第186章 幾億光年前（一）

  啾娜現在有些茫然不解。

  因為她上一秒才剛到智慧蟲族的族群，甚至還在逼迫辛普族長說出如何恢復高等蟲族的生育率，而現在，她卻「站」在了熟悉又陌生的金屬長廊里。

  與其說恢復，其實啾娜更想知道的是，為什麼高等蟲族的生育率會如此低下。

  想到庫克教授，那個她曾經的師傅，小雌蟲斂了斂眼帘。

  若是真的有任何科技上的效果，庫克教授也早就將這件事破解了。

  隱隱有一個猜測，卻不敢深想。

  事實上連她重生這件事都發生了，還有什麼不會發生的呢。

  啾娜在金屬密碼門前「站」定，透明漂浮的雙腿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選擇穿了過去。

  明明做好了心理準備，鼓起勇氣睜開眼睛時，面前卻沒有發生她害怕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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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屬座椅上沒有被折磨的不成樣子的智慧蟲族，也沒有穿著白大褂的高等蟲族研究員——儘管那些被抓起來的智慧蟲族們依舊被關押在圓柱形的透明管壁中。

  ZH開頭的數字編碼……壓抑的讓啾娜喘不上氣。

  下意識的往第一個圓柱形透明管壁中望去，原本被關在裡面的，衣服上印著ZH001的智慧雄蟲卻消失了。

  小雌蟲抿了抿唇瓣，輕聲在精神世界中試探道：「莫雷元帥？」

  偌大的實驗基地空空蕩蕩，以往會以精神力量出現在啾娜面前的莫雷元帥並沒有出現，但是啾娜能夠肯定，這裡就是莫雷元帥的精神世界。

  精神世界沒有消散，這代表著莫雷元帥的意識一定躲在她不知道的某處。

  啾娜試著發動精神力，知道自己破不開這個精神世界出去後，想了想便在這個實驗基地中逛了起來。

  說是逛，用看來形容更貼合一些，畢竟她根本無法拿起這裡的任何東西，她沒有實體。

  啾娜在思索著，莫雷元帥在這個時候將她拉進來的目的。

  她已經不是那個，只會哭泣的小蟲崽了……雖然在埃里克面前依舊還是忍不住會哭鼻子。

  啾娜在金屬長廊中隨意的走動著，透明漂浮的精神姿態可以讓她隨意的穿過任何一間房間。

  她就在這種狀態下發現了一張很古老的合照。

  那張照片高高的掛在牆面上，從房間內的布局來看，居住的蟲應該是個雌蟲，只不過看起來很久不住的樣子，無論哪裡都積了一層厚厚的灰。

  照片正中央是個雌蟲，啾娜感覺在哪裡見到過，卻一時之間沒有想起來。

  而視線從那隻雌蟲往兩邊看去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這是誰的房間。

  莫雷元帥的伴侶，初代聯邦的王蟲尤崇的妹妹，尤雙的房間。

  她再仔細一看，這張合照上的蟲，大部分都很眼熟，而這些蟲，此刻死的死，殘的殘，只要還活著的，都被關押在了那圓柱形的透明管壁中。

  是的。

  這張合照上大部分都是智慧蟲族。

  剩下的，如果啾娜猜的沒錯，應該全都變成了研究員。

  尤雙的左邊站著初代聯邦的王蟲尤崇，右邊則是莫雷元帥。

  三個蟲笑的很開心，眼裡都有著光，一眼望去，都會感慨他們之間的羈絆的那種程度。

  啾娜又在這個房間裡逛了逛。

  尤雙生前應該很愛拍照片，所以房間裡擺了很多。

  有跟尤崇打鬧嬉戲的，也有尤崇樣裝著生氣像是要她停止偷拍的，還有跟莫雷元帥的合照，以及在夕陽下接吻的照片。

  甚至還有他們三蟲一起出遊的照片。

  如果她不是親眼見到過尤崇將自己的妹妹折磨致死，又把莫雷元帥的一條腿弄斷。

  ……她真的會被欺騙過去。

  精神世界的一切都可以由主人控制，小雌蟲抿了抿唇瓣，不知道莫雷元帥讓她看這些的意義是什麼。

  突出尤崇的狠厲嗎？

  喚起對高等蟲族的痛恨嗎？

  如果是，那他確實做到了。

  至少第一個做到了。

  「你還真是倔強。」

  身旁冷不丁的傳來年輕雄蟲的聲音，是莫雷元帥。

  啾娜轉頭看去。

  莫雷元帥上下掃了她一眼，「怎麼還是這麼可憐兮兮的。」

  小雌蟲頓了頓，因為她還不太會在其他蟲的精神世界裡改變自己的模樣。

  莫雷元帥啪的打了個響指，殘破的膜翅重新生長，暗淡的膜翅也恢復了她原本的光芒，十六七歲樣子的漂亮小雌蟲，肌膚白皙，發尾的薄綠漸變色輕掃著她的小腿，連衣服都變了個樣子。

