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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可別跪早了,膝蓋虧的慌

2024-09-03 02:06:43 作者: 十生

  主僕二人挑開包袱的活結,將將一掀開便聞到了一股子血腥氣。

  南岫雲立馬捏起了鼻子:「這什麼啊?味道這麼大。」

  碎珠繼續大著膽子挑開,就看見包袱裡邊包了一件衣服,月白色的,上邊血跡斑斑,已經干透,暗紅色的血跡滲入到了綢緞的紋理里,能看出來這衣服的用料是極好的,光滑細膩,針腳綿密,可現在這衣服好多處地方已經被磨的崩了毛,還撕裂了幾處,上邊沾了土泥和草屑也就算了,還夾雜了好多稀碎的石頭礫,顯然是不能穿了。

  「這?給小姐送這樣的腌臢貨做什麼,果然是那群乞丐才能幹出來的事!」

  「不對。」南岫雲拿過小樹枝繼續扒拉著包袱里的衣服。

  「你看這衣服眼熟不眼熟,是不是在哪見過?」

  

  碎珠又仔細的看了看這衣服:「好像是有點眼熟,奴婢記起來了,二小姐穿過!」

  她忽又低了聲:「不會是二小姐的衣服吧?」

  南岫雲也不怕什麼髒污血腥了,她將裙裾斂至一旁,扔掉那小樹枝,直接就伸出了手,兩指夾起藏在包袱里的衣服,指尖輕輕一轉,那染血的上衣便在主僕二人眼前轉了一個圈。

  「呦!這衣服我原是見過的。」

  她嘴角輕輕揚起,原只是想輕輕一笑,奈何收斂不得,嘴邊的弧度越扯越大,一排白盈盈的牙在血衣之前亮起了耀眼的光。

  「是了,倒像是我那二姐姐的衣服呢。」

  南岫雲普通的眉眼間具是遮掩不住的笑意,卻又想演要姐妹情深,將那上揚的嘴角硬生生的往下扯,兩頰鼓動不已,以一個奇怪的弧度扭曲著。

  她聲音輕快地嘆息一聲,仿若萬分傷悲,空閒的一手作西子捧心狀,然轉首間雙目飛揚,定定的看著夾在她指尖的衣裳,一開口的語氣卻又是滿心的痛惜。

  「看這破損的,都不能穿了,也不知道我那二姐姐是遭的什麼罪,這麼結實的料子都脫毛了。」

  她喜的兩眼帶淚,好似真的傷心至極,一時不禁才落下淚來,就連一邊的面部肌肉也不自然的顫抖著,連帶著開口說話時都帶了幾分不連續的意思。

  「唉,可惜了,這麼好的料子,壞成這樣都不能穿了。」

  碎珠趕忙伸手從南岫雲手上拿過這血衣,兩手一抓,那衣服在她手上團了幾下便成了一個圓滾滾的球。

  她立馬麻利的將這「衣服球」塞到了地上的包袱里,三兩下便打上了個結結實實的死結,完了,便緊緊的將這包袱抱在懷裡。

  碎珠笑開,菱形的臉向兩邊扯的更大了。

  她揣著這包袱,就像揣了一個金元寶,簡直都要開心死了。

  雖然碎珠一心一意為她家小姐辦事,可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小算盤。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更何況她還僅是一個地位低下的丫鬟,要想走的高走的遠、成為人人仰望的「人上人」,她只有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

  所以碎珠也學會了事事都得為自己籌謀,現在這情況,她是怎麼看怎麼開心啊。

  碎珠又使勁往自己懷了揣了揣那布包袱,高高揚起的唇角怎麼也舍不下去。這下好了,二小姐也死了,大小姐被困在慈恩寺,永安侯府里就只有她的主子——南岫雲南三小姐地位穩固,還變成了名分上最高的,跟著她家小姐,她肯定是前途一片光明。

  在這候府裡頭再挨上兩年,到時候她家小姐出了閣,再嫁一個王公貴族,也不挑是什麼王爺太子了,老夫人定會給她家小姐指個好的,反正她家小姐吃上了肉,她就能喝上肉湯,她可是她家小姐的貼身大丫鬟,難道那地步了還能嫁不好不成?

