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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弱柳千條杏一枝

2024-09-03 20:23:00 作者: 十生

  屋裡人也聽到了外頭的聲響,紛紛起身向著屋外走出來。

  南錦屏兩手交攏著,一張玉色的小臉圍在雪白色的毛領里,在冬日暖陽下熠熠閃著微微柔光。

  「動作還算快,這就把妹妹的東西都搬過來了,以後這院子就是四妹你的了。」

  她一手輕輕擺動,對著已經修葺一新的院子揮了揮,神色間對之前那些木工師傅做的活很是滿意。

  「這院子現在已經和之前的全然不一樣了,拂柳院的痕跡都已經抹去,妹妹若是想再添置一些個別的什麼物件擺設啥的,都可以直接去找馬管家,咱們銀子管夠,保准讓妹妹滿意。」

  「姐姐送給我的新居賀禮就已經很貴重了,這處院子收拾得也很合我心意,妹妹已經很知足了,沒有什麼別的要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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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小姐南紫怡看著這院裡的一草一木,心中確實分外熨帖,她不喜歡平常那些鮮艷奪目的花朵,卻對種類少見的奇木很感興趣,原以為她這點子癖好沒人知道,二姐姐竟然早就注意到了,還特意在這院子裡栽種了好幾棵。

  外頭的下人們擁擠在正屋門下,後頭陸陸續續的來人更多了,南錦屏打眼往外頭看了看,便回頭跟五姨娘和南紫怡笑了。

  「這來人越來越多,都等著妹妹開口發號施令呢,這些東西還該如何安置,妹妹快下決斷吧。」

  四小姐南紫怡臉上浮現出來一抹淺淺的笑,倒是有些不太好意思,也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樣子。

  她扭頭看了看自己的姨娘,顯露出來一點符合她這般年歲的小女兒之態,羞澀而臉蛋微紅,又激動的兩眼微微瞪大了些許。

  「姨娘……」

  「這有什麼的,」三姨娘含笑看她一眼,眉目里儘是欣慰,「現如今你自己單獨開了院子,聽二小姐的便是了。」

  南錦屏便又伸手輕輕推了她一把,將南紫怡推到前頭。

  「妹妹便開口就是,你原先使慣了的那些下人也跟著過來了,我也吩咐了馬官家,過幾日會再選送一批新的丫鬟小廝們過來,不能讓這院子看起來冷清了。」

  南紫怡往外頭掃了一眼,確實都是她原先用著的人,便也沒有了那一點的靦腆,整個人就有些威嚴樣子。

  她走到門前,鎮定自若的指揮安排著。

  「那幾個箱子抬到後院裡去,左邊那些東西收到庫房裡,那些擺件過會收到正屋裡,西廂房就放上平日裡的雜物,邊角的那幾間屋子也收拾出來……」

  南紫怡在前頭嬌聲呼喝著,五姨娘慢慢上前,走到了南錦屏旁邊。

  「妾深謝二小姐,多謝二小姐為我小女安排調停。」

  「這有什麼,我早就打算好了,房子院子都好好的,空放著才容易折損呢。」

  南錦屏扭過頭去,她看到五姨娘的眼眶裡有些淚珠在微微滾動。

  眼睛眨了眨,她又轉回頭去,不過兩唇微動,目視前方悄悄與五姨娘說了幾句。

  「姨娘莫要如此,這不過是投桃報李罷了,姨娘也幫我不少,錦屏當然知曉感恩,四妹妹人輕靈若山風雲嵐,我看這處院子整修過後就極合適四妹,所以她不住進來我都要怪道了呢。」

  前頭南紫怡一說完話,一直等著攤派的下人們就呼啦一下涌開了。

  被淹沒在人群裡頭的陳嬤嬤和陳秀娥傻了眼,這邊下人們一動彈,陳嬤嬤就想拉著陳秀娥趕緊退出去,奈何陳秀娥腿腳不利索,險些就被那些動作快的奴才給帶倒了。

  陳嬤嬤連忙一手扯著陳秀娥往邊角落裡退,陳秀娥整個人神情低落,心裡的火滅了半截,再也不想走動,把她拖出來費了陳嬤嬤的老鼻子勁了。

  見著各人都散開,南錦屏又揮了揮手,一直候在一旁的素梅和杜鵑動了,兩人端著筆墨紙硯放到屋裡的書案上,然後又站在一旁。

  「這新居禮物已經送過了,但是拂柳院這個原本的院名不好,不吉利,此事我已經上報給爹爹過了,妹妹趕緊來自己取上一個,我好立即讓下頭的下人去照這樣式做出來,就懸在院門頭上。」

