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您今個坐不上那個位置

  「她這會兒不去沒關係，因為她早晚都得去。」

  南錦屏站起身，「走，咱們先去廳堂里等著。」

  在南錦屏一個勁的派人三請四請的情況下，金芝也終於不耐煩了，她不得不進屋裡去叫醒了老夫人。

  

  謝紅香得到時間補了這一覺，被金芝輕輕叫醒時倒沒覺得怎麼不舒服，反倒是精神頭好了些。

  「不用你勸了，我這就去床上睡。」

  她捏了捏額角，掀開身上的厚毯子，「哎呦我這，太困了應該是，怎麼就在這睡著了呢。」

  金芝伸過手，幫著她把厚毯子抱走，又慢慢扶著她後背從躺椅上坐起來。

  「老夫人不是這個，您可能不能再繼續睡了。」

  謝紅香愣了一愣，語氣沉了些去。

  「什麼意思？」

  金芝眉毛吊起，不樂意的模樣掛滿了整張臉。

  「還不是二小姐派人來叫您，請您去前苑的廳堂里，她那邊來人叫了好幾回了，奴婢都看您睡著了，推了好幾次了，現在也推脫不下去了。」

  謝紅香皺起眉頭，聽到是南錦屏便隱隱有不悅之意，她一手握成拳，泄憤似的在躺椅邊上砸了一拳頭。

  「那個小賤蹄子怎麼還沒死心，我記得我睡之前她就派人來過一次了，怎麼還三請四請，是要我非去不可嗎？」

  金芝把小臂上的厚毛毯疊將起來放在一旁，轉身攙扶起謝紅香。

  「依奴婢看，二小姐是有這意思。」

  她開口勸解，心裡滿滿的都是不忿。

  「老夫人，要不咱們還是去吧，她的人一次次的來問，雖說咱們禮數周全，但這一來一回的，但是終究是讓府裡頭的下人看了笑話，會說您和孫女不睦的。」

  謝紅香撣了撣自己的衣裳，不留下一絲塵埃，又走到梳妝鏡前照了照自己今日的妝容，紅潤潤的臉色映著耳垂上那一對多經打磨的祖母綠寶石造就的耳璫，甚是貴氣。

  她撫了撫鬢角，鏡子裡的老嫗雖然年華老去，但看上去仍舊能讓人感覺到她當年的威勢。

  「也成，就過去看看她又作什麼么蛾子。」

  金芝忙拿來了厚厚的披風和熱乎的暖手爐，又挑了幾個做事伶俐的丫鬟，一行人等簇擁著謝紅香，踏著積雪朝前苑的廳堂里去了。

  前苑。

  杜鵑正指使著小廝將廳堂中央的炭盆燒的更熱乎些，除了本該有的那個，屋裡又抬起來了幾個炭盆。

  「侯爺入冬都沒回來，這裡也就一直沒用上，一個火爐都沒燒上過，人一進來就冷得很，咱們二小姐體弱怕寒，你再多加上幾塊碳，別讓小姐受涼了。」

  那燒炭盆的小廝低頭應著，連聲稱是。

  南錦屏坐在左上方的椅子上，謝紅香的人一直沒叫來，她便一手支著下巴，靠在椅子一邊眯著眼睛假寐。

  等到謝紅香帶著人從後苑到了前苑，一腳踏進廳堂里，推開門一眼看過去，就見到屋裡坐著的南錦屏這般舒適樣子。

  她眉眼一挑，當即就開口發難。

  「你倒是坐的舒服，這般大冷的天，路上結了冰，人走上去滑的很，這般境況之下你還三番五次的派人到我翠微堂里請，還非要到前苑的廳堂里來，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聽到這聲音，南錦屏眼睛動了動，微微張開了一條縫。

