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爾等何人
2024-09-03 02:08:31
作者: 十生
「閉嘴!」
南岫雲猛地向前伸手,就要推開她,南錦屏卻像是早就知曉了她的打算似的,輕飄飄一扭腰向後一退,就看著南岫雲用過了勁,整個人失去了重心,直愣愣的朝著前方的土地砸了過來。
此種變化是南岫雲沒能想到的,眼見著她人就要一張臉擦地上,嚇得她眼淚直飆,啊啊的尖叫起來。
就在她人快要親切地擁抱大地時,前方卻伸出了一隻手,一隻細長白皙、嬌嫩如雪卻又富有力量感的一隻手。
那隻手直接攔住了她整個人朝下撲的趨勢,一下便把她在原地撐住了。
「三妹妹,你也知道自己是世家小姐。」
南錦屏低頭冷睨她,施施然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後嘩的一聲一甩袖子背過手去。
「不是都模仿學習了南落霞十幾年,難道皮毛都沒學到嗎?」
「在這裡亂叫喚個什麼!」
南岫雲是一直在私底下學習模仿她大姐的一言一行、舉止一切,可那些都是悄悄進行的,沒讓幾個人看出來,這種丟人丟臉的事情,她一直藏著掖著,今天卻讓南錦屏這個小賤人直接一口當著所有人的面說了出來,簡直就是把她的臉面直接撕下來,扔在地上狠狠的踩!
「你!」
「賤人!你敢污衊我!」
「我是不是污衊三妹妹自己豈不是心知肚明?」
南錦屏猛地扭頭,一眼朝她橫過去,眼裡的輕蔑和低視之意毫無掩藏。
「沒有高門貴女的樣子,還偏要端著高門貴女的架子,嘖嘖嘖,三妹真有意思。」
「你胡說!」
南岫雲被她直接戳心管,心底里那點最隱秘的秘密就這麼被翻了出來,人一旦帶上面具,穿上了皇帝的新衣,就算被揭穿也要裝下去。
她氣的戰慄的身子直抽抽,仿佛下一秒就要站不穩,胳膊一抬,修剪的形狀姣好的指尖直直的指向南錦屏,一張臉上全是夾雜著生氣的憤怒和強撐下去的堅持。
「我如何就沒有?」
「我每天兢兢業業、如履薄冰,一舉一動都嚴格要求我自己,行不塌肩、坐不彎腰,德行容功哪一樣不是做到盡善盡美,你高高在上、清高的不行,可你哪一樣比得了我!」
思及憤怒處,南岫雲兩眼通紅,目眥欲裂。
「你又是個什麼東西?來評價我,也配!」
南錦屏對此,冷呵一聲,雖面無表情卻壓迫感十足。
「我自然是你想都想不到的,三妹妹,都這種時候了,就別給自己的臉上貼金了。」
「怎麼?你是還要與我論一論德行容功四個字?」
「過往序章皆不說,但看你今日樁樁所作所為。」
「』德行容功』,你又能擔得起哪個字!」
仿佛被她的這最後一句話震住,又仿佛是南岫雲自己良心發現,面對南錦屏前幾句的指摘,她臉都不曾紅過一絲一毫,偏偏是最後一句,如過境洪水一般,直接摧毀了她的心防。
南岫雲臉色驟變,人也耷拉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的苦笑聲從她低垂著頭顱下傳上來,蕩漾在屋裡的每一個角落,那聲音有絕望,但更瘮人。
「德行容功?」
「哈哈哈哈哈,如果沒有你,從今往後這四個字我都配得上!」
忽而她又瘋了一般,在屋裡狂叫。
「都是你!都是你們!」
「好不容易沒了一個南落霞,結果卻又冒出來了一個你!什麼都要跟我搶!」
「憑什麼!」
「成王敗寇,是我一招不慎罷了,用不著二姐在這裡說教!妹妹我又沒對你造成什麼傷害,你就別想往我頭上扣屎盆子哈哈哈哈哈。」
無語,對上南岫雲這樣的人,南錦屏已經不想再和她浪費一句口舌。
「你今日是沒有對我造成傷害,可是你傷害了別人。」
說著,她就要越過南岫雲身側,打算去看看床上躺著的那女子,南錦屏心中有幾分不妙,她看那人總覺得眼熟。
南岫雲就只是哈哈大笑,笑得眼中淚都出來了。
待她走到南岫雲身前的,剛要一步子邁出,南岫雲桀桀的笑聲突然戛然而止,一手迅速地從頭上拔出一支細長的銀釵,就要往南南錦屏心口扎去。
「賤人,我今日就要殺了你!」
站在屋內的其餘三人驚得阿「啊」一聲叫,可是南岫雲的速度太快,兩人站的距離又忒近,眼看著那一隻銀釵就要碰到南錦屏胸前衣裳上的紋飾。
說時遲那時快,察覺到南岫雲的意圖,南錦屏手比心快,迅速的五指扭曲成爪,天地言靈之力瞬間在她的手裡迸發,只是,這是什麼味?她皺了皺鼻子,南岫雲身上帶了什麼東西,這麼香?
