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算你還識相

  「賊？」

  

  越珮璟眼尾一勾，眼神里有些些許的變化，那潔白整齊的牙齒有一點恰好就碰到了他粉紅色的下嘴唇上，在那上邊微微留下了一點點的凹痕。

  他看向南錦屏時那薄唇的弧度倏忽一變，剎那間就變得誘惑非常，禁忌又妖異。

  「本殿對旁人時，可沒有過如此操心的時候。」

  「小狐狸可莫要告訴本殿，你要不知好歹。」

  南錦屏與他對視，這會子又敢在她面前裝大尾巴狼了，可惜她早就把這人看穿了。

  她另一手晃悠著手裡的茶杯，故意挑戰他對她的忍耐程度。

  「本小姐才不管你對旁人怎樣呢，不知好歹怎麼了，本小姐不能不知好歹嗎？」

  越珮璟仍舊只是靜靜地歪頭盯著她，面上風輕雲淡，甚是還扯著嘴角笑了笑。

  「能，但是如果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對象換了別人，而不是像本殿這樣一個好脾氣，你很可能會被揍一頓吧？」

  這聲音聽起來毫無情緒上的波動，她只能稍微聽出來一點點的嫉妒，可是南錦屏能感覺到握著她手指的那隻大手，卻是十分肆意的往上加了些力道。

  她在他手裡掙了掙，小心眼兒，報復心還挺強呢。

  越珮璟不管她手上的小動作，他又嗯了一聲，聲線平穩，聽起來低沉而情感，那話尾的音里都帶了氣泡，卻又讓人覺得分外幽幽。

  「也不嚴重，就是晚上走夜路會被人套麻袋那種。」

  「我沒聽錯吧，你一堂堂的皇子，竟然在這裡嚇唬人。」

  南錦屏飛快地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手心裡抽了出去，反過來迅速的就給越珮璟的手背上開了一下，啪的一聲，十分清脆。

  「你還想著嚇唬我？」

  「我才不怕走夜路被人套麻袋呢，」她輕哼一聲，話語裡對這般行為表示了十分的輕蔑，「要是有不怕死的敢對本小姐下手，本小姐定讓他磕掉一口銀牙。」

  「殿下若是覺得你應該換一口牙了，盡可以放馬過來，找我試試呀。」

  說著她不僅不往後避開了，反而把手裡的茶杯往旁邊一放，兩手拉著屁股底下的圓凳把她自個挪騰到了越珮璟的跟前。

  她兩手托著自己的腮幫，一根根的小手指一跳一跳的，明明是特別可愛的姿勢，她偏偏挑動眉弓，挑釁於他。

  「來呀。」

  越珮璟低頭看著這張臉，不經意間就動了動不受控制的喉嚨，他沉吟再三，最後只能無奈的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的一推小狐狸潔白的額頭，把她從這麼近的距離里推開了。

  這時候親親是不被批准的，誰讓他「不知好歹」剛剛找了一隻小狐狸的茬呢。

  「那倒是不必，本殿覺得我這些牙齒，用的挺習慣的，倒是用不著換了。」

  「哼，算你還識相。」

  南錦屏又俏皮起來，「那這件事就算是這麼說定了，我可就在府里等著陛下的聖旨了。」

  越珮璟尤為自信，「很快，五日之內。」

  「五日？」

  南錦屏看他那自戀又臭屁的隱隱嘚瑟樣子，就跟看見了一隻開了屏沾沾自喜求誇獎的雄性孔雀一樣，純真的很。

  真是好不真實呀，幾句話之前這人還在跟她討論心機呢。

  她也傲嬌起來，故意兩手彈了彈身上不存在的粉塵，把她公侯小姐的姿態端了起來。

  「看來殿下的人做事效率還行，那本小姐就給你這個機會，讓你到時候陪著我走一趟吧。」

  越珮璟上下掃她兩眼，見慣了在他當年放肆活潑的小狐狸，這般端起架子、眉眼驕矜的小狐狸也只是初遇時才見過了。

  他施施然的一笑，神色里的溫柔在眼底的昏色里凝結，「如此，就多謝了。」

  「不客氣，」南錦屏轉頭看了看外頭的天色，「不早了，我該走啦。」

  她說著便起了身，越珮璟也隨之跟著她站起來，知道天色已晚，也不再留她，反而拿過來剛才給她披的兔毛大氅，用力一揮又蓋在了她的身上。

  略微有些低沉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仿佛在默默的表達著這人的不舍之意，「我讓府上的馬車送你回去。」

