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了帳
2024-09-04 00:42:03
作者: 流浪的軍刀
為了慶祝太平洋戰場上的節節勝利,香港的陷落,還有第十一軍在第三次長沙討伐戰的長沙外圍的順利推進,在漢口特別市政府大樓舉行了慶祝酒宴。
從檯面上的理論層面來說,日中提攜共建大東亞共榮圈的日中關係是盟友,但南京國民政府也是有獨立主權的,由南京國民政府來出頭舉辦好像有點喧賓奪主的樣子,只是日軍的所有軍種的全部序列都往長沙方面抽調得都抽空了,所以暫時兵員窘迫得連在第十一軍司令部開一場祝捷大會都不大夠了,另外阿南惟幾正在前線指揮作戰,連最高司令長官都不在,由日方出頭主辦祝捷大會就略有尷尬了。
在另外一個層面上,為了日本盟友取得了這場奇蹟般的勝利,作為盟友的南京國民政府自然也應該表示一下態度,所以乾脆,這場祝捷大會由南京國民政府行政院直屬的漢口特別市出頭舉辦,日方高層參加,所需經費由漢口特別市政府承擔,這樣也是很好,雙方都下得了場面,更顯得日中親善的友誼深厚。
因為日方參加的人員涉及到了政軍商僑等等一切階級上、而且是現在身處武漢的能最高級就由最高級的首腦出席,安保問題不容忽視,於是特工總部被多方一致委任為祝捷晚宴的場地布置、設備施工、物資採買、進出人員的身份辨識等等一切工作,由憲兵隊派人監督施工,就此辦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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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畏和殷石愚死盯著尚稚的行動,天天都要至少兩次使用各種方式找到燕景宗詢問進展,並且部長和總監的身份又豈能能負責這點區區雜事,於是安保方面丟給行動處的倪志遠負責,其它的諸多雜務丟給總務處的林力田負責了。
倪志遠的能力只能算得是上勉強,但也足夠清楚這場晚宴的安保責任之重大,並且也親身體會過了高江生的前車之鑑,於是行動處的一切不重要的業務暫停,派出的人員搜乾淨了行動處的全部得力幹將,也算是把安保程序布置得是風雨不透了,軍統和中共萬難再有機會重演一九四零年四月二十日晚的那場襲擊了。
再加上林力田則將總務處的人員一一分配任務,諸多繁瑣的事情在林力田超高業務素質的分工指派、還有嚴格把控進程的指揮下,也細緻、簡化、井井有條的進行了下去。
在兩人的互相配合下,前期進入、還有當晚進入市政府大樓的外聘工作人員,政治成分和歷史經歷全部查了個通透,杜絕有刺客混入的風險;並且進入警戒室里之後全部脫光衣物檢查,沒有可疑物品之後,另換上特工總部提供的統一制服再進入工作,保證沒有兇器帶入;所採購的全部酒水食物都由送貨人或者出賣人當面試吃才可以進入,進入了之後還要經過特工總部醫療科科長張功舉的一次抽樣檢查,所以下毒問題也可以放心;等等安防措施不勝枚舉,就最為古板苛刻的憲兵隊軍官也挑不出一個刺來。
準備工作縮減了工期提前完成,祝捷晚宴準時於期舉辦,武漢市內中日兩國軍政工商學等等職業的高層能參加的全部必須參加,就連尚稚和燕景宗也因為是特工總部強力部門的處長,也有協助倪志遠執行安保任務的義務,不得不暫時放棄了追捕每次都是一步之遙便能摁倒在地、卻又因為種種原因而被提前一步逃之夭夭的蔣耀祖,同來市政府大樓赴宴。
近藤深當時還只是中尉,是身為漢口警備司令部司令官的隨時護衛也參加了晚宴,當然沒有資格列席其中,身處在大廳一角給高級官員貼身護衛們準備的休息區,一邊吃著茶點,一邊打量著酒席和舞池中種種的光怪陸離,其中自然也看見了向來厭惡的尚稚。
尚稚為人陰險狡詐,自然就比剛直不阿的燕景宗在場面上更為來事,在各個階層上的熟人當然也就更多了,在杯服部八重藏灌酒之前,就已經喝了不少香檳而微醺了,在被服部八重藏強灌了幾杯清酒之後,已然是接近伶仃大醉的狀態了,甚至還兩次撞翻了服部八重藏的酒杯,酒水將服部八重藏的胸腹一大片淋得透濕,素來粗豪的服部八重藏自然全不在意,反倒哈哈大笑挖苦著尚稚的酒量。