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她能直接碰觸到南岫雲因為手臂揚起的動作而高高飄起的衣袂,南岫雲挑了個好時機、好位置,又出手敏捷,背水一戰、孤注一擲。
成功近在眼前。
可惜,一力降十會,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計謀都是沒有用的。
南錦屏手裡的言靈之力瞬間就托著她直接後退了一個步子,映入旁人的眼睛裡,快到身影模糊。
南岫雲大喊一聲:「你去死吧!」
可是一切都已經在南錦屏的眼裡成了放慢了一倍的慢動作,她輕易的一手便扼住了南岫雲那隻攜了巨大力道而來的手臂,抓住使勁一擰,然後另一手推著她的身體轉了一個圈,手底下一使力,便將南岫雲往旁邊推了出去。
「哼,你還真是搞笑。」
說完南錦屏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奔著那床上之人而去。
南岫雲撲倒在地,卻有如癲狂一般瘋笑起來,鄭國公夫人立即有眼色的揮揮手,後頭幾個婆子馬上就衝上前,用了大拇指粗的繩子將她捆了。
鄭國公夫人又一瞥被扔在門後、五花大綁的劉文昌,人都給他綁了,堵上嘴看著還是那麼猥瑣。
鄭國公夫人知道這玩意兒是誰,立時像是吃了一坨屎,心裡噁心的不得了,她轉過頭,馬上指揮著那些婆子把他倆抬下去。
「還等什麼?還不快快把這一對狗男女給我丟到柴房裡去!」
那些婆子立即手裡利索起來,抓起兩個人就要往外走。
平白無故被打暈了扔來這個屋子裡,完了又被結結實實五花大綁的劉文昌一聽這話,頓時吱吱哇哇。
那什麼壞事都沒幹呢,憑什麼把他扔柴房裡去?
南錦屏才不管她身後那兩人要如何折騰,她心裡的那股不安愈演愈烈,待到揭開床上那人籠罩在臉上的那一層輕紗之後,心裡更是如墜冰窟。
竟然是六妹妹?
她怎麼會睡在了自己的房間裡?
事情緊急,外邊那麼多人看著呢,南錦屏也顧不得多想,立即就推了推南婉清,想要把她喚醒。
「六妹妹?六妹妹?快醒醒。」
結果一番小聲喊叫,南婉清請如同陷入了重重的夢魘之中,兩眼緊閉,死活醒不過來。
南錦屏眉頭一皺,看來這裡還不止一件事,或許還是個連環計。
這會恪柔公主和鄭國公夫人也走上前來。
二人往裡一瞥,鄭國公夫人心裡又是大吃一驚,哎呀,這也不是別人,這不正是南二小姐的那個六妹妹。
恪柔看了看便問出口:「如何?」
南錦屏撿起落在地上的外賞蓋在南婉清的身上,嘆了一口氣。
「衣襟完好,只是掉了外衣,清白猶在,就是人醒不過來,應該是被下了什麼藥。」
恪柔只瞧了一眼,見平安無事便不上心了,一個小小庶女罷了,壓根就不需要她費什麼心思。
「行,那就幫她把衣服穿好,本公主這就把外面的那些人遣散了,沒人會瞎傳什麼話的。」
豐都城外,大鎮國寺。
安靜的香房裡靜靜地燃著香,萬從南早就去推敲藥方了,屏風內外寂靜無聲,一直處於昏迷之中的越珮璟此時卻動了下眉頭。
一直遵守主人的囑咐,守在屋裡打瞌睡的彩寶未能察覺,直到半刻鐘之後,屋內那面色蒼白的睡美人微微張開了嘴,發出了一聲虛弱的呻吟。
「呃……」
一直打瞌補眠的彩寶藏在茂密羽毛下的小耳朵立即就動了動,她刷的一下,睜開了那兩隻綠豆小眼。
有動靜!
彩寶立即撲扇著翅膀飛到越珮璟面前,便看見她的男主人正在痛苦的皺起眉頭,口中呻吟不斷。
呀!不妙!
彩寶立即呱呱的叫起來,迅速的朝著屋外飛去。
呱呱呱,那個萬從南老頭子呢,快來救命呀!