  南錦屏摸了摸身上的兔毛大氅，軟綿綿、暖乎乎的，她擺了擺小手，「不用不用，我還想看看沿路的坊市勾欄呢。」

  說著她原地轉了個圈，雪白色的大氅在越珮璟的眼中如同一片雪花一般翩翩起舞。

  「再說殿下的這件大氅這麼厚實，我走在路上也凍不著。」

  拒絕了越珮璟的派人相送，南錦屏帶著素梅和杜鵑徒步走回去了，她們又繞了幾個路口，趁著天還沒黑，跑到了坊市之中的徐記果脯鋪子裡頭。

  「掌柜的，昨日我們預定下的那份果脯還在嗎？」

  「在呢在呢。」

  剛要準備打烊關門的徐記掌柜看了一眼旁邊忙著雜活的小廝，那小廝得了意，麻溜的把存留在櫃檯下的那一包果脯拿了出去，遞給了開口問話的素梅。

  南錦屏臉上白色的面紗在晚風裡頭輕輕飄舞著，主僕三人在這徐記掌柜的熱情歡送中走出了徐記果脯鋪子。

  杜娟一邊走著，一邊出言感慨道：「那掌柜的笑的很是開心，我看他看向咱們小姐的時候，那兩眼裡頭都快能滴出蜜來了。」

  「他可不是開心啊，這十幾日咱們小姐幾乎是每每間隔一日，便會派人來他這裡買這些果脯蜜餞，還都是挑最貴最好的買，一買就是好多。」

  素梅手裡拿著拿著果脯，她走在南錦屏的身後，也跟著杜鵑一起討論這家店的老闆。

  「我看那掌柜的這幾日的臉上都和更光澤些了呢，那油光滿面的，進帳了這麼多銀子，掌柜的肯定是心裡都快樂瘋了。」

  「那是，咱們小姐為了陪陳秀娥做戲，大把大把的撒錢，都成了這徐記果脯鋪子的大主顧、財神爺了。」

  南錦屏兩手交握在前頭走著，聽她們倆這樣子一說，也覺得挺好玩的。

  「掌柜的估計覺得我就是他生意上的冤大頭，看見我就是看見白花花的銀子進帳，可不是對咱們笑臉相陪嗎。」

  踩著天黑下去的線回到了侯府里，永安侯今天也回來得早些，以往南錦屏的一日三餐都是在她自己房裡吃的，而她的父親永安侯則是當天晚上在哪個姨娘的房裡就寢，他人就會去哪個姨娘那裡吃飯。

  今天倒是特殊，永安侯南修德突然將府里的人都叫到了前苑裡去，又提前通知了大廚房做了一桌子菜，像是想要一家子在一起，提前吃上一個團圓飯。

  南錦屏坐在永安侯的最身邊，她瞟了一眼桌上坐著的三位姨娘，還有她的妹妹們和那唯一的弟弟，這次永安侯吃這個團圓飯，竟然沒有叫人去將謝紅香也請來，看來也是對謝紅香放開了。

  反正這樣的日子大家都輕省又舒心，永安侯也是個喜歡安逸的人，這般結果他也是很喜聞樂見的。

  一桌子菜上來，大家紛紛動了筷子，只是南錦屏她這腸胃就一直沒好利索，肚子裡就一直飽飽漲漲的，食慾也不如入冬之前好，她拿起筷子吃了幾口之後就又停下了，只在旁邊慢慢悠悠的拿著湯匙小口小口的喝著湯，希望馬上把這頓飯吃完，然後回她軟軟的床上抱著被子睡大覺。

  不過她這樣小貓進食，大半頓飯的光景過去，永安侯終於發現不太對了。

  「錦屏，你怎麼只喝湯呀？」

  他拿起旁邊的公筷給她夾了一筷子菜，又夾了一塊魚肉放進她旁邊的小盤子裡，「要多吃些菜，多吃些魚肉對你身體也好。」

  「你小時候在吃食上受了委屈，現在都瘦瘦小小的，爹爹看著心疼。」

  南錦屏看了一眼他夾過來的東西，還是夾了一點青菜湊合吃了。

  「爹爹，女兒最近胃口不是很好，平時還是很能吃的，」她放下手裡的筷子，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腮幫，「你看，錦屏現在都把自己養的白白胖胖了。」

  永安侯有些疑問，「那爹爹怎麼看你的臉色不太好呀？」

  「啊？不好嗎？」

  南錦屏嚇得立即轉頭伸著臉讓素梅給她看，「我變黑了嗎？」

  素梅搖了搖頭，「小姐沒有變黑。」

  南錦屏又回頭去安慰永安侯，「爹爹，這不是又病了十幾日才好嘛，今天錦屏又出去和朋友們玩了一天，都是累的。」

  「讓爹爹擔心了，都是女兒沒做好。」

  永安侯擺擺手「我還是覺得不太對，看著你都瘦了。」

  「你別說話了，」他指著後頭站著的素梅，「你來說，你家小姐怎麼回事？」

  「瘦的這麼明顯？」

  「這……」

  素梅下意識的看向南錦屏，南錦屏臉上也沒有別的表情，只是輕輕眨了一下眼睫毛，就跟平常一模一樣。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裡頭是有問題了，永安侯眉頭一皺，就把手裡頭的筷子放下了，明顯是要全部都問出來才罷休。

