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時不時光明正大,大部分暗度陳倉
2024-09-03 02:06:36
作者: 十生
「小姐被土匪擄上山的消息就是他們倆放出來的,說小姐被撕票了也是他倆第一個傳的。」
「別看他倆整日裡不干正事,可其實賭坊酒肆青樓畫舫他倆哪哪都去,總是能插一榔頭,總之他倆一天天的就在豐都城裡晃蕩,走到哪裡,謠言就傳到哪裡,兩個人的兩張嘴比西菜市場那一群乞丐的舌頭都快,要論起謠言傳播的速度,那些乞丐們真比不過他倆。」
南錦屏點點頭,臉上看不出喜怒,倒還有一絲平靜,她手裡拿著調羹一下一下的在湯碗裡轉著,瓷器和瓷器相碰,叮叮鈴鈴的。
「是嗎,乞丐還得乞討呢,看來這倆人是衣食無缺啊天天這麼閒,照你說的這倆混子知道的最多也最早,連出手的消息都是獨一份,絕不落於人後啊。」
「沒錯小姐,而且這倆人精的很,每到一個地方都是放一炮就溜走,假模假式的,開始的時候都迷惑過去了咱們撒出去追蹤尋找的人,以為他倆真的是天天閒逛的街溜子呢。」
南錦屏又夾了一筷子小菜合著米飯慢慢吃著,腦筋一轉就知道這倆人扯的什麼幌子了。
「那他們就是以販賣二手消息為生了,恰好這段時間咱們候府里還有他倆的一個金主,反正大家都在傳,他們加上一兩句別的也沒人知道,他倆哪裡想到真的有人專門查這個。」
杜鵑湊到她跟前:「那小姐,咱們要不要試試這倆人?」
南錦屏莞爾一笑,一雙銀箸在米飯里打轉。
「你想怎麼個試法?」
這一問話倒是難住了杜鵑,素梅咬著嘴唇突然靈光一現。
「那還不簡單,咱們就假裝他們的金主,和他們見面給錢放消息唄。」
南錦屏打量她一眼,緩緩搖了搖頭。
「不成啊,咱們撒出去的人只知道這倆人拿了不知道候府誰的錢,但是他們是如何專遞消息的咱們還沒摸清,不可妄動,免得打草驚了蛇,把他們候府里的金主嚇得縮回洞裡,那咱們可就得不償失了。」
杜鵑跟著憂慮道:「那小姐有想出什麼辦法沒?」
南錦屏卻是不見半分憂愁,細看眼裡還帶著笑,她繼續給自己夾著菜,一堆爛事裡捋頭緒,先吃飽了再說。
「這個倒不急,反正外邊的謠言傳的越來越邪乎,連我被推下懸崖的版本都有了,就讓他們傳去吧,別把人跟丟了就行,小姐我到時候還得把他們一併都捆了,留著有用呢。」
見她用的差不多了,素梅把桌上的素齋飯撤下去,杜鵑隨後就端上了飯後的三盤點心和茶水。
「小姐還有呢,外邊傳起來你被土匪綁了以後,三姨娘的人連夜就講這話告訴了她,三姨娘心更急,愣是一個晚上都沒等得住,連夜從床上爬起來收拾了一番就往翠微堂里跑了。」
南錦屏給她倆樂得咯咯叫,這形容的過於貼切,這幾個人的一舉一動仿佛就在她跟前演起了電影,畫面感足足的。
「三姨娘可真是能抓得住機會,老夫人用這樣的人肯定自己個在心裡都快樂死了,真是一刻鐘也不給她耽誤啊。」
「那謝紅香呢,她聽了三姨娘的話不動手嗎,還是說三姨娘鼓吹攛掇的不到位?」
提到老夫人素梅更氣不打一出來,實在是報回來的消息太氣人了,老夫人更欺負人。
「小姐你別別提老夫人了,她和三姨娘真是不相上下,前邊大半夜裡三姨娘夜奔翠微堂,後邊老夫人就連夜圍了咱們勝意院。」