也不知道看著這些無聊的場面看了多久,胃口相當之大的近藤深吃著小茶點都快吃吐了,祝捷晚宴才算是接近了尾聲,舞台上的藝伎演出結束了,司儀宣布今晚的壓軸戲來了,由尚稚和服部八重藏表演。
聽說連手槍都用得不熟的尚稚這個狠辣毒魔卻有著一手飛刀絕技,比最好的手槍射手還准,並且當靶子的人是服部八重藏,這兩個人一個殺起人來比哪個都狠,另一個瘋起來連自己都敢殺,出席的眾嘉賓無一不是興致盈盈,還真想看看有沒有這麼厲害,要是能見點血就更有趣了。
等舞台的柱子上綁上了箭靶,服部八重藏站上台前時,唯有當晚上卻是滴酒未沾的燕景宗公開阻攔,說尚稚已經喝成這樣了,唯恐失手誤傷,這個表演取消也罷。服部八重藏親自上前一把推開燕景宗,嚷嚷著說帝國陸軍在長沙和東南亞的炮火下正在粉身碎骨,難道堂堂的憲兵隊特高課課長還會擔心一把飛刀嗎。
人人都知道服部八重藏本來就是個無所畏懼的野豬性格,何況在這個各處戰場都大捷連連的慶祝日子裡已經都喝興奮了的情況下,正想在全武漢市的要員面前展現一把自己的膽氣呢,也只有燕景宗這種耿直的笨蛋會去干出阻攔的舉動。
眾人知道勸是肯定勸不住的,於是眾皆都喊為了安全還是算了。其實心下里就是想看看點見血的熱鬧。而故意喊出來的話正好還刺激得服部八重藏真的取消表演就下不來台了,於是以一副享受清風拂面的表情頂上蘋果,站在了靶子前面。
在尚稚擼著袖子,同時掂轉著這把和王彥朗那把同款的水手刀熟悉手感進行準備時,惟于謹劍心善,手抓著坤包擋在了幾個與會的小孩子眼前,其中就包括了服部沖司,只不過服部沖司早已經見過了,自顧自地吃冰激凌,不看。
在鼓勵的掌聲落下之後,大廳里非常安靜,所有人都不直覺地屏住了互相來欣賞下面這驚險的一幕,但是接下來的一幕確實足夠驚了,甚至震駭得全部在場人等呆若木雞:
尚稚手中迅疾飛出的一抹寒芒,掠過了寬闊的大廳,直入服部八重藏的咽喉正中,刀尖直刺入了頸椎才停住!
整個漢口特別市政府大樓里都鴉雀無聲,連呼吸的聲音都聽不見,包括尚稚本人都和泥塑的木偶一樣,張大著嘴巴,看著舞台上的服部八重藏。
服部八重藏的雙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的神色,垂下視線看了了眼扎在自己咽喉正中間的刀柄,左手並不算快速的舉起捂在喉間傷口上的同時,視線已經轉過了自己妻兒的方向,右手也直直地抬向了這個方向,眼神已經轉換成一種惋惜和不舍,還虛張著手掌,仿佛想抓住什麼東西,但右臂卻在一滯之後,迅疾的墜落了下去。
大廳里響動的第一記聲音是服部八重藏頭頂的蘋果掉落在地,第二聲是服部八重藏夯實粗壯的身軀拍落在地,第三聲是澀谷梨香撕裂心肺的長嘶,第四聲才是有人說話,說話的人是服部沖司,說的是:「我殺了你!」然後服部沖司沖向了尚稚。
一個只比日本同年級孩子的日常軍事課程訓練只強了兩倍強度的孩子,怎麼可能比訓練有素的中日兩國的軍警憲特更快,那怕是技術型憲兵軍官都會比服部沖司更快,第五聲是燕景宗地狂呼:「抓住他!」而距離尚稚最近的西鄉直樹已經飛身撲來,居高臨下地將尚稚整個人都撲倒在地。
到了這個時候,市政府大樓里的全部人等才都反應了過來,整個大廳里才爆發出海嘯一般的聲潮,不知道多少女賓的驚恐尖叫,把眾多的軍警憲特發下的命令全部攪擾得無人可以聽清,只能以自己本人為單位進行自發的行動。
而尚稚已經被好幾個人撲過來摁在地上噼里啪啦地痛加毆擊,尚稚一連串地厲叫:「不是我!不是我……」但這種聲音更沒人能聽見,就算聽見了也沒人會住手。
此時的近藤深才發出瘋虎一樣的吼叫,沖向了已經被一大堆中日兩國軍警憲特人員在大廳中間摁地痛毆的尚稚,狂奔的同時已經拔出了手槍,但是沒有上膛,是倒抓著的,因為在潛意識裡直接就沒有一槍打死尚稚的念頭,而是想把手槍當錘子時,生生地將尚稚身上的二百零六塊骨骼全部砸得粉碎!包括牙齒在內!
