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帥氣宣示主權

  事情也要走到最後階段了，南錦屏四下里掃了掃，兩位天潢貴胄各自顧著各自跟前，太子越連雲仿佛有些倦了，越珮璟卻仍是吃的上頭，她又瞟他一眼，難道這早膳沒吃不是說說？

  三姨娘神色呆滯，還在那軟墊上歪歪的跪著，那雜役三橋也直愣愣的跪在一邊，臉色毫無血色，平靜的仿佛是就要上斷頭台的死刑犯。

  不對呀，他為何神色如此平靜，一般犯了錯的下人被帶到主人家面前，哪個不是痛哭流涕、哭喊求饒的；他既沒有哭喊，也沒有掙扎，著實不對勁。

  反觀謝紅香，三橋沒有吐出來對她不利的證據，她這會反而放鬆多了，連帶著看過來的目光里都帶了一份即將打勝仗的傲意。

  她停了停，略微思考了一會兒，便招手把杜鵑叫至面前。

  「你去悄悄告訴三姨娘，就說此間她的事情已了，快些回淨荷院去吧，免得我六妹妹自己在院裡擔心。」

  杜鵑得了令就要去，南錦屏又一把拽住她，「記得，讓她悄悄地，正常點，別哭的一雙眼睛核桃大。」

  那邊三姨娘聽了話，終於不再魂游天外了，她小幅度的點點頭，立即半彎著腰肢走出去了。

  廳堂里安靜，鴉雀無聲，外頭也只有做打擾剪采活計的下人們四處悄悄走來走去的聲音。

  

  太子越連雲看了幾眼靜靜坐在一旁的南錦屏，心裡惦記著自己回豐都之前和母后遞上去的那件事。

  國色當若如此，錦屏妹妹就甚好。

  他放下手裡的茶盞，扭頭對著南錦屏慢慢開了口。

  「孤一回來便聽聞了前些日子裡，錦屏妹妹在鄭國公夫人辦的那一場宴會裡甚是亮眼，還在猜百家裡頭得了頭名，更是涉獵諸多，連著後院池子裡的祥瑞錦鯉都有辦法叫出來。」

  「這事讓皇奶奶知曉了，尤其的開心舒懷，父皇都說那日皇奶奶還多進了一碗甜豆羹，都是錦屏妹妹的功勞，連同豐都城裡的百姓們都在說豐都城裡又多了一位才女啊。」

  對著一匣子糕點已經吃膩了的越珮璟嘴裡一頓，剛還悄悄在心裡吐槽太子帶來的東西不好吃，若不是這屋裡還有其他人在，他恨不得馬上就告訴一旁的小狐狸，看看太子拿來的都是什麼質量不怎麼好的東西，以後他帶的東西最好不收。