  她拉著南紫怡過去,彎腰把筆山上擱著的毛筆遞到人手裡,「妹妹才思敏捷,快寫一個合心意的。」

  南紫怡撩著袖子,想了幾秒鐘就下了筆,待她寫完之後,便把案上的宣紙兩手捧著遞給了南錦屏。

  「二姐看此名怎樣?」

  南錦屏接過來瞄了一眼,「錦芳。」

  「桐落秋蛙散,桃舒春錦芳。」

  她嘴裡念念有詞,「好,這名字取得不錯,錦芳院。」

  她把手裡的宣紙給了杜鵑,回頭對南紫怡笑意盈盈。

  「取之好寓意,我這就讓人去做出來,願妹妹今後便如此名,事事芳錦,萬遭祚長。」

  四小姐南紫怡眼睛一下就紅了,她幾次動了動嘴,種種自己心而出,最後都歸於了最簡單也最真誠的一句。

  她彎腰揖禮,長頸深垂,「妹妹多謝二姐姐。」

  南錦屏小小的嘆息一聲,忙伸手將她扶了起來,「都是自家姐妹,何須如此客氣。」

  「從今以後這院子就改名錦芳院了,妹妹就先安置著,六妹妹那邊我再過去瞧瞧,菡萏院也該像錦芳院一般,重新掛一個吉利的名頭了。」

  說完又轉向了五姨娘,臉上的笑意更歡喜了幾分,「姨娘也不必送了,就留在此,和四妹一起歸置歸置,錦屏有空再來慶賀。」

  五姨娘王芷柔聽了,手上的動作也只好作罷,唯有腰身一彎,行了一禮。

  南錦屏絲毫沒有躲開,就這般受了她這禮,隨後便帶著身邊的兩個丫鬟出了門去。

  躲在正屋門旁邊的陳秀娥和陳嬤嬤靠著牆根,就這樣眼看著她們恨得牙痒痒的這個小賤人踏出了屋子。

  她走的極快,腳下生風,一點也不像重病剛緩的樣子,兩個人也只來得及看到南錦屏身後外套杜鵑手上捧得那一張微微黃白的宣紙,還有隨了冷風灌進她們耳朵裡頭的一句話。

  「讓府里的師傅們手下功夫快些,這院子裡的新牌匾做出來,做的好了本小姐有賞,年底的月錢也照兩倍發。」

  輕飄飄的一句話,聽在陳秀娥耳朵里卻如山崩地裂了一般,她撕開陳嬤嬤的兩臂拉扯,起身就要跟著跑出去問問,卻身體重心失衡,一下跌在了冷硬的地上。

  來來往往的下人們就像是壓根沒看見一般,躲瘟神似的,不約而同的都閃身繞開了。

  陳嬤嬤見此啐了一口,「呸,慣會看人臉色的狗腿子,不是你們這些下賤的奴才上趕著我們拂柳院的時候了!」

  她啐完就去扶陳秀娥,這時路過的一個丫鬟停了下來,她手裡抱著一疊深色的布料,正急著往東邊去,聽到陳嬤嬤罵的這句話,腳底下倒也不急了。

  「嬤嬤說的對,咱們這些下賤的奴才可不就是會看人臉色嗎,誰跟嬤嬤您似的,整日整日的把自己端的跟半個主子似的。」

  猛不丁被人接了這麼一句嘲諷話,陳嬤嬤自己都愣了,這些日子暗地裡諷刺挖苦她的話她也沒少聽,被人當面這樣呲一句,還是第一次。

  往昔高高在上的習慣還沒改,陳嬤嬤這一被激怒,張口便下意識的狠了起來。

  「你這個小丫頭片子,再敢多說一句我活撕了你!」

  誰知那個抱布的丫鬟卻不怕,反而對著頭髮潦草的陳嬤嬤撇了撇嘴,她自上而下的俯視了一眼陳嬤嬤,眼裡滿都是幸災樂禍。

  「那嬤嬤可不敢,可別忘了,如今這兒可不叫什麼拂柳院了。」

  她彎腰故意大聲說道:「二小姐說了,這名兒啊,不吉利,現在改名叫錦芳院了,如今這裡是我們四小姐的院子。」

  「這可不是嬤嬤和陳嫲嫲該來的地方,省得再教別人看到了不好,」她嘴巴呶了呶陳嬤嬤懷裡垂頭喪氣的陳秀娥,言語間滿是好笑,「嬤嬤還是快些帶著人出去吧。」

  這丫鬟說完就走了,陳嬤嬤也沒能撕回去,她動了動嘴,再憤怒也只能先把地上的陳秀娥扶起來。

  陳秀娥還在念叨著她的院子、她的院子,而陳嬤嬤蒼老的目光在這院子裡來回掃了幾圈,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拂柳院曾經的一切痕跡都已經被抹滅,這裡終究是物是人非了。