  她歪在椅子裡一動也沒動，一點也沒有見府里老夫人來了就起身迎接的意思。

  謝紅香站在門口，見此不由厲目而視。

  南錦屏看見了也不怕，她一手捂著唇，歪過頭去輕輕的打了個哈欠。

  「請老夫人到這裡來，自然是有事情要道說一二，解決解決呀。」

  她敷衍的揮揮手，就意思一二。

  「素梅、杜鵑，還在一邊站著做什麼，還不快去迎老夫人進來坐下，沒聽見老夫人說嘛，這天怪冷的。」

  站在她身後的兩人應了一聲，笑嫣嫣的就要往門口去攙謝紅香。

  謝紅香看著南錦屏這個當主子的就煩，看見她手裡的奴婢自然也不舒心。

  她手一推，「那倒是不用了，我還走得動，不用你的奴婢來伺候。」

  「金芝，扶我進去。」

  金芝扶著她，兩人就要往上頭的首位走去。

  南錦屏半垂著頭擺弄著自己的手指，在她目光里出現了謝紅香一角衣衫的時候，才徐徐的開口制止。

  「老夫人這次也是想要坐在首位嗎？」

  正往前走著的兩人一愣，謝紅香跟聽見什麼好玩的笑話一樣，她扭頭：「不然如何，這位置難不成你要來坐？」

  她嗤了一聲，看著旁邊坐著的南錦屏滿都是看不上眼。

  「做你的白日大夢去吧，就算是我死了，這府里還有我兒子呢，且還輪不上你！」

  南錦屏笑著抬起頭，比起往日裡今個奇了怪了，她甚是柔順乖巧。

  「錦屏自然知道上頭有爹爹，這前輩尚安在，我也沒想過坐那個位置。」

  謝紅香寬袖一甩：「諒你也不敢！」

  說完一手提著衣擺，作勢還是要往上頭走。

  南錦屏淺淺的笑著，也不派人上前擋著她，只不緊不慢的跟著說了句。

  「孫女奉勸老夫人您一句，上頭那把椅子您還是別坐的好，您今個坐不上那個位置。」

  謝紅香又被迫停住，這個小賤蹄子竟然說她坐不上，是為何意？

  不就是封了個縣主，這等猖狂之相，真是反了她了！

  「你又胡言亂語些什麼？」

  「事情還沒開始說呢，」南錦屏手虛虛一抬，指著右邊的座椅，「還是請老夫人去下邊坐著吧。」

  「今日這事，您的位置在那裡，上頭那兒啊，估計沒人來坐了。」

  她又想起來昨晚越珮璟說的那句話，長長的眼睫毛動了動，笑的更開心了。

  「瞧我，話說的太早了，有沒有人來坐也說不一定。」

  謝紅香皺著眉頭看她，什麼坐不坐，這神神叨叨的，跟那些腦子有病的一個樣。

  她冷哼一聲，轉身帶了金芝坐右邊去了。

  「不就是個位置，我坐哪都行，我是這侯府的老夫人，坐哪哪就是上首。」

  南錦屏也不反駁她，仍舊懶懶的靠著椅子一邊，笑的純真無害。

  「老夫人說的對，來人，上茶。」

  一盞熱茶端上來，謝紅香看都沒看，她兩眼只盯著南錦屏，這小賤蹄子今日不對勁，怕不是又在憋什麼新得壞點子。

  「你讓人請我到這裡來，到底是有什麼事，還是快些說出來，我翠微堂里還忙著呢。」

  南錦屏端起茶盞嘗了一口，這茶葉還可以，沖泡的也恰到好處，還是挺香的，謝紅香不喝有點虧了。

  她放下茶盞，人坐直了看向對面的謝紅香。

  「鄭國公夫人宴席那事，孫女剛剛請了老夫人您給孫女做主，老夫人您不偏不倚，處理的甚是公平。」

  謝紅香嘴角一撇，不接她話，那破事讓她折了一個南岫雲，還到侯府門口拋頭露面，里子面子都丟了些去，有什麼光榮的。

  「但是還有一事，也是和孫女有關的，孫女想要一併都掰扯清楚了，所以就不得不再勞煩老夫人來一次了。」

  她拍拍手，門外腳步聲響起，三姨娘隨後走了進來。

  謝紅香不解，什麼事要叫來三姨娘王芷柔。

  她不耐的看向南錦屏：「到底是什麼事？早說早完。」

  三姨娘進來，現身給謝紅香福身問安，然後在下邊坐下了。

  謝紅香耷拉著眼皮看她一眼，又想起她生的那個南婉清，心裡也不舒坦，這一個兩個，都是在家裡干吃白飯的，廢物點心，一點事也做不成。

  南錦屏眉眼彎彎，謝紅香急得不行，她這邊就偏偏不急。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前些天，外頭這關於孫女清白、名譽，和性命的謠言也太多了些，孫女當時是無暇管顧，也就任由那些謠言自己發酵了。」