南錦屏手裡捏了一塊玉絨金絲糕,這糕點的上下兩層皮香酥薄脆,咬一口就掉渣渣,所以她以另一手托在下巴前接著殘渣,慢悠悠的吃的起勁,嘴裡鼓鼓的還能說出來一句接上話。
「要不怎麼說是蛇鼠一窩、狼狽為奸呢。」
杜鵑忙拿了一塊綢布墊在南錦屏的兩腿上,接住那些溜出掌心的碎糕點渣。
「就是,她們都是一丘之貉,一天到頭從白到黑的就不干好事。」
「五姨娘說讓老夫人拿錢去上山贖人,結果老夫人搭著一張城牆厚的臉皮硬是說咱們小姐是重病在床、惡疾加身,下床走動都難以做到,所以根本就沒出門。」
「還說咱們小姐是得了傳染病,什麼為了整個候府著想,這病來勢洶洶,不許人去探視,省的一傳染來,到時候無法控制危及候府,她的那些婆子把咱們勝意院圍的鐵桶一個,外邊的人進不去,裡邊的人也出不來,誰真正知道咱們小姐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杜鵑氣的嘟嘟的,手裡拿著抹布連桌子也不擦了。
「哼,都是屁話!」
「五姨娘還有點良心,老夫人就是想一手遮天,藉此自己玩一手瞞天過海!」
南錦屏趴在桌子上,一手臂作枕壓在下邊枕著,開口講話的時候軟軟的,好似全無脾氣,讓人好欺負得很。
「是呀,外頭人不知道,她們又提前把我的名聲弄成了一鍋好粥里的老鼠屎,如今我被綁走撕票了,誰看了聽了不額手稱慶,慶祝禍害被天收了呢,哪還管什麼家裡長輩贖不贖人,老夫人要真是拿了錢去贖我,怕是候府外的無知老百姓也不干啊。」
她說的自己哈哈一笑:「說不定那些老百姓還會上街阻攔候府拿著贖金上山的人呢。」
素梅都快氣死了,小嘴叭叭叭的就做了個總結。
「所以老夫人就選了個更狠的,扔小姐你在外邊自生自滅,對外就說小姐你病死了,不是被土匪擄走了,他們自然不需要掏贖金,既保住了大筆銀子,又保住了自己的名聲,還除去了她的心腹大患,除掉了她的眼中釘、肉中刺。」
「對!」
南錦屏從桌上爬起來正襟危坐,她伸手撫平自己大腿上衣服的褶皺,腦袋裡把這件事的前前後後也捋了個明白。
「反正我在候府里,名義上早病死了,老夫人這就是一石四鳥,除了素梅你說的那三個,她還提前坑了一把三姨娘,先把小火點起來,該用的時候吹一口氣火呼的就大了,剩下的人只知道三姨娘被燒死了,哪裡知曉這火是誰點的呢。」
她一手托起腮幫,佩服的嘖嘖道。
「謝紅香是真狠啊,殺人不見血,還是借的別人的刀,那無形的刀口都架到三姨娘脖子上了,就打算著如果真的一朝東窗事發,那就讓三姨娘自己一手捅死自己,三姨娘死了便是一了百了,沒有人知道這到底怎麼回事,餘下一個她倒是手裡乾乾淨淨,而且明面上也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對。」
啪啪啪的鼓掌聲響起,南錦屏自己給謝紅香捧了個人場,正所謂千學不如一看,千看不如一練,薑是老的辣,八角終究還是老的香啊?。
「就一個我死了說來說去放她身上也體面,畢竟『我』可是得了傳染病,是她在府里處置得當,所以別人才倖免於難,大功臣一個啊。」
素梅怵了臉,兩手在腰前緊緊握著,越聽越害怕。
