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下葬的衣裳是為我選的哪一套

  王芷柔想到自己和婉清私底下已經投靠了二小姐，今個二小姐一早便叫她來前苑廳堂，她就覺得有事要發生，原來二小姐是要辦這一茬。

  這個事，和她通過氣兒的就只有老夫人，聽二小姐的意思，恐怕還有別的人了，可如果是讓她供出同謀，她能說的就只有老夫人。

  三姨娘掉著眼淚，小心的抬頭向著兩處看看，老夫人那廂端的是老神在在，只是偶爾她那一雙帶有壓迫感的眼睛會朝著她投來一記，就像是壓在她頭上的一道警戒，看上去仿佛一點也不怕的樣子。

  王芷柔咬著唇，也是，她還是這侯府里的老夫人，掌家的第一把鑰匙，知道她一個做姨娘的肯定是得罪不起，更何況她女兒還在府里討生活，所以她萬萬不會供出她的。

  另一邊二小姐閒適的坐在椅子裡，一手捧了茶盞慢悠悠的有一口喝一口，看上去從容不迫，也不怎麼著急的模樣。

  可是二小姐手裡握著證據，她想起來自己那會指的一個小廝，就是讓他出去傳信的，好像叫什麼來著，對，叫賈丑！

  不會就是這個賈丑讓二小姐伸手逮了去吧，這可怎麼辦，要是這人落到了二小姐手裡，那就是鐵板釘釘、推脫不得了。

  這兩下里都開罪不起，中間就夾著一個她，三姨娘覺得自己就像是那麵餅里的肉餡一樣，被人任意的揉圓搓扁，還要兩邊受氣。

  她抬起帕子擦了擦眼淚，人從椅子上一滑就軟在了地板上。

  本書首發ʙᴀɴxɪᴀʙᴀ.ᴄᴏᴍ,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妾身……」

  「慢著，姨娘可考慮的清楚了，等會一開口，莫要被風閃了舌頭才是。」

  「也不知道姨娘早上吃的什麼飯，和六小姐進的可還香不香？」

  站在謝紅香身邊的金芝斜著眼睛覷她，老夫人也慢慢的歪頭看了過來，主僕二人的臉上和話里都是一個意思，就是讓她記住了自己的身份，也掂量掂量子女的斤兩，別說錯了話去。

  三姨娘癟著嘴，說了遭殃，不說也好不了，正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

  南錦屏卻在這樣的片刻里開口了，她動了動身子，抬抬手讓身邊的小丫鬟給三姨娘送去了一個軟墊子。

  「地上怪冷的，姨娘若是要回跪那，就墊在膝蓋底下吧。」

  那墊子放三姨娘眼前，南錦屏的目光也如潺潺流水，眼眸一轉看了過去。

  她那一雙妍麗的眸光里冒著殊色，一手輕輕的托著下巴，毫不費力的就攝住了三姨娘的眼神。

  「金芝嬤嬤還用問，今天早上廚房裡做的杏仁湯我喝著不錯，便叫廚房多做了些，給幾個姨娘的院裡都送去了，所以三姨娘早上用的膳食里肯定有這一道湯了。」

  她又轉頭看向謝紅香，眼裡帶著些許的困惑不解之色。

  「孫女也叫人給老夫人送去了，怎麼金芝嬤嬤早上沒看到嗎？」

  謝紅香和金芝齊齊咬牙，這小賤蹄子拿早上的杏仁湯說事，可不就是癩蛤蟆趴腳面，不咬人它噁心人啊。

  三姨娘見老夫人被二小姐給堵的氣嘟嘟的樣，才明白二小姐這是在隱晦的告訴她不用再怕老夫人的淫威了，侯府大局，她已經盡在掌握，廚房給老夫人送去的杏仁湯，就是第一回合的試探。

  這第一回合，老夫人還輸了。

  二小姐仁善，老夫人卻心狠手辣、心如蛇蠍，三姨娘又不傻，自是知道該怎麼選。

  她收了收眼淚，一手抓著帕子擦擦兩頰，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人做錯了事，就得付出些代價，不管二小姐和老夫人最後誰輸誰贏，她今日這嘴就是金子做的，也都得打開了。