  「錦屏知道老夫人當時也是有心無力的，但是現如今錦屏空閒下來了，自然是得好好調查一番，清算清算那。」

  謝紅香聽著臉色微微一變，這小賤蹄子，她怎麼想起來查這些事了？

  她做下的那些事，可不能讓她給翻出來，想想她的人都是隱在暗處的，交代消息的時候都是借了三姨娘的口子，料是她查到了，也會覺得都是三姨娘做的，找不到她的頭上來。

  想想也應是如此，如若不然的話，這小賤蹄子又怎麼會招了三姨娘過來呢。

  心裡頭想過，謝紅香也就鎮定了下來，她臉上揚起一派清正，端的是和這事毫無關係。

  開口便是言語斥責，嫌棄她多事。

  「這事都過去多久了，還有什麼好查的，現在人們也都知道你好好的，你還折騰什麼。」

  南錦屏啊了一聲，小臉一皺，鼻頭變得紅紅的，就連眼角都泛起了粉色，人甚是委屈的樣子。

  「也不久呀，才過去小半個月，現在錦屏此身是分明了，可是之前那些被故意抹黑玷污的呢，錦屏可委屈，怎麼都是要討回公道的。」

  怎麼還這麼不依不饒，真是煩人，謝紅香抱著手裡的暖手爐，一手指向坐在一旁的三姨娘。

  「那你叫來三姨娘又是什麼意思，這樣興師動眾的，你是要告訴我事情是她做下的嗎？」

  被指到的三姨娘驚恐萬分，坐在椅子裡的身子都抖了一下。

  三姨娘給人的印象是向來占理跋扈，沒理柔弱，南錦屏向她那看了一眼，她立即就開始掉起了眼淚。

  謝紅香抿了下嘴，三姨娘倒真是哭的是時候。

  她上下掃了掃三姨娘，最後皺著眉頭嘖了一聲，眼中對三姨娘這人的嫌棄不像是作假。

  三姨娘那邊還是低著頭抽抽噎噎，南錦屏就眼看著謝紅香眉毛擰成了毛毛蟲。

  她忽的開口斥向三姨娘：「快別哭了，跟哭喪似的，煩死人了。」

  三姨娘本就哭的剛在水平，被她這一訓斥，當時就給嚇得打起了嗝。

  謝紅香看向她眼神更不善了，她一瞪眼：「沒出息的。」

  她扭頭又看向南錦屏，說三姨娘應該沒有這個嫌疑。

  「她平日裡是依仗著你父親的寵愛蠻橫無理了些，但是沒有什麼大主意，你若是說她在外頭造你的謠，我看她也沒那本事。」

  南錦屏點點頭，謝紅香以為她同意這說法，剛要開口再順著添上幾句，好讓她從此不再調查這個事，誰知南錦屏點頭就是給她個表面上的禮貌，接著就毫不客氣的開口。

  「我這人喜歡拿證據說話，從來不看犯了錯的人平常是個什麼樣。」

  她看向謝紅香，神色恬淡，話里卻懟了謝紅香的話。

  「那京巴狗咬人之前不也是好好的趴在它主人的懷裡嗎，到頭來不還是對著人張了嘴。」

  謝紅香人被她的話堵的一滯，暗道沒娘養的人說話就是不講究，這三姨娘好歹也是她名義上的庶母，她竟然以狗做比。

  想來也是不會有什麼可以指摘她的證據，謝紅香心裡斟酌著，三姨娘若是自己倒霉被這小賤蹄子咬上了，可她女兒握在她手裡，南岫雲可還沒嫁過去呢，三姨娘是肯定不會亂說話的。

  就算是這小賤蹄子打的是想要讓三姨娘攀咬她的主意，也得先撬開了三姨娘的嘴再說。

  她思前想後，覺得沒有什麼缺處後人自信極了，開口時的語氣硬邦邦。

  「你若是執意如此說，那就查吧，不是喜歡拿證據說話嗎，那你就擺出來你的證據吧。」

  南錦屏停了停，像是思考一番後，她轉頭看向三姨娘，臉上掛了笑，很是親和的樣子。

  「可是錦屏還想給三姨娘一個機會，若是三姨娘能自己說出來，我也就不予追究了。」

  三姨娘還在打嗝，一聽她這樣說立馬就站起身來：「妾身有……」

  謝紅香眼皮一掀，刷的斜著眼看過去。

  南錦屏立即就伸手制止了，她搖了搖頭，讓三姨娘先閉上嘴。

  「等等，我話還沒說完。」

  她轉眼看向謝紅香，眉眼間有些東西暗暗藏起，又散落開來。

  「老夫人，這事到底是幾個人做下的，本縣主這裡早已經查的清清楚楚了，這可不是一個人的手筆，分了好幾份呢。」

  謝紅香抓了抓手裡的衣袖，面上鎮定自若，心裡卻開始敲鼓，這小賤蹄子對著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威脅？

  南錦屏才不管她作何想，她對著謝紅香神秘一笑，轉頭就對上了三姨娘。

  「三姨娘，我給你的機會不是讓你自我懺悔認錯，而是給我指認一兩個別人，看看能不能和我的證據鏈對上。」

  「若是對得上，便是你沒有說謊，那你做下的本縣主便可既往不咎。」

  話一說完，南錦屏身子向後靠去，她一手端起茶盞，輕輕的吹了吹茶水上頭的浮沫。

  「我的條件就是這樣，就看姨娘你會怎麼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