  「看你家小姐做什麼，是本侯在問你，你給本侯老實回答，怎麼回事？」

  素梅渾身一抖，立即就老老實實的「交代」了。

  「回侯爺的話，是我們小姐、我們小姐她一入冬就腸胃不好，老是出些小毛病。」

  「小姐、小姐就不大願意吃東西了，擺上桌的飯總是用不了幾口，願意吃的也都是些淡口味的湯湯水水，所以才看上去瘦了些。」

  「腸胃不好？」

  永安侯轉頭看向南錦屏，「錦屏，告訴爹爹這是怎麼回事？」

  他語氣焦急，很是為自己沒有提早發現南錦屏的這一毛病而擔憂愧疚，「是從何時開始的呀？找沒找大夫看一看啊？」

  「沒事，都是以前留下來的老毛病了，一到冬日裡頭就沒有什麼胃口，總是覺得不餓。」

  南錦屏一邊勸說著永安侯，一邊用公筷給他夾了些對他口味的菜，「我那裡有以前的大夫留下來的老方子，過兩日我叫下頭的丫鬟給我按方抓藥，幾碗湯藥灌下去，也就差不多好了，爹爹不用擔心。」

  「那你可得好好吃藥啊。」

  永安侯的眉頭還是沒能舒展開，他也沒吃南錦屏夾過來的那些菜，一聽說她那裡是有方子的，幾乎是半分猶豫也沒有，立即就讓人安排上火砂鍋熬藥。

  「也別等兩天了，今晚上吃完這頓飯，你就叫人給你熬上，早喝早好知道不？」

  南錦屏抱著他的胳臂，一邊說話一邊對著永安侯淺淺的撒嬌。

  「知道了爹爹，不是什麼大事的，您就別擔心我啦。」

  說著她手臂一伸，指向了旁邊老老實實坐著，拿著手裡的筷子小嘴動個不停、像個小糯米糰子一樣進食的南竟遙。

  「弟弟前幾日風寒才好呢，爹爹也應該多關心一下弟弟才對。」

  最小的南竟遙突然被南錦屏提起來，他正吃得開心呢，嘴裡咬著小小的丸子這會兒不知該作何反應。

  南錦屏都被他這樣子逗笑了，捂著嘴忍俊不禁。

  「爹爹，你看弟弟多可愛。」

  四姨娘溫蟬衣眼神在南錦屏和永安侯之間轉了幾轉，忙放下了手裡的筷子去教導南竟遙。

  「遙兒，快告訴你父親，風寒已經好歡樂全了，不要讓父親為此而煩心。」

  南竟遙小嘴一動就將牙齒間的小丸子咽了下去，他那兩隻圓溜溜、黑亮亮的眼睛轉了轉，看了看他的娘親又看了看永安侯，然後撩著袍角從他的小凳子上跳了下來。

  他拱著兩隻肉乎乎的小手對著南修德一拜，一口小奶音可愛極了，「遙兒已經病好了，父親不用擔心。」

  南錦屏又咯咯咯的笑起來，她向他招了招手，「遙兒真可愛，快來姐姐這，姐姐給你夾你愛吃的小肉丸子吃呀。」

  南竟遙又回頭看了看四姨娘溫蟬衣，四姨娘輕輕的點了點頭，這孩子才邁著小步子轉了半個圈走了過來。

  南錦屏起身把他抱到自己懷裡，上手碰了碰他軟乎乎的小臉蛋，「來，咱們吃好吃的小肉丸子。」

  順便也把永安侯給她夾過來的那塊魚肉也解決了，「遙兒要多吃魚蝦，將來長的高高的、壯壯的。」

  幼小的南竟遙揚起來肉呼呼的小臉，眼神黝黑，格外的純真。

  「比二姐姐還要高嗎？」

  南錦屏癟了一下嘴，笑的格外的漂亮。

  「遙兒肯定比姐姐長得高呀，想吃哪道菜，姐姐讓爹爹給你夾過來。」

  南竟遙的目光在餐桌上逡巡一周，終於鎖定了一個離著南修德近一點的菜，「要吃那個羅漢蝦，遙兒要長得高高的。」

  「好來。」

  南錦屏滿口答應，轉眼就跟永安侯擠眼睛，「爹爹……」

  永安侯拗不過她，夾了一隻來，「遙兒是個小男子漢，要長得高高的，以後保護姐姐。」

  小男子漢南竟遙眨巴著眼睛，臉上的神色可認真了，「遙兒會保護姐姐的。」

  如此可愛的小孩子，桌上的人都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