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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夜探,狹路相逢

2024-09-03 20:21:43 作者: 十生

  永安侯府。

  後苑晨昏起,南錦屏坐著馬車回到府里之時天色已經盡數黑了,進了勝意院之後,她將肩上的披風解下,隨手遞給了候在一旁的小丫鬟。

  「素梅,讓廚房準備一下,即刻上晚膳。」

  「小姐可是餓了?」素梅手裡拿著火棍捅了捅炭盆,將屋子裡的溫度升上來。

  「咱們院子裡還從未傳膳這般早過呢。」

  她看了杜鵑一眼,杜鵑略一點頭,轉身即刻去廚房那邊了,小姐這幾日腸胃有些不適,今日舟車勞頓,晚膳必須得用些好嚼化的。

  

  「也算是有點餓了。」

  南錦屏扯了扯自己脖子前緊緊的對襟,半倚著身後的圓椅閉上了眼睛。

  餓不是最主要的,主要是她趕時間啊,翠茵樓可是戌時就打烊了,她必須得趕在最後一波人走之前悄悄地混進去。

  她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不管這位樓主大人到底是要搞什麼名堂,只要她去了,一探便知。

  如今府裡頭都已經知曉是二小姐大權在握,杜鵑又親自到廚房裡走了一遭,下人們不敢有一絲怠慢,晚膳立刻飛快地安排著上了桌。

  素梅見她家小姐自打回來後便一直靠在那椅子上沒有動彈,眼睛都沒睜開一下,想著定是今日在翠茵樓跑上跑下的,累著她們小姐了。

  以往她們小姐只要是一從外頭回來,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的衣服換了,穿上一身輕便的,今天還動也沒動呢。

  她走過去兩手輕輕推了推南錦屏,小聲的詢問道,「小姐,今天您不先換上一身舒服的衣服嗎?」

  「還是吃了晚膳之後再換?」

  南錦屏正在腦子裡回想著那翠茵樓的修建細節,尤其是那勞什子樓主所在的頂樓——六樓。

  既然所有客人最高都只能到五樓,那她的消寒圖為何就去了六樓呢,這六面階梯如此顯眼,那拿了她畫的侍人是定然不會走任何一面樓梯的,所以說這翠茵樓內,肯定還有其他向上的路。

  想起一樓大廳下的那個奇妙的升降裝置,這樓主也懂得五行八卦、奇門遁甲之類的機關術,若是他想要在翠茵樓里藏下一個為他人所不知的暗道,那可太簡單了。

  正在腦袋裡細細的想著,南錦屏猛不丁被素梅喊醒,她迷迷瞪瞪的睜開眼,就看見眼前的杜鵑手上拎著她平時常穿的那幾件衣裳。

  杜鵑還貼心的晃了晃,「小姐您要穿那件?」

  她隨便指了一件,到屏風後去換了,反正吃完晚膳後還是要脫的。

  素梅給她盛出來一碗五菇湯,「小姐快嘗嘗這個,廚房特意給您做的,可鮮了。」

  她將這碗湯端到南錦屏手旁,臉上儘是對她家小姐的擔憂。

  「這段時間小姐與府內外周旋,費了太多心力,奴婢知道小姐心裡頭還掛著三殿下的傷情,晚上每每都睡不踏實,這兩天見小姐抬手揉眉心的動作更多了,想必可是有些不舒服。」

  「這道五菇湯沒有別的妙用,倒是能緩解一二分的壓力,能讓小姐少一點頭疼。」

  南錦屏看著那已經熬成了濃白色的湯水,裡頭的柳松菇切成了薄薄的一片,剔透如白玉。

  她手裡拿著長長的筷子,嘴邊一笑,像一個不知世事的小姑娘,臉上的憂愁全不見了。

  「我知道了,一會就喝。」

  一頓飯迅速的收下去,杜鵑和素梅看著她們小姐吃飽了,才開口把今日下午府里發生的細碎事講出來。

  「今天下午小姐您出府後,大門口的下人來回說,陳氏也跟著出了府。」

  「不過才從留燕居里出來,怎麼這般不安分,不是說了她無事不可以出後苑嗎?」

  南錦屏抬頭看過去,陳秀娥現在就這般沉不住氣?