  她鼓足了勁，作勢就要將她那晚上和老夫人密謀之事說出來。

  金芝卻在這個時候掐著嗓子咳了兩聲，南錦屏抬眼向她看過去，金芝一手捂著嘴，臉上陪著笑。

  「是奴才舉止不妥，還望二小姐原諒奴婢，奴婢受了涼，有些小小的風寒。」

  裝模作樣，南錦屏不管她，知道她主子就該上陣了。

  果不其然，謝紅香接著她開口了：「錦屏說的對，污衊我侯府女兒的名譽，實乃罪大惡極，該查！」

  她轉頭掃向三姨娘，語氣威逼。

  「我也要看看，到底都是誰背著我，竟然敢在私底下做出這檔子事，若是讓我查出來，定要把這種人送到鄉下的莊子裡，讓她好生反省去，這輩子都別想再踏進我侯府一步！」

  「啊！」

  三姨娘一個沒撐住，一聲驚呼後整個人癱軟在了地板上。

  「三姨娘膽子小，老夫人，咱們就別嚇她了。」

  南錦屏一手抬起，向前打了個動作。

  「把人帶上來。」

  廳堂外頭立即就有人提進來了倆男人，撲通兩聲給扔到了中間的地板上。

  被摔到地板上的那倆男人哎呦哎呦的叫起來，兩手迅速的摸到了身上被摔疼的地方去，被套了頭套的嘴裡卻在高聲喊著：「貴人饒命、貴人饒命……」

  他倆一被扔進來，屋裡頭就騰起來一股子臭味，就像是發酵了的酸菜缸，酸臭的過了頭，讓人實在是聞不下去。

  這倆人在地上跪著，相互依靠的緊緊的，明顯是被看管的久了，就算是兩手沒被捆著，也不敢動手去把自己頭上的頭套摘了。

  謝紅香手裡的深青色帕子極為快速的捂上鼻子，整個人嫌惡的往椅子另一邊挪了挪，她唔了一聲，金芝立即就走到她前頭，以袖作扇，把衝到老夫人面前的酸臭味向一旁扇去。

  「你這是找來的什麼髒東西，臭死了！」

  她扭著頭，訓斥道：「快快給我趕走！」

  三姨娘也捂著口鼻往旁邊躲了躲，她小心的瞧著，她的人找的是一群乞丐，雖然說乞丐身上也不乾淨，但是這兩人外頭露出來的皮膚一點也不黑，反倒是還有點白，不像是整年被在風吹雨打、炎炎烈日下討生活的乞丐。

  倒像是，倆地痞流氓。

  第一個清算的，應當不是她？

  南錦屏彎著唇笑了笑，指節隨意的敲了敲椅子把手，素梅便從袖中取出來兩個氣味清香的香包，送到了謝紅香茶杯旁。

  「這倆人身上酸臭難聞，錦屏知道若是讓他們上前，老夫人必定難以忍受，所以便早早地讓人製備好了這香包。」

  「這香包用料講究，沁人心脾，待會審問這倆人時，老夫人可聞上一聞，用來緩解一二。」

  三姨娘知道自己找的是乞丐，謝紅香卻不知曉，她只讓三橋在後頭跟著，伺機而動，難不成這「機」，就是眼前這倆人？

  她忍著不適扭頭向跪在廳堂中間的倆人看了幾眼，沒看出來什麼門道，可是這種事上，看人的道理是寧肯錯殺、絕不放過。

  她又像是忍不住了一樣作反胃狀，一手使勁的搖擺著。

  「金芝，快幫我把這倆人轟出去！」

  「太臭了，我昨晚吃下的東西都快要吐出來了，快快來人，給我把他們轟走！」

  金芝應了一聲，馬上便捏著鼻子對著門外叫了一聲：「來人，把這倆人轟出去。」

  南錦屏抬眼看她一秒，嘴角諷然一笑，啥也沒說端起茶盞飲茶去了。

  金芝喊了一聲，外頭的小廝卻都老實站著，不見有人進來。

  她咦了一聲，心下怪道：難道是都沒聽見？

  「快快來人那，把這倆人扔出去！」

  結果仍然不見外頭的雜役小廝有動作，這下不只是金芝察覺到不對勁了，捂著鼻子靠在一邊的謝紅香也發覺這些下人使喚不動了。

  她心下一驚，知道這肯定又是南錦屏那個小賤蹄子在搗鬼，便立時一拍桌子，轉頭對著南錦屏怒目而視。

  「你這個沒規矩的，你這是又做了什麼？」

  「怎麼著，你不就是封了個小小縣主，眼裡這就沒有我這個老夫人了？」

  「連個下人奴才都不讓我使喚了？」

  南錦屏輕輕吹了一口氣，她低頭嘗了一口茶後，這才抬起頭來回答咆哮如雷的謝紅香。

  「老夫人莫急，錦屏可不敢如這樣想。」

  謝紅香衣袖一甩，捂著鼻子心裡氣得要死上，這個小賤蹄子，言語之間對她看似尊敬，實則處處敷衍挑釁，看來註定是快要撕破臉了。

  她指著南錦屏：「哼，你沒這樣想，你卻這樣做了！」

  南錦屏卻搖了搖頭，不再與她在這些和今日之事不相干的雜務上拉扯，她手輕輕一揮，引著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到廳堂中間那兩人的身上。