  六小姐南婉清那裡也處理的差不多,在南錦屏的一力催促下,府裡頭的木工師傅極快的將兩塊牌匾做了出來,下頭的小廝連忙就給送到了勝意院,要先給二小姐過過眼。

  南錦屏看著桌上的兩塊牌匾,一曰錦芳,一曰垂絲,她嘴邊笑意淺淺,都十分滿意。

  「六妹妹這塊,垂絲。」

  她開口吟哦道:「弱柳千條杏一枝,半含春雨半垂絲。」

  「取這兩字也很好,耐聽又雅致。」

  這二人取的名字,都落在了盎然生機的春里,她手指在兩塊牌匾上頭划過,想來都是對未來有存了無限期盼的吧。

  素梅在一邊捂著嘴笑開,「難為六小姐手裡拿著毛筆,在書案後頭想半天了,看來受這苦也值得。」

  「胡說什麼呢,」南錦屏假意嗔她一眼,「還不快些,把這東西都給四妹和六妹送過去,讓她們自己瞧瞧,得正主本人滿意了才行。」

  那位住在後院西邊的江湖游醫余大夫隔了兩日又來診脈,把過一番後便給南錦屏換了方子,說是已經有所起效,還問及了她近日的飲食問題。

  南錦屏都糊弄著答了,她飲食上早就沒有什麼大問題了,這位余大夫現在仍然咬著一口的問題,上次她在床榻之上演戲的時候還能糊弄糊弄,這一次可就是真的被她看出來了。

  這所謂的江湖游醫,身上沒有幾兩真的學識,有意思,這人還是陳嬤嬤一力帶進府中來的。

  余青又像模像樣的背著他那藥箱走遠了,南錦屏手裡拿著他開出來的那張方子,想起來他這人方才下筆如有神,仿佛真的是一位頗有經驗的大夫的樣子,現在看來,也許只是腦子好用,背的快,這默寫的也挺快。

  「怎麼樣?」

  她把那一張紙在手上折了折,折成一張紙飛機後用力一擲,那張藥方子就晃晃悠悠的衝進了一旁的炭盆里,頃刻之間便燒成了灰。

  「那日爹爹請的大夫一直沒能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確實有事,那天街心暴亂,有大馬驚了心神,四處亂跑亂撞,傷到了不少人,所以那大夫就沒能來成。」

  素梅人很疑惑,怎麼就突然街心驚馬呢。

  「咱們的人沒能查到別的,看起來就是一起意外事故,驚了馬。」

  南錦屏聽了眉毛一挑,她一手支著額頭,好似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般,哼笑了一聲。

  「又是驚馬。」

  「野馬場內驚馬就算了,畢竟都是未經馴化的野馬,對人聲和別的尖利聲音敏感了些,但是常年走街串巷的馬,早就對人群嘈雜習慣了,怎麼會突然就驚了馬呢?」

  豐都城裡最近幾日從外頭來了許多的勛貴王侯之家,她身邊的兩個丫頭出去打聽了,說是今天本就到了四年一次的朝聘覲見之年,又兼之太子選妃,所以以往年後才來的好些王侯,這次未過除夕便來了。

  雖然皇陵崩塌了一角,也絲毫沒有影響了大慶的朝聘之事,她帶了丫鬟如往常一般行走在路上,豐都大街上駛過去的馬車都多了幾輛。

  太子越連雲選太子妃一事仍舊沒有定下來,宮裡頭也沒有再傳出來什麼消息,不過倒是有一則小道消息傳出來,南錦屏還是跟文鵲鄉君裘夢夢湊到一起的時候聽她說的。

  說是太子不知道是中了什麼迷藥,不滿意徐皇后為她選定的女子,並說自己早已經有了心悅之人,更是親自畫了那女子的畫像給徐皇后帶了去。

  誰知徐皇后本還有過考慮,誰知看過那女子畫像之後竟大發脾氣,怎麼也不允許太子相中此女,太子對這女子卻又分外執著,苦苦哀求徐皇后應了他這一次,喊叫著此事關乎他的一生幸福。

  徐皇后聽了更是鳳顏大怒,對著太子怒斥一通,讓他滾回東宮思過,母子二人大吵一架,最後太子怒而出宮,回了東宮後再沒見人。

  南錦屏想起來裘夢夢與她說起的這事,她嘴裡咬著秋天存下的毛栗子,突然覺得皇后娘娘和越連雲吵這一架還吵的挺是時候。

  如今四方王侯朝聘,太子妃的人選就更多了,越連雲放在心尖的人徐皇后不滿意,那正好碰上年底國宴,皇后到時再好好挑挑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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