  越往深了想,碎珠就越開心激動,仿佛那樣的好日子就近在眼前了,近的她和她家小姐動一動手指就能夠得到。

  她挨到南岫雲身邊,微微仰起下巴,一想這計謀都是她家小姐出的,人也是她家小姐找的,言語間除卻敬佩,便不乏諂媚起來。

  「小姐您管這料子做什麼,再好的料子也只怕二小姐是沒命穿了。」

  「以後咱們侯府的好料子,還不是流水一般都送到咱們菡萏院裡來,緊著小姐您挑呢。」

  「小姐一直想的好日子來了!咱們菡萏院裡盼了十幾年的風光日子也開了!」

  說著,她便跪下來,將她揣在懷裡的包裹高高的舉至頭上,麻溜的表了忠心。

  「奴婢恭喜小姐!賀喜小姐!」

  「祝小姐終能得償所願,萬事順心!」

  一朝沒了嫡親的二姐,前路是一片金燦燦的坦途,南岫雲雖然心裡想著要像高門貴女一般容色得體、面有哀戚,可也禁不住這天大的好消息,歡喜的直接合不攏嘴。

  她伸手一把拉起在地上跪的板板正正的碎珠,圓圓的杏眼淬著遮掩不住的精光。

  「你看你,跪我做什麼,要跪也應該跪我那二姐姐。」

  「要不是有我那好二姐乘著轎子車馬去了大鎮國寺,我也不能「送佛送到西」呀,幸虧是二姐姐一步一步的成全了我,否則這以後的種種好處指定就趕不上我了。」

  她嘻嘻的笑著,兩手搭著碎珠的手,一張圓圓的臉上激起淺淺粉紅,滿是算計成功後的開懷和得意。

  「二姐姐就是我命中的貴人,是咱們菡萏院的貴人。」

  碎珠迷濛了眼,她家小姐說到這裡她就不太懂了。

  「小姐請恕奴婢愚鈍,這話?是怎麼講呢?」

  南岫雲長睫壓下,在眼下圈住了兩片小小的陰影,她輕哼一聲,緩緩笑了起來。

  「如若不是她,依照我大姐那脾氣,我這個做妹妹的可沒法那麼輕易的就送走她,姨娘和老夫人那麼護她寵她,就連那些個出格的由頭我也尋不到不是麼。」

  「二姐回府,她又壓住了我那偏心偏到嗓子眼的姨娘,一舉給她送進了留燕居,雖說開始的時候我也是不願的,畢竟她也是我的生身姨娘,本思慮沒了我大姐,姨娘就會把目光放到我身上,可誰成想,我那姨娘心裡仍舊念著她那草包大女兒,還費盡心思想把我那姐姐從慈恩寺里接出來,當真是半點沒顧慮到我!」

  「姨娘實在是礙我手腳,所以南錦屏把她送進去,還解了我心頭的一樁大事,畢竟我這親生女兒,總不好直接就和自己的姨娘過不去,若是讓別人知道我一個做女兒的,想著把自己個姨娘送出去,那我名聲就不用要了,也不用汲汲營營為自己籌劃什麼了,直接一條白綾掛到樑上把自己吊死就算完了。」