  「老夫人誤會了，這兩個正是其中的倆謠言散布者，孫女得了空，一騰出手來就先把他倆給抓了，請了您來給錦屏做主，這不就立馬叫人把他倆提出來了。」

  謝紅香冷哼一聲，收回手指，轉拿起香包放在自己鼻下，才覺得總算好受了些。

  她嫌棄萬分的又看了一眼那倆髒兮兮的跟臭水溝子裡剛撈出來一般的人，面露質疑之色。

  「你說他倆是散布謠言的人，那你說他們是聽得誰的令啊？」

  她又轉頭看向三姨娘：「難道是聽三姨娘的？」

  三姨娘連忙搖頭，連連否認。

  「不不不，不是我。」

  南錦屏笑而不語，她對著那兩人開口：「你們把頭上的頭套自己摘下來吧。」

  那倆人愣了一下，立馬聽話照做，各自伸手把自己頭上套著的頭套取了下來。

  眼睛久久沒接觸日光，猛然一摘下頭套，這倆人不適應的眯著眼，對著聲音來的方向磕頭告饒。

  南錦屏對他們的求饒聲充耳不聞，而是對著一旁的素梅使了個眼色。

  素梅點點頭，在眾人的目光下走了出去。

  「老夫人，此二人就是造謠我們小姐被土匪擄走的幫凶，就是他們在豐都城裡第一個開始傳的。」

  中間的那倆人一聽，原來他倆被不聲不響的抓來，就是因為幫人辦的這事暴露了。

  也沒看著這倆人誰先起的頭，兩人哐哐一陣亂磕頭。

  「貴人，我們錯了，饒了我們吧……」

  南錦屏垂眸喝著手裡的茶，對這兩人的哭求聲眉頭都不曾動一下。

  素梅繼續道：「這倆人，一個叫發財，一個叫進寶，本來就是倆整日無所事事，天天在人盛處混跡著，伺機小偷小摸、或者賣人消息的街溜子，只認錢不認人的那種。」

  素梅臉色冷下來，指著發財和進寶看向謝紅香。

  「老夫人，他倆就是受了咱們永安侯府裡頭一位「貴人」的指使，拿了那位貴人的錢，就天天按照那「貴人」說的，每天都在豐都城裡的消息最流通之處宣揚我家小姐的謠言。」

  「我們小姐在大鎮國寺時，這豐都城裡先是起了一首無稽之談的破歌謠，唱我們小姐囂張跋扈、無惡不作；後來就起了我們小姐被土匪擄走的謠言；再之後這謠言越傳越歪，竟然傳我們小姐被土匪撕票，推下山崖去世了！」

  看素梅越說越壓不住，南錦屏一掀眼皮打斷了她：「沒事，侯府後面不是為我正名了嗎。」

  謝紅香卻突然在這時全身抖了一下，連帶著椅子都摩擦著地板尖利的響了一聲。

  南錦屏聽著這聲音嗤笑一聲，她一手伸出，托住了下巴，人像無骨一般軟軟的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眼睛死死的盯住了謝紅香。

  謝紅香瞳孔猛地一縮，心中有一道聲音響起來：她知道了、她知道了！

  南錦屏看著謝紅香那目光中略微掩藏不住的驚恐，她嘴角一勾，面上嘲諷一笑，嘖了一聲，便一字一句，娓娓道來。

  「侯府那時說我，身染疫疾，纏綿病榻。」

  她盯著謝紅香嫣然一笑，霎時魅惑非常。

  「說我，不、日、將、亡！」

  謝紅香喉嚨滾動，十分緊張的吞咽著，她廣袖下的兩手緊緊的抓著椅子兩旁的扶手，蒼老的臉上青筋暴起。

  怪物，這個小賤蹄子是個怪物！

  南錦屏冷呵一聲，聲音驀地沉了數度去。

  「可不知，下葬的衣裳是為我選的哪一套呀？」

  她的神色突然凌厲起來：「老夫人可沒有問過我喜不喜歡呢。」

  謝紅香眉梢吊起，死死的瞪著南錦屏，死咬著就是不承認。

  她嘴上的肌肉抽搐，「我、不是我，我沒有……」

  兩人對峙著，廳堂里的氣氛流轉仿佛就凝滯在了此處。

  下頭跪著的發財和進寶被這氣勢壓的，大氣不敢出一聲，他倆抬頭偷偷的看上頭兩位貴人的神色，想著交代了才能活命，兩人就是街溜子，也沒啥骨氣，便一禿嚕嘴皮子全說了出來。

  「是是，我們、我們倆是曾經為侯府的一位貴人辦過幾回事，那位貴人給錢爽快，也沒別的要求，就只說讓我們每日奔走勤快些，將消息儘快的散播出去。」

  南錦屏和謝紅香皆向這兩人看去，謝紅香吞了吞口水，迅速的借著這二人轉移話題。

  「你們受何人指使？」

  「一個、一個男人！」

  南錦屏對著外頭招招手，「來人，去把三小姐身邊的碎珠帶來。」

  謝紅香擰眉，她都查到南岫雲身上了，當初這計策，還是南岫雲獻給她的……

  「碎珠？你可別看著你妹妹可就要出嫁了，就什麼屎盆子都往她頭上扣。」

  南錦屏餘光向她瞥過去，已經連正眼都不屑的看了。

  「老夫人放心，我從不冤枉老好人，自然，」，她抬手，做了個手起刀落的姿勢，「也絕不會放過一個惡人。」

  謝紅香被她看這一眼，又加之這句話，不知怎麼的，原本胸有成竹的覺得之前那些謠言查不到她頭上，這會卻有些拿不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