  幾億年前的樣式，在啾娜身上穿來一點也不違和。

  啾娜望了一眼自己恢復原本光芒的膜翅，顫了顫後背，膜翅便被她收回了體內。

  因為受傷的原因，她一直都收不進去。

  莫雷元帥的眼神里浮現出懷念，他望著這間房間，淡淡：「這是尤雙穿過的衣服，她在世的時候，就很喜歡小蟲崽。」

  「當然了，你已經成蟲了，不過也只是剛成蟲，在我們看來還是跟蟲崽差不多的。」

  啾娜視線落在自己的這身衣服上，衣服是那種跟簡單的樣式，裙擺勾著蕾絲花邊，放在星際宇宙中的現在，甚至連仆蟲裝都比不上。

  「你……想讓我做什麼？」

  啾娜忽的開口問。

  「你現在，到底是還活著，還是死了呢。」

  莫雷元帥唇角因為懷念而上揚的弧度停住，甚至在緩緩下降。

  「死了。」

  他冷聲道。

  「幾億年前就死透了。」

  啾娜：「……」

  那智慧蟲族的精神力量，確實挺神奇的，幾億年了，還能用這種方式與後輩交流。

  「莫雷元帥，您是想對我說些什麼嗎？所以才會拉我進精神世界。」

  「如果您沒事的話，可以放我回去嗎，還有蟲在等我。」

  莫雷元帥神色一厲，語氣不善：「有蟲等你？你說外邊那隻高等蟲族嗎。」

  「是。」啾娜沒有猶豫。

  這下子換莫雷沉默了。

  莫雷望著牆壁上尤雙的照片，照片上的雌蟲笑容燦爛，仿佛一個小太陽，亦如他記憶中的樣子。

  「你確定了嗎，就選他。」

  「嗯。」

  「他是高等蟲族。」

  「我知道。」

  「他會背叛你的，就像尤崇。」

  「埃里克不一樣。」

  「呵。」

  一聲冷呵，啾娜猜不透這個精神力量穿透了幾億年的初代智慧蟲族的意思，便只能抿著唇瓣不說話。

  莫雷的視線一直落在照片上沒有移開，半晌緩緩詢問，「若是他真的有一天背叛了你呢。」

  啾娜深呼吸：「我喜歡他。」

  「我相信他，所以你的假設根本不成立。」

  「我只想跟埃里克好好在一起。」

  這些話，她可以隨心所欲的對著一個早已死去的智慧蟲族說，卻沒有膽子當著埃里克的面說。

  原本以為說出我喜歡他這句話很難，可是真的到了嘴邊，卻又發現異常的簡單。

  莫雷元帥低聲：「高等蟲族都是高傲自負的。」

  啾娜：「並不是所有的高等蟲族都是那樣的，也有很好的高等蟲族，他們對我都很好，哪怕知道了我智慧蟲族的身份，哪怕害怕我，也依舊在對我散發著善意。」

  小雌蟲清澈的眸光異常堅定，向他緩緩講述了肯尼夫妻的事情，還有那麼的高等蟲族，像格羅特副官，像曲暉，以及霍姆斯星上的其他退伍軍蟲。

  每一個，都對她很好。

  他們會熱情洋溢的招待著她，拿著省下來的瓜果蔬菜拼命的往她懷裡塞。

  就算啾娜背靠著他們，也能用精神力量察覺到他們看向她時，眸底的那微微的心疼和同情。

  畢竟她的膜翅現在確實不太好看。

  莫雷忽的疑惑，「你不恨那些把你變成這樣的高等蟲族嗎。」

  小雌蟲頓了頓，慢慢說出兩個字音：「……恨的。」

  莫雷：「你不想報仇嗎？」

  啾娜：「我在帝都星第一次跟同齡蟲崽一起玩的時候，很慌張，抓著埃里克不想去，我覺得我融入不了他們，是溫妮莎率先護著我，把我拉入她的陣營，帶著我一起玩。」

  「在我被傑姆斯他們嘲諷的時候，也是溫妮莎率先幫我懟回去，她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成為一個偉大的軍雌，能上一線戰場，斬殺低等蟲族守護家園，是一個擁有很偉大的夢想的小雌蟲崽。」