此時萬從南正泡在一堆古醫典籍里,埋頭尋找散魂的解法,那一味藥引子何其難找,天地間成了精怪的靈物,哪是一般人能碰到的。
錦丫頭雖說會去找,他也見識了這女子是有幾分詭異的本事在身上的,可是好些東西可遇不可求,越小子也不見得能撐多少時日。
萬從南嘆息一聲,唉,難那,震天弓加上散魂,要了命咯。
又翻過一頁,都是毫無相關的東西,他正欲再讀下一頁,突然一個陀螺般的東西就從他的門口沖了進來,直直的插向了他手裡這本書。
「哎哎哎,看路啊……」
萬從南立即起身左扭八扭的躲避,錦丫頭養的這隻鸚鵡是不是眼神不太好,不是要撞翻他晾曬草藥的筐子,就是要毀了他辛辛苦苦收集來的古籍醫書。
使勁勒住自己的彩寶見這老頭子在屋裡,兩顆圓溜溜的小眼裡立即蹦出光彩,她喳喳喳地對著萬從南叫起來,一邊叫,一邊轉頭,使勁想要這老頭子理解她的意思。
萬從南抬頭看著那樣子,啊了一聲,不慌不忙地抓起來放在桌上的醫書,呼的吹出一口氣,擦了擦上面的土。
「哎呀呀,你別撲騰了,弄得老夫屋裡全是土了。」
見這老頭子根本不了解自己的意思,彩寶小小的鳥頭急得不得了,她喳喳喳的叫著,在萬從南的頭頂上轉了一圈又一圈。
給萬從南嫌棄的不得了,錦丫頭不是說她這鸚鵡是重金購入,精的不行嗎,看這啥呀,就知道在人頭頂上撲棱,找窩呢。
他抬起手揮了揮,想要把這煩人的小鳥從他頭頂驅離。
「去去去,你去旁邊飛去,我這還有正事要辦呢,查找藥方呢。」
老古板,彩寶嘎嘎嘎的叫起來,氣死鳥了,這個死老頭子,聽不出來她叫的急嗎?
見沒有辦法,這老頭子已經又坐回他的書桌後去了,彩寶小眼睛動了動,直接往下一個俯衝,日的一下栽倒在了他的書桌上。
然後又猛地睜眼,喳喳喳的撲扇著翅膀,然後又閉眼裝死,接著又喳喳喳的撲扇著翅膀,如此往復了好幾次。
萬從南夾緊了眉頭盯著這賴在他的書桌上不走的小傢伙,幹啥這是,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他怎麼就不懂鳥語?
見這老頭子還是沒領悟,彩寶又睜眼——蹬腿——嗝屁——睜眼——蹬腿——嗝屁,反覆上演了好幾次,萬從南才終於看明白了。
「是不是越小子出事了?」
彩寶立即飛了起來,喳喳喳的叫著就往門外沖。
等一人一鳥到了越珮璟所在的屋子門口,卻看見里里外外站滿了侍衛,每個人的手都搭在了腰間的劍上,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萬從南唏噓一聲,背著藥箱子就往裡沖。
結果一路氣喘吁吁跑到內室,就看見雁山正一臉焦急的站在床前幾步的地方,手也按著掛在腰間的長劍,而原本還應該虛弱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人事的越珮璟卻已經和衣坐了起來。
彩寶立即嗚嗚嗚的小聲叫著,在半空中歡快的盤旋著。
耶耶耶,男主人醒了~
那她應不應該立即去給女主人說一聲啊,歡快的撲棱著翅膀的彩寶立即就懵了。
她主人好像很關心男主人來著,這幾日都是日夜守在床前呢。
她又發出「嗚~」的一聲長鳴,一對綠豆小眼裡亮著光,看了看坐起身的越珮璟,扭頭就往門外沖了出去。
眼前人大馬金刀的坐著,一手杵在大腿上,細長而有力的幾根手指支撐著半垂下的頭。
可能是因為在床榻之上躺了幾日,收拾的一絲不苟的鬢邊卻落了一縷頭髮下來,正好輕輕的搭在了那冷白如古玉的幾根手指上,憑空里便生出來幾分風流之意。
他氣息平穩,絲毫不像是幾日之前那受了重傷的樣子,胸膛前微微起伏,潔白的中衣便也跟著他的呼吸而抖動。
之前像是一塊暖玉,現在這氣場看起來卻像是變成了一塊寒玉,這塊玉閉著眼睛,好像在承受著什麼痛苦,平坦的眉心裡都起了幾絲褶皺。
萬從南看他這樣子,倒也不像是像散魂說的那般要發狂的樣子,他又小心的靠前一步,試探著開口。
「越小子,你感覺咋樣啊?」
一直垂著頭的越珮璟慢悠悠的抬起頭來,兩手隨意的搭在有力的大腿上,他看過一圈屋內的這些人,都是身懷武功的人,尤其站在最前邊那個按著劍的,內功最為深厚。
他眉弓壓下,長眉向著兩鬢上揚,瞟了一眼面前這個奇怪的老頭子後,直盯向了那個侍衛首領樣的男子,雁山剛和他家爺的眼神對上,就聽得屋裡幽幽的聲音響了起來。
「爾等何人?」
「何故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