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巨賈

  李繼承拉開副段長辦公室的門迎進了尚稚等五人，立即去拿煙倒水。

  尚稚：「不麻煩了，李段長，我只問一句話，從昨天黃昏時分開始到現在，機修段有沒有檢修完畢的車頭離開過。」

  李繼承一一散煙，但沒有人接：「沒有。」

  尚稚：「把最近一個月的檢修記錄表，還有材料採購單拿給我看看。」

  李繼承賠笑說道：「這些都在山本段長的辦公室里，我沒有他辦公室的鑰匙。」

  尚稚也不勉強：「工人進出登記表有吧。」

  「這事我負責，有，有。」李繼承迅速找到遞了過去。

  尚稚迅速翻看最近幾天的工人進出登記表，三班倒的工人這幾天上班下班的數量每天都是一樣，沒有異常：「訪客登記表呢？」

  李繼承：「好多訪客哪裡會登記啊，貴客還得我們親自到門口恭迎呢，比如尚處長進來不就不用登記嘛。」

  尚稚將工人進出登記表輕輕丟在桌上，盯著李繼承的眼睛冷冷說道：「我大半夜的過來，不是來找李段長聊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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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繼承愣了一下，用力點頭應道：「哎，尚處長當然是來執行公務的！我知無不言，不敢隱瞞！」

  尚稚：「你現在告訴我，負責任的告訴我：從昨天黃昏到現在，有沒有非機修段工作人員進來過？」

  李繼承斬釘截鐵地說道：「沒有！我負責任的說，從我昨天接班開始，沒有！」

  尚稚：「那三台火車頭什麼時候檢修完畢開走？」

  李繼承：「那就不好說了，得看檢修進度了。」

  尚稚：「那麼肖會長提了什麼時間開走合適嗎？」

  李繼承再次愣怔：「誰？」

  尚稚：「肖雄偉，兩江航運船東聯合會的肖會長。」

  李繼承張合了兩下嘴巴，乾笑著說道：「這位肖會長……好像是搞水運的，我是負責鐵路系統的，兩不搭邊啊，他提……他對我能提什麼？」

  尚稚：「聽你這語氣，你不認識他？」

  李繼承：「都沒怎麼聽說過這個名字。」

  尚稚：「丹水池能有多大？肖雄偉是住在丹水池的最有錢有勢的富戶，你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李繼承臉上的乾笑漸漸消失：「是……我確實聽說過，但是不認識。」

  尚稚死盯住李繼承的雙眼：「不認識？」

  李繼承的喉結滾動了幾下：「認識。」

  尚稚側過身子讓開門口：「跟我出去。」

  李繼承下意識地後退一大步，背緊靠著牆壁，雙手豎在胸前好像是能抵抗住什麼是似的叫道：「我犯什麼罪了尚處長！？」

  尚稚：「你乾的那些事情是不是犯罪，我沒興趣去界定，因為我不管那一片，我也不是來抓你的，我只要你現在去替我把肖雄偉的門敲開，讓我進去，完事後你可以回來繼續值你的班。」

  不管尚稚的話是真是假，李繼承也知道自己是沒有選擇餘地的，只能放緩了心跳，乖乖從命。

  肖雄偉年少時居住的破棚子搭建在原本是寸草不生的沙土地上，本來就是無主的土地，在原址上新建起的花園式洋房擴建得足有六千多平方米，並且下大工本從魚塘里挖來肥沃的泥土覆蓋了一層，種滿了花團錦簇的名貴花草，甚至還為這些花草搭建了天價的玻璃制陽光暖房，那怕是如此寒冬里也花開不謝，其財力之豪橫，可見一斑。

  車隊啟動，沒有幾分鐘就重新再次停下，李繼承上前叫門，和門房的僕人低聲交談了幾句，僕人匆匆跑進了主屋洋房裡，沒多少工夫，已經可以從窗簾的縫隙里看見了燈光大亮，然後兩個僕人跑了出來，打開了花園的大門。

  依然是跟著尚稚和村下勇等三名憲兵身後走了進去，但明知道肖雄偉非比常人，為防有變，燕景宗多帶了於桂民等五個特務入內。走在鋪滿了天然的五色鵝卵石的路上，燕景宗悄聲問道：「王彥朗沒跟過來？」

  於桂民答道：「只要出現，就被兄弟們現在扣住不能走，什麼手腳也施展不了，他還不如隱藏在暗中才能幫尚稚一把呢。」

  燕景宗：「嗯，其實我也不是有意折辱他，也不全是為了把尚稚完全孤立起來，我這麼安排，也是愛才，是在保護他。只要他不跟在尚稚身邊，萬一有事發生的話，不管尚稚是怎麼死的，他也不用背上名聲和責任，然後就能加入到機動處了。」

  於桂民：「兄弟們明白，王哥的為人處事，兄弟們也都佩服，但是如果……」

  燕景宗淡淡說道：「還用問嗎，如果他鐵了心要跟著尚稚陪葬，那也就說不得了。」

  於桂民：「按處長的命令，我只傳達給四個心腹鐵桿的兄弟們知道了，但我們五個人都覺得太玄乎了……尚稚怎麼可能是共產黨？」

  燕景宗不動聲色地說道：「那就等著瞧吧，說不好什麼時候你們就信了，也許就是在幾分鐘之後。」

  兩人說話間，尚稚已經站在了主屋的大門口，李繼承輕敲兩下，大門從裡面拉開，寬闊的客廳里正見一個身著簡樸的長衫中年人候立迎客。

  肖雄偉五十歲上下的年紀，個頭非常高大，和燕景宗差不多高，身材也算壯碩，至少八十公斤的體重，謝頂近半的頭上反射著大吊燈的燈光顯得發亮，圓臉上戴著一副碩大的方框眼鏡，配合整個人溫文和藹的氣質，萬難令人相信這位鄉下土財主似的人物竟然是武漢航運業的巨賈之一。