  都被關了那麼久了,不至於吧,這點子忍耐的心性不應該早就在留燕居里磨練出來了嗎。

  拿起一旁純白色的帕子擦了擦手,南錦屏面色如常,語氣里也沒什麼變化起伏。

  「她出府是做何?」

  杜鵑想著那門口的下人所說,撿著重要的快速講了。

  「根據跟在她身邊的陳嬤嬤所說,是冬日天寒,陳氏的那條殘腿一受冷便入骨刺痛,難以忍受,所以才要出府去尋一家醫館看看,想開幾服藥回來治一治。」

  「天寒刺痛?」

  南錦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她真的是要去看大夫嗎?」

  「咱們的人跟著呢,她今下午確實是去看了個大夫,也光抓了幾服藥,中間沒說什麼別的。」

  素梅也疑惑,「奴婢覺得陳氏的目的絕不是幾服藥這麼簡單,以前在留燕居里又不是不能請大夫,她怎麼沒這般的急迫。」

  「沒關係,給我盯好了,她想找哪個大夫就讓她去,早晚會把她的狐狸尾巴給我們露出來。」

  南錦屏眼神一動,神色玩味起來,這釣魚就是這樣,想要魚上鉤,就得把魚餌下好了,要是對付的是心思良多的滑頭魚,那更得把魚餌下足了。

  她接著安排道:「不是說天冷嗎,留燕居是個漏風的地兒,這腿光靠吃藥可吃不好。」

  「我掌家可不會苛待別人,杜鵑你找幾個丫鬟,明日給陳氏送幾筐碳過去,被子也要帶著,要厚厚的,一摸上去就知道暖和的那種。」

  「要當著眾人的面,大張旗鼓那種,」南錦屏對著杜鵑眨了眨眼,「明白嗎?」

  杜鵑點頭,「奴婢省的了。」

  「還有,她看大夫總是得花銷的。」南錦屏托著自己的下巴,二郎腿翹得正起勁。

  她一扭頭,臉上的笑意格外的燦爛。

  「再給她送一筆銀子過去,我的妝奩裡頭有一張銀票,五百兩的數額,豐都的任何一家錢莊都可以兌換,也給她拿過去。」

  「五百兩!」

  素梅啊了一聲,「這麼多銀子,小姐你是給她用來斷腿重生嗎?」

  南錦屏聽了禁不住笑,「區區五百兩就能斷腿重生,哪個大夫這般神奇,那越珮璟身上的毒我也就不用愁了。」

  素梅才不依,那可是五百兩啊,真金白銀,憑什麼就白白便宜了那個作惡多端的陳氏。

  「她那不過是腿上留下的後遺症,誰的腿要是傷到了骨頭天冷的時候還沒有個反應,就她嬌貴。」

  杜鵑也不忿,怎麼這陳氏一出來她們小姐就得破財,之前小姐住在留燕居,身上所有的錢財都被陳氏給搜颳了個乾淨,這些年都沒給還回來呢。

  「再說了,什麼藥方裡頭抓出來的藥這麼值錢啊,五百兩,都夠咱們侯府自己過個小年的花費了,她不過是幾服藥,哪裡需要這麼多。」

  「我知道用不了多少錢,這病根哪可能這般容易就祛除了,不然本小姐當初讓她斷了這條腿是為什麼。」

  她安慰這兩丫鬟,琉璃一般澄澈的眼睛裡滿是頗為興奮的狡黠之色。

  「你們覺得陳氏剛從留燕居里出來,她現在最缺的是什麼?」

  素梅和杜鵑苦思一番,終於想到。

  「銀子!」

  南錦屏打了個響指,臉上滿是數十年帳房先生的精光。

  「沒錯,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錢,在留燕居里這般長的日子,這上下疏通,她的那些體己肯定用完了,眼下看病拿藥正缺呢。」