  結果不防越連雲突然說了這麼一大串話，他心裡怪異，便兩眼悄然向著太子瞥了過去，越連雲這次一回豐都便來了小狐狸家裡，現在這更是滿口誇讚，他到底想做什麼？

  「不過都是湊巧罷了，想來就是錦那日的運氣比較好。」

  南錦屏淡淡笑開，開口解釋時明眸善睞，猶如山澗冰雪消融，溪水怡然緩緩流。

  「為著太后娘娘的佛經，錦屏虔心在佛祖面前跪了好多日，但是最後一日告別，錦屏偷偷求了佛祖一下，所以一下大鎮國寺，佛祖的賜福便應驗了，這才讓我拔得頭籌。」

  說著她搖了搖頭，尤其的虛心，也沒有什麼別的女子做戲時的那一份矯揉。

  「不過那日有才有能的姐姐們多多了，恪柔公主溫柔端方，越素馨越姐姐聰慧過人，文蘭茹文妹妹和蕭蓉蕭妹妹又多天真可愛，文鵲鄉君裘夢夢更是古靈精怪。」

  「錦屏這個，不過是多看了些雜書，知道一點不入流的小技巧，實在不值得太子殿下好講出來的。」

  說完她微微嘟了嘟嘴，甚是無奈的道：「錦屏實在擔不起這才女之名，名不副實的冠冕讓錦屏好生惶恐。」

  越連雲哎了一聲，連連罷手。

  「這就是錦屏妹妹自我謙虛了，那魏相家的嫡女魏淨荷，不也人稱才女，還不是對你的詩詞歌賦甘拜下風。」

  「孤向來只知道了錦屏妹妹人出落得姝色無雙，馬球場上也見識過妹妹一手的好球技無人能敵，現在孤才又明白，妹妹還有滿腹的才華藏於胸腹之中，從未未曾向人一展啊。」

  南錦屏莞爾一笑，隨即便向著越連雲抬眼看了過去，那狡黠的眼神中認真里又偷偷帶進了幾似審視，右手食指指腹在那光滑的椅子把手上打起了圈圈。

  越連雲這是，什麼意思？

  「都是別人誇讚罷了，虛名而已，還請太子殿下不要過多在意。」

  坐在一邊靜靜聽著看著的越珮璟垂了眼眸，那纖長濃密的眼睫毛輕輕一顫動間，一個不為人知的白眼便翻了過去。

  他狠狠咬了一口手裡剛拿出來的糕點，對著和小狐狸說話的越連雲甚是不耐煩。

  你這知道那知道，那你知不知道小狐狸不光懂這些，還有不為人知的神秘能力啊。

  你知不知道小狐狸她愛吃魚，不愛吃你送來的這些甜餅子啊？

  你知不知道她還會在給本殿清洗換藥、包紮傷口的時候給本殿系一個蝴蝶結啊。

  哼，他的小狐狸是小仙女，會的多了去了，還用你專門過府來叨叨。

  你不知道的海了去了，所以也不用你出來張嘴叨叨，叨叨多了他看著煩。

  上頭的越連雲還在繼續找著話題和南錦屏聊天，他想起來昨日裡坤寧宮命宮中花房給他送過去的那幾盆菊花，忽生一智。

  「孤看錦屏妹妹懂得這麼多名貴菊花種，不如明日若有空閒，就去孤的東宮坐坐，」

  他一手比劃了一下，言語裡極盡邀請之意。

  「昨日母后命人給孤送來了好幾盆菊花，花色淡綠，很是新奇，在這冬日初雪暖陽的映襯下，頗似一朵朵枝頭綠色梅花呢，錦屏妹妹既然如此懂菊，可不應錯過了。」

  請她去東宮……

  南錦屏抿了下唇角，這皇后娘娘召見各官家的閨中女，請人去坤寧宮一坐沒有什麼，說出去也就是皇后娘娘喜歡此女，召進宮裡一見。

  就算是太子殿下在一旁陪著，也是合情合理，與規矩禮儀無咎的。

  但若是太子殿下獨自把人召去東宮，就好像不是那麼回事了，就算是只作賞花一行，也會憑空牽出去其他不必要的風波言語去。

  南錦屏知道如今太子已經加冠，婚娶太子妃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了，豐都城裡無數的高門貴女、郡主縣主都巴巴的眼瞅看著等著呢。