  見李繼承被迫大半夜的帶著這五個人登堂入室，肖雄偉大度地一笑：「這位就是尚處長了吧？幸會，幸會。」

  尚稚極其不懂禮貌似的直接說道：「我和肖會長並未謀面過，那是因為我乾的買賣和檔次遠不入肖會長的法眼，不過肖會長商會下屬的船舶，我還是有幸用過幾次。」

  肖雄偉展開手臂邀請落座：「其實在尚處長還未成為尚處長之前，我也是久聞大名的，但實在是經營理念的不同，隔行如隔山，我想就不用太多攪擾了，所以當年沒有回應尚處長的邀請，望海涵。」

  尚稚老實不客氣的落座在肖雄偉對面的沙發上，接過女傭端過來的大紅袍徐徐吹開漂浮著的綠葉，不急不慢地說道：「假如真的在買賣上沒有一絲交集之處，我又怎麼會貿然奉上名帖和請帖。」

  肖雄偉淺品茶水，淡淡笑道：「是嗎。」

  尚稚指了指神情尷尬得手腳無處安放的李繼承：「肖會長想否認認識李段長嗎。」

  肖雄偉乾脆利索地回答：「不否認。」

  尚稚再指了指站得一副氣定神閒模樣的燕景宗：「順便介紹一下，這位是漢口特別市特工總部的機動處處長燕景宗。而這三位先生是漢口憲兵隊本部的皇軍。」

  也不知李繼承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竟然好像是因為腿軟而趔趄了一下，及時站穩之後再次打量了全程跟隨尚稚的這四個人幾眼，仿佛現在才明白過來為什麼這四個人是如此古怪的神態了。

  肖雄偉對這四人的身份好像是已然於胸一般，笑容中沒有顯出絲毫的意外，站起身來再次做邀請地動作，不卑不亢地說道：「我還正在奇怪，為什麼如此剛毅無雙的青年才俊，竟然會甘為他人鞍前驅使，原來竟然是威名赫赫的燕處長，這就釋然了。還有這三位的神態也是標準的行伍筋骨，真不像是特工總部的特工，原來是漢口憲兵隊的三位皇軍，看來我還是走眼了。四位快請落坐。」

  村下勇等三個憲兵自然是嚴格遵守服部八重藏的命令不敢有一絲鬆懈，並且因為尚稚大動干戈的大半夜闖入這麼一位地高位重的航運巨賈宅中，恐怕不是因為什麼太過簡單的事情，自然提起了更高的警惕，不坐也不回答。

  燕景宗則是禮貌地微微頷首作答：「感謝肖會長的抬舉，但燕某公務在身，不敢輕怠，抱歉了，還是請肖會長自便吧。」

  「那我也就不強邀四位、導致四位的不自在了。」肖雄偉顯示了符合其地位的風範和膽略，重新落座：「院外來了多少位貴客我不清楚，但是剛才隨尚處長燕處長還有三位皇軍憲兵入院的那五位先生現在正侯在門外沒有進屋，我想這不大象是來逮捕我的吧。」

  尚稚：「看肖會長的這份從容不迫，難道是知道自己做過什麼事情，才對特工總部和憲兵隊半夜登門並不吃驚？」

  肖雄偉：「半夜登我門的客人常有，尚處長、燕處長、還有這三位皇軍憲兵，只是其中之一，並沒有什麼需要吃驚的地方。」

  尚稚：「我們可是因為公務而來的。」

  肖雄偉：「我知道，方才燕處長已經提到過了。」

  尚稚：「特工總部和憲兵隊大半夜的登門公務，對於一般人來說，應該不會感覺到很愉快的。」

  肖雄偉：「我確實不覺得愉快，因為大多數人必須在這個時候必須起床開門迎客的話，正常人的感覺，確實應該會不樂乎才對。」

  尚稚笑得很愉快地樣子：「但這批自遠方而來的朋友，脾氣都不怎麼好，而且權力也不小，最重要的是——之前好像也沒什麼交情。」

  「對我來說，各位只是客人。其實並不需要李段長來敲門，各位自行登門，我一樣會接待的。」肖雄偉衝著尚稚微笑著，抬了下手中的茶杯：「李段長，大半夜的辛苦你了。如果你沒什麼事了的話，你現在可以回去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好大的膽子！

  縱是穩重如山燕景宗也不禁跳了一下眼皮，村下勇等三個憲兵官兵對肖雄偉的這句話更是瞠目結舌，儘管村下勇除了盯死尚稚之外不會管任何閒事、儘管明知道這套豪宅的主人是肖雄偉，但是主控權毫無疑問是掌握在特工總部和憲兵隊手中的，肖雄偉當著面這麼幹，簡直是當特工總部和憲兵隊於無物了！

  可更令人震驚的是，李繼承明顯不是個膽大之人，竟然連眼角的餘光都不往尚稚燕景宗村下勇等人身上掃一下，直接就當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一樣，稍微一躬：「哎。」李繼承居然還真的轉身就走！

  肖雄偉氣定神閒地看著尚稚，微笑著說道：「尚處長，可以談談你是為何公務而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