  「所以呀,這些事可真是多虧了二姐姐,把我這些年想做不能做、或者想做做不了的事都給我幹了,我一沒出錢二沒出力,還能心安理得的跟在後頭坐享好處。」

  南岫雲抽出一手撫摸著自己的秀髮,雖然頭顱低垂著,眉眼也半闔,可吐出口的話里卻甚是歡快,嘴角也越翹越高。

  「這些個事啊,旁人就算說嘴也說不到我身上,有二姐姐在前頭頂著呢,人人一口唾沫也挨不著我,這樣再看,她可不就是咱們整個菡萏院的貴人嗎。」

  「不過我這貴人卻臨了不幸,跌下山崖粉身碎骨了,怕是以後再也不能為我和菡萏院遮風擋雨了。」

  言及此處,她一手捏著錦帕,還癟了嘴,仿佛這不幸的消息讓她傷心的有許多淚珠湧出,忙裝模作樣的捻子著帕子在兩眼之下拭了拭。

  「這以後的風風雨雨啊,都只能我親自上去擋著了。」

  碎珠點了點頭表示明悟了,小姐想的真多啊,她果然沒有小姐的道行深。

  「對,瞧奴婢這腦子,都被這壞消息砸暈了!」

  「二小姐確實是咱們整個菡萏院院的大貴人,奴婢應該去跪二小姐!感謝她這段時間對奴婢和菡萏院的照拂。」

  「幸虧有了她,給小姐省了不少事!」

  南岫雲扭頭看碎珠一眼,手裡的錦帕又往下移了兩分,捂到自己嘴上蓋住了笑聲。

  「可不是,以後我那二姐的靈堂、頭七,可等著咱們去跪送呢,這樣的機會之後多的是。」

  她伸出一指點了點碎珠的額頭,碎珠呀了一聲,忙抬起手擋住,若有人此時從窗外看進去,定能看到主僕之間分外和睦。

  「你呀,可別跪早了。」

  「否則膝蓋也虧的慌不是?」

  「小姐說的是,何止靈堂和頭七,百日、三周年、十周年也還在後邊排著隊呢,都是奴婢傻了,也不知道急個什麼勁。」

  「到時候奴婢肯定虔誠滿懷的對著二小姐的牌位多多磕上幾個頭,請她看在奴婢這麼真摯的份上,繼續護佑咱們整個菡萏院,護佑小姐婚嫁得意,萬事順利。」

  南岫雲聽了不由得哈哈的笑起來。

  「你呀你,就是會說話,我當初挑你,就是看你不僅聰明伶俐、辦事利落、為人忠心,還有一項就是這個嘴長的巧,就會說話逗我開心。」

  碎珠眨著眼,南岫雲的話一說完,她那一雙眼裡便微微濕潤了,別的也沒有,她將懷裡的包袱抱得更緊了。

  「小姐謬讚了,奴婢嘴笨的很,哪裡會說什麼漂亮話,奴婢就是實話實說,承蒙小姐不嫌棄,還提拔了奴婢,奴婢也曉得做下人的要衷心忠誠,三心二意的最是要不得了,總之一千句一萬句都是多謝小姐要了奴婢,否則奴婢哪能有今天,怕不是早就死在粗使丫頭的院子裡了。」

  「話說小姐您今天笑得真好看,奴婢都好久沒見過小姐這樣子笑了。」

  聽了這話的南岫雲整個人卻是一愣,兩三根手指慢慢摸了摸勾起的唇角,這弧度和弧深,她也忽然發現,原來自己今天一直都在笑啊。

  「是啊,這十幾年來我謹小慎微,處處小心,就連開口笑一笑都做不得主,誰讓老夫人就喜歡那些名門閨秀笑不露齒的做派呢,真真是好久好久沒有像今天這樣暢快的笑了。」

  她歪著腦袋細細想了想,唇角便又彎了。

  「上一次笑成這樣還是我兒時,族裡的西席先生在父親面前贊我文章背得好,所以我也就從父親那裡得了一句稱讚,那幾日姨娘看我的目光都不一樣了,我當時開心極了,便像今日一般,笑得開懷。」

  碎珠眉心皺起一點,沒能從腦袋裡翻出這一幕。

  「奴婢來的晚,小姐說的這會子奴婢倒不曾看見,不過奴婢想想也知道小姐當時有多開心。」

  南岫雲不在意這個,她拍了拍碎珠的肩頭,臉上的輕鬆暢快一點也沒藏起來。

  「是啊,你那會還沒來菡萏院呢,這些事過去這麼多年了,你不知道也正常。」

  「奴婢雖然不知曉不記得小姐口中的往昔之景,但是小姐的今日盛姿奴婢可是全看到了的,小姐您這樣笑起來真好看。」

  「嗯,以後除了重大場合,私底下在咱們菡萏院裡我都這樣笑,再也不用畏畏縮縮,也不用藏著掖著了。」

  南岫雲十分欣慰,畢竟她臉上的面具帶的夠久了,也該輪到她摘下來了。

  碎珠又掂了掂懷裡的包袱:「那小姐,這包袱你說怎麼處置?」

  「奴婢是把它扔了還是留著?」

  南岫雲瞥向碎珠懷裡的包袱,不禁又想起南錦屏在候府的這一段風光日子,她的目光深刻了一些,讓人看不清她心裡在想什麼。

  「留著吧,就扔到我放雜物的庫房裡,二姐姐這一回屍骨無存,候府里肯定是要為她立一個衣冠冢的,留著這個東西,也算是有個念想了。」

  「以後清明穀雨,年逢佳節的,我若是真的得以平步青雲,嫁了個好郎君,也給我的好二姐燒點紙錢,就當報答她的大恩大德了。」

  碎珠也瞅了一眼懷裡的包袱,撇撇嘴有些嫌棄。

  「小姐就是心善,要奴婢說,這衣服都染血了,用也用不上,留著就空讓蟲子蛀了,還不如找個地草草扔了或者埋了,二小姐死了就死了,咱們正好眼不見心不煩呢。」

  南岫雲聽了噗嗤一聲笑出來,一甩手中的帕子打在碎珠的衣襟上。

  「說什麼呢,剛才不才講了是咱們菡萏院的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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