  「所以這銀子我不掏出來,那謝紅香也會給的,那還不如我大方爽快地給她了,一下子五百兩,想必謝紅香也就不用再摻和了。」

  南錦屏搓了搓自己的手,對著屋裡頭的燭影看了看,纖長的手指交叉之間,真是好像一張大網啊。

  她喃喃道:「五百兩啊,陳氏若是想做些什麼,這也有了敲門的資本不是?」

  杜鵑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然後猛的一拍手,「小姐你的意思是?」

  南錦屏看向她,「我總得把這一筆啟動資金送到她手上不是,這大好的機會可不能放過。」

  「啊,這樣啊,」素梅這會腦袋裡的思路終於跟上了,她想了想接著問道,「那小姐你算著陳氏會去拿著這筆錢做什麼?」

  「還能是啥,」杜鵑嘖嘖兩聲,想著才出嫁了的南岫雲,「她可不就是光惦記著她那千好萬好的大女兒嗎,自然是把這筆錢撒到慈恩寺里嘍。」

  南錦屏只微微一笑,撒到慈恩寺那這五百兩大概率就得打水漂了,一個響兒都不聽到。

  謝紅香在外頭搗鼓了這麼久沒能把南落霞給撈出來,她倒是覺得這陳秀娥和陳嬤嬤應該沒有這麼傻。

  不過管她們在背後謀劃什麼,反正這鑄造大刀的「好材料」她痛快的給了,接下來的就得看陳秀娥和陳嬤嬤做人做事給不給力了。

  瞧著時辰差不多了,這事情她也都安排好了,南錦屏餘光里看了一眼她的衣櫃,催促著她的這倆小丫鬟趕緊下去歇著。

  「快回你們自己房間去,大冬天怪冷的,晚上那碳火不用省,給自己燒的暖和點。」

  杜鵑和素梅推脫著,「今天這會子還早呢,奴婢倆再陪小姐多說一會話,等會就回。」

  「不用了不用了,你們小姐我也得歇歇呀。」

  南錦屏裝作疲累的揉了揉自己的額角,臉上的笑容格外的嬌俏。

  「今天那消寒圖可費了我不少腦筋,本小姐可得早點睡覺給它養回來。」

  又推拉了幾句,這倆小丫鬟終於下去了,南錦屏立即吹滅了屋裡的所有燭火,然後走到了內室里,她打開自己的衣櫃,幾個呼吸之後憑藉著自己的記憶從衣櫃的最裡頭翻出來了一身衣服,從裡到外、從上到下,是隱沒萬物的黑。

  她拿著這身衣服走到屏風後頭,飛快地將自己身上的這身行頭給換了下來,兩手夾了一根髮帶,她將那一頭黑直而順滑的頭髮一扯,轉手間一個高馬尾就甩動起來。

  那身材挺拔瘦長卻又凹凸有致,黑暗裡她走到自己的博古架前,伸出去的手不知道觸到了哪裡,輕輕的一聲咔嚓聲後,博古架上的一座碧色小假山擺件突然兩兩旁分開,裡頭一把帶了半鞘的匕首赫然寒光閃現。

  南錦屏身子一轉,那小假山裡的匕首瞬間沒了蹤影,她一路小心的將行蹤隱匿,飛快地摸出了侯府。

  出了朱雀大街後一更已至,路上提著燈籠的更夫都在敲著鑼鼓長聲喊叫,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她藏匿在高牆的暗影之下,手裡的匕首頃刻之間便消失在了不過一掌寬的腰間。

  今夜,她就要去探一探那翠茵樓,看看六樓之上的那位樓主大人到底是在打她什麼主意。

  而一路護送到侯府的雁山瞧著他家爺的心上人回了房又滅了燈,覺著也沒什麼事了,此刻離著翠茵樓打烊還有一個時辰,雁山站在侯府的房頂上吹了會冷風,腳尖一點飛快地離開了。

  等他穿過一戶戶的屋檐,回到翠茵樓的時候卻發現翠茵樓已經打烊了,樓里的客人正一波波的往外走著,雁山摸了摸鼻子,攔住了一旁的一個路人。

  「勞駕您問問,這翠茵樓不是戌時結束方才關樓打烊嗎,今晚上怎麼了這是?」

  那看著中等年紀的路人打量了他一番,見他懷裡抱了一把劍,還以為他是個江湖劍客。

  「害,以前是這樣,但是今晚上不曉得是怎麼了,這翠茵樓的後廚啊,突然就出水了,這光有舞樂沒有宴飲怎麼行,所以可不得早早打烊麼。」

  「年輕人,你也是來這樓里玩玩的嗎,」那人擺擺手,轉身也走了,「今天不行了,明天早點來吧。」

  雁山轉身看向這翠茵樓,後廚走水了?

  以前都好好的,怎麼今天在這樓主剛剛掛出來一塊牌子顯擺他翠茵樓質量好的當頭上,這後廚就起火了呢,太巧了吧?

  雁山嘖嘖讚嘆,這讓他怎麼看都覺得像是他家爺搞出來的一個小小挾私報復啊,這翠茵樓樓主挖他家爺牆腳,他家爺就讓這狗屁樓主生意做不下去,妙啊。

  隨著客人都走了,從一樓到五樓的燈火全都滅了下去,頂樓樓主在的那層倒是他來了就沒看見亮過。

  雁山趁著黑暗腳下一點,身子就輕飄飄的一個飛起,他踩著各層外頭的屋檐窗角,迅速鑽進了五層之上。

  既然這意外走水是他家爺搞出來的,那今晚上他家爺就一定有行動。

  南錦屏一路來到翠茵樓旁時,看見的就是已經關門打烊了的景象,她皺起眉頭,這還不到戌時結束啊。

  突然她嗅到空氣里有幾分木材燒焦的嗆味,她脖子一轉,瞅見翠茵樓的後頭還有些人影跑來跑去,看來是出了意外,這後頭突然起了點小火。

  不過沒關係,打烊了更有利於她行動,南錦屏系上自己面前的黑布,通察萬物的兩眼轉了轉,身形一動便閃進了樓里。

  與此同時,翻進屋裡的雁山也發現,他家爺早已不在這屋裡,連茶水都已經冷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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