  「溫妮莎的母親在生她的時候去世了。」

  「她只有亞爾曼伯爵一個親人。」

  「就算亞爾曼伯爵不讓她當軍雌，只想讓她留在實驗室里，溫妮莎也依舊愛著她的雄父，亞爾曼伯爵也會因為溫妮莎，而去請求埃里克。」

  莫雷元帥似乎是猜到小雌蟲想說什麼，「如果不是他們先對你進行攻擊，那些事本應不會發生。」

  啾娜不置可否：「或許你說的是對的。」

  啾娜：「可亞爾曼伯爵，已經死在我手裡了。」

  小雌蟲聲音低低，很平靜，平靜的讓蟲心疼，她抬起乾淨白皙的掌心，上面已經沾了血。

  在她精神力暴動的時候，無法控制的時候。

  溫妮莎的父親就死在了她的手裡，連帶著庫克教授，以及當時實驗室中，所有的研究蟲員。

  「我已經付出代價了。」

  「我也已經報仇了。」

  「我又能以什麼立場去指責同樣是高等蟲族的溫妮莎呢。」

  「溫妮莎甚至什麼都不懂，她甚至還沒有成蟲，還是一個蟲崽，雌母死了，雄父也死了，還是死在了昔日的好朋友的手上。」

  啾娜繼續說：「如果什麼都要付出代價，付出雙倍、十倍的代價，那麼高等蟲族該死，我也該死。」

  莫雷元帥笑了聲，似是知道了小雌蟲的決心，沒有再開口勸說什麼。

  「你的膜翅，還有恢復的機會。」

  啾娜一愣：「什麼？」

  莫雷元帥伸手撫摸上牆壁上的照片，上面的雌蟲笑意盈盈，「所有智慧蟲族都不知道一件事。」

  「也是我幾億年來不想承認的事實。」

  「您想說什麼？」

  啾娜皺了皺眉，直覺告訴她接下來的話一定會顛覆她的所知。

  事實上也是如此，莫雷元帥的話，讓她的眼眸逐漸睜大。

  莫雷元帥：「智慧蟲族的誕生，源自於高等蟲族。」

  啾娜大腦一片空白：「您到底在說什麼？智慧蟲族的誕生源自於高等蟲族？這是什麼意思，智慧蟲族跟高等蟲族不應該是兩個種族嗎？」

  「更何況智慧蟲族擁有純粹的精神力量，這種恐怖且強大的能力，怎麼可能跟高等蟲族一樣呢？」

  莫雷放下手臂，轉頭看向啾娜，劍眉濃密，複雜的眼神中無法讓蟲懷疑他的話半分。

  「我沒有說錯。」

  「高等蟲族，是可以轉化為智慧蟲族的。」

  「不——應該說，智慧蟲族，一開始就是高等蟲族。」

  啾娜更懵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莫雷元帥：「你既然已經找到了這間房間，也應該知道，尤雙跟尤崇是兄妹關係。」

  啾娜點點頭。

  「他們一個智慧蟲族，一個高等蟲族，難道你就沒有懷疑些什麼嗎，比如高等蟲族怎麼會跟智慧蟲族是兄妹，明明兩個是完全不一樣的種族，連能力都不相同。」

  「更何況，智慧蟲族逆天的精神力量，已經不能單純的稱為蟲族。」

  小雌蟲的臉上閃過遲疑，她的確有過疑惑，不過這些，都在她見到那殘忍的實驗基地後，拋在了腦後。

  「換個地方吧，站著不好說話。」

  莫雷元帥如實說，眼前的場景再次一轉化，空間的扭曲讓啾娜下意識的眯了眯眼睛。

  再次睜開眼，他們來到了一間擁有露台的歐式風格的客廳。

  莫雷元帥簡單解釋：「這是我跟尤雙的婚房。」

  啾娜啊了聲，臉上竄上一抹紅，能想像到一對相愛的蟲，在房間內你濃我依的樣子。

  不好意思的啾娜輕咳了聲。

  在沙發上坐下，出乎意料的，她並沒有穿過沙發，而是直接坐在了上面。

  「幾億年前的時候，還沒有智慧蟲族的誕生，最初的星際宇宙中，甚至沒有高等蟲族的出現，整個宇宙中只有低等蟲族。」

  「後來高等蟲族的文明開始，他們擁有各方面的全面進化，樣貌也與低等蟲族不一。」

  「高等蟲族具有思考的能力，建造自己的家園，低等蟲族依靠本能，大規模的肆虐星球，毀壞高等蟲族的生存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