  這個樣子的話，她若是應了這個邀請，恐怕隨著這東宮的一來一去，一應而來的還會有宮裡那位皇后娘娘的召見，還有其他無數小姐們的窺視甚至對付。

  得不償失，南錦屏打圈的食指停下來，管他什麼綠色菊花呢，她也不怎麼喜歡，總之越連雲的這約，她可不能去。

  她牽了牽嘴唇，笑意又大了許多去。

  「聽說這種珍稀綠菊……」

  南錦屏這才一開口說話，越珮璟那剛拿起來遞到嘴角的最後一塊糕點便被他迅速的放下了，他長頸微扭，迅速的朝著南錦屏看了過去，那狹長的桃花眸里矅黑色的眼珠慢慢轉動。

  「南二。」

  嗯？

  南錦屏下意識的帶著那笑容扭頭，迎面便看見朝著她彎腰而來的越珮璟一勾唇，笑的有些放肆。

  「張嘴。」

  她一邊眉毛挑起，臉上神色未變，嘴唇微張也還沒來得及問一句，便被他敏捷抬手用一圓圓的物什把她嘴巴堵了個嚴嚴實實。

  做什麼？

  南錦屏皺眉，她往下一看，竟然是越連雲帶來的糕點，塞她嘴裡做什麼？

  兩三秒的呆滯後，她輕輕的唔唔了兩聲，眼神示意他把自己的手收回去，堵在她唇前算怎麼回事。

  奈何越珮璟明明看得懂，但是手上動作卻絲毫不為所動。

  有多開心似的，他那微微泛著粉紅、水光中泛著一絲性感的的薄唇更向兩邊揚起，瀲灩而多情的桃花眸里眼波流轉，竟然又把手裡的糕點往她嘴裡遞了遞。

  「好吃嗎，南二？」

  這屋子裡坐著的現在一共有四個人，除了南錦屏她自己和她眼前這個為所欲為的越珮璟，其他兩人都已經愣住了。

  謝紅香驚詫，太子越連雲更是心中翻波滾浪。

  之前只覺得錦屏妹妹和他三弟之間相處頗為熟稔，這下他甚至覺得有些超了邊界，男女之間打打鬧鬧總歸也有個尺度，這個樣子的，明顯是……

  這屋裡氛圍瞬間變得尷尬，南錦屏又唔唔兩聲，她牙齒咬著一點那塞到她嘴裡的糕點，隨即右手便啪的一下就打掉了越珮璟一直伸著的手，用上的力氣是一點也沒收。

  越珮璟那白皙的手面上瞬間就騰起了一片紅，眼尖的謝紅香嘶了一聲，兩眼重新在兩人之間掃了掃，機智的閉了嘴去。

  這被猛打一下的人也不惱，越珮璟自然的收回手去，反而專心盯著南錦屏的眼波里更多了幾絲笑意。

  南錦屏右手蜷起，猛的一下拽下了唇邊那糕點，咀嚼間牙齒用了大力，她那濕漉漉的小鹿眼瞪著越珮璟，仿佛嘴巴里嚼的那幾口是面前這個放肆的狗東西。

  「南二，別光顧著吃，你還沒回答呢。」

  越珮璟越發的隨心恣意，他人向前，手臂支到了桌子上，就那麼托著下巴，眼神里慢慢捲入了幾分侵略者的意思。

  「二哥送來的糕點味道如何，這可是匣子裡頭的最後一枚了。」

  明明語調和緩，甚至還有幾分溫柔，南錦屏卻偏偏聽著擰耳朵，垂下的另一隻手更蜷緊了去。

  這動作，這話語，她為什麼會覺得越珮璟這是在對外釋放一個意思。

  一個她為他所有的意思。

  而恰好，適才太子越連雲就在邀請她去東宮……

  南錦屏掀起眼皮，攜了懷疑定定的朝他眼神深處看過去。

  「怎麼？」

  越珮璟右眉毛向上微微一挑，見她吃的起勁，神色里竟然隱隱的透出來一丁點的不快來。

  「是太好吃了，讓你說不出什麼話來了？」

  這狗東西，南錦屏翻了個白眼，虧得剛才還對他抱有那麼一丁點的期許，覺得他這是帥氣宣示主權，也是為了幫她解了眼下這困局。

  結果，果然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就不會好好說句話！

  她橫了他一眼，別以為他藏得深她就看不出來，不開心不高興了吧，還敢問我好不好吃，我敢說你敢聽嗎？