「不能殺他!」燕景宗將一柄沾滿了血跡的水手刀猛一把凌空抓住,而這柄水手刀竟然是服部沖司一把從服部八重藏咽喉中拔出來的,反持在手中,用盡全力的一刀紮下了地上的尚稚。燕景宗直接一把抓在了刀刃上,鋒利的刀刃絲毫不受阻滯的切割開了燕景宗右掌心和指肚上的皮肉與肌腱,直到刀柄卡住了虎口才停止。
「呀!……」服部沖司蹬著一雙和服部八重藏一模一樣的赤紅環眼,比近藤深更瘋狂地吼叫著抽刀還要再扎,但在燕景宗已經緊抓的手掌中已無法抽出半分。
輕易地就一把奪下了這把剛剛才用來殺死了服部八重藏的北萊茵索林根搏克產水手刀,燕景宗將兇器反插在了後腰皮帶上,將服部沖司一把推遠在地面上滑倒,燕景宗手未收回便驚覺背後疾風掠襲,回目一視,猛地飛身撲上,一把將倒持著的手槍已經高高舉起就要砸向尚稚頭部側面的近藤深橫向撲倒,同時大吼:「他是共黨高級的潛伏間諜!不能殺他!要情報!不能白殺了!」
近藤深又豈是服部沖司這種小孩子,單論個人的技戰術素養,在整個漢口憲兵隊中也不過僅次於服部八重藏而已,再在已經恨狂難抑的情緒下更是力大如牛,猛力推開了燕景宗跳起身來,卻見燕景宗速度一點也不比自己慢地跳了起來還阻擋在尚稚前面,近藤深反過手槍上膛,槍口指向了燕景宗的額頭,嘶聲叫道:「讓開!否則你也必須死!」
「近藤君,住手!你們也全部住手!」畢竟是技術型軍官,比近藤深這種性格的搜查型憲兵能更快從憤怒中冷靜下來,西鄉直樹奮力地推開了還在痛毆尚稚的軍警憲特等人,令這幾個人停手。西鄉直樹再轉向面對近藤深,極力壓抑著自己和他們同樣的孽怒與殺念,語調鏗鏘地說道:「近藤君,請放下槍!因為燕處長說的是對的!」
而此時還在用保護姿勢抱著腦袋蜷著腿側躺在地面的尚稚已經快被打散架了,不停嗆咳著吐出一口口血水,聲音細不可聞地哼道:「媽的……清帳了。」
如果不論正義與邪惡、也不論立場與衝突,尚稚與服部八重藏之間誰救誰的命是蛋雞誰先的問題、誰欠誰的債更多一點,那早已是一筆爛帳,把一個連的律師和哲學家拉過來也算不清楚。
這世上可能真的是有輪迴的存在,至少在今天,在同樣的地點,甚至是在和一九三九年的當天晚上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慶祝宴會的場合,在服部八重藏幾乎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把尚稚的這條命搶回來了這幢建築裡面,尚稚也幾乎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終結了服部八重藏的這條命,將這筆帳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