  誰讓你敢把糕點塞我嘴巴里的，還沒學會好好說話，不高興也活該。

  南錦屏勾唇一笑，故意去氣他。

  「是挺好吃的，畢竟是宮中御廚親制，宮外的比不了。」

  越珮璟聽見，不自然的愣了愣。

  他盯著她嘴角邊那點點白色碎屑，左邊的手動了動又使勁握住，隨後便不知從何處掏出了一塊素色絹布，手上一揚，看起來很是隨意的甩給她。

  「快擦擦吧，吃得嘴邊都是。」

  南錦屏結果那柔軟的絹布去，坐直了身子去擦，轉頭時的餘光里看見他的胳臂從桌子上抽離，人朝著反方向扭過頭去。

  仿佛是屋裡的風送過來，她的耳邊聽到了那放的很輕很輕的一句，像是有些委屈。

  「有什麼好吃的，甜得發膩。」

  她擦乾淨嘴角，在心裡默念了一句幼稚。

  等她將絹布疊好放在桌子上，越珮璟就像是長了第三隻眼睛似的，又極快的將頭轉了回來，眼神直接向著太子越連雲看了過去。

  「既然二哥剛剛提起了魏丞相的女兒，我也忽然想起來那魏淨荷前些日因為在猜百家上輸給了南二，正四處收集各種名貴珍稀菊花種呢。」

  他眉眼一動，光明正大的瞥了瞥南錦屏。

  「南二她見多識廣，該見過的都見過了，難以遇到的也都在古書里了解詳盡了，而且明日她沒空，她還要操持她妹妹的婚嫁之事，就去不了東宮了。」

  太子越連雲疑惑：「錦屏你妹妹的婚嫁之事，是與哪家公子喜結連理，怎麼沒聽說過呢？」

  謝紅香聽了撇嘴，什麼哪家公子，就一歡場裡頭的驕客兒。

  南錦屏也搖頭，越珮璟講的這個理由確實妙，妹妹婚嫁，她這個做人姐姐的，怎麼能扔下一大堆事務不管呢。

  「不是哪家公子，是我妹妹自己挑選的，就看中了個眼緣，也挺好的。」

  那看來明日是不行了，越連雲在腦袋裡想了一下自己的行程，再次笑著對南錦屏發出邀請。

  「那既然明日沒有空閒，不如後日？孤宮中宮人照養得宜，那些菊花可還都盛開著呢。」

  「啊？」

  南錦屏剛要開口說話，越珮璟就又替她開口了。

  「二哥，她後日也沒有空的。」

  接著他一拉南錦屏的衣袖，眉頭已經9沉了下去。

  「還沒吃完呢，接著吃你的糕點。」

  少跟他講話，我不喜。

  越連雲也注意到了越珮璟對他的頻頻打斷，他也有些不悅起來。

  「後日也沒空，那又是為何？」

  「她後日要去大鎮國寺為謝老夫人和南侯爺祈福，還有她前些日子欠我的平安結也夠久了，所以這次還得一併在佛前給本殿求一個回來，要做的事情多著呢。」

  越珮璟攤了攤手，「二哥你看，她這明後兩日都有的是事情要忙，是真的去不了東宮的。」

  越連雲也不傻，一下就聽出啦這是越珮璟在回擋他對南錦屏的邀請。

  只是錦屏妹妹至今都還沒許配人家呢，他這三弟就算是有情意，也沒有立場，去替南錦屏擋。

  所以越連雲抱著希望，轉而問向南錦屏，「錦屏妹妹，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了，不過現在不是也得是，不然就得去東宮一日遊了。

  不過南錦屏也只能點頭，「沒錯，我這幾日，確實、確實都挺忙碌的，脫不開身，賞菊花這事，太子殿下還是找一位別的佳人吧。」

  越珮璟這時又插上話了，他想起來另一個棘手人物。

  「我看這魏淨荷對二哥也有些意思，一心追尋二哥多年了，二哥不如請她去東宮一觀那綠色菊花好了，這也算是給魏丞相送了個人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