「老夫人真可怕。」
杜鵑也加了句:「心真黑!」
南錦屏點了點頭,她對這等能「言傳身教」的「老師」真是十分歡迎啊,畢竟小嘍囉只能練手,大boss才值得拼殺一番。
「這一條條一框框的,果然是幾十年後宅陰私里摔打拼殺出來的,只給她半個晚上她就能迅速的做起來這個局,還做的滴水不漏,雖然缺點明顯,但是還是稱頌有加的多啊,『我』都化灰了,那點缺點還能算個什麼,真是佩服,以後可以直接拿出來用的經典案例啊。」
她拿開茶盤裡的茶杯,一個個的放到該在的位置上擺起龍門陣,盯著它們有一會,又忽然問出聲。
「不過又是誰把我被土匪擄上山的第一手消息故意遞到三姨娘手下人的耳朵里呢,上午我被擄上山,哪有人知曉啊,土匪的勒索信還沒寫好呢,怎麼剛到晚上就有人傳給了三姨娘呢?還恰好就這麼准,隨便一說就讓三姨娘的人聽到了,謝紅香那會子還呼呼大睡呢。」
素梅和杜鵑兩人的腦袋也跟著轉:「那小姐的意思是說,老夫人也是被人算計了?」
南錦屏挪開一個茶杯,桌子上瞬間就換了陣勢,龍門陣微微一便就成了連方陣,殺意騰騰,瞬間便絞人性命,又籠罩的嚴嚴實實,怎麼看都是一派平和之相。。
「若我想的不錯,謝紅香只是被『我到了土匪窩裡』這個好消息喜的暈了腦子,根本沒思前想後細細斟酌,所以她當晚就將計就計,不過她這麼一動手也走入了別人的局裡,成了背後那個人手裡的一顆重要棋子。」
「她謝紅香把別人當刀用,以為是自己在做操刀手,殊不知她也只是別人手裡的一把大刀,背後之人明顯是想借她殺我啊,那比謝紅香還精呢,環環相扣就為了對付一個我。」
她譏諷一笑,順手就把桌子上擺好的陣法打亂了,一個茶杯沒站穩,順著桌子咣里咣當的滾到了地上。
「又是一個好獵手,我何德何能啊,真是榮幸。」
杜鵑忙把那個杯子撿起來又放到茶盤裡,兩個小丫頭齊聲道:「小姐你才是最厲害的,背後的人費了這麼大勁,小姐你還不是吃個飯喝個茶就把他們怎麼想的全摸透了。」
「他們想的再保險也白搭,誰讓他們遇上了小姐呢。」
南錦屏本來也就是感嘆一句,沒想到素梅和杜鵑立馬就安慰她,也捂著嘴笑了。
「行了,我自己幾斤幾兩還不清楚嗎,別貧我,彩寶叼走的帖子呢?還在那嗎?」
杜鵑搖搖頭:「早不在了。」
素梅開口接著說:「如果不是這幾天突然就發生了這麼多事,奴婢都不知道咱們候府的主子們真面孔都這麼恐怖。」
「小姐你知道鄭國公府的帖子是被誰拿走的嗎?」
南錦屏心裡當即浮出一張秀氣面孔,她一伸手就在自己眼前打散了。
「那我哪知道啊,你快說唄,讓小姐我聽聽是誰爬到高高的樹上去掏了一手彩寶的便便哈哈哈,細想起來候府後宅里會爬樹的主子記憶里還真沒聽說過。」
杜鵑一臉神秘,還帶了點不可置信。
「是菡萏院裡的三小姐!」
「是她帶著她的丫鬟碎珠在傍晚悄悄的跑到咱們勝意院裡去了,老夫人派去的守門婆子還給她開了後門讓她進去了。」
「三小姐早就早就瞞著所有人和老夫人沆瀣一氣、暗度陳倉了!」
南錦屏擺擺手,不贊同她的說法。
「錯了錯了杜鵑,咱們三小姐哪有瞞著,那叫時不時的光明正大,但大部分都半夜摸黑走夜路去了,你看不見罷了。」
「我那三妹妹早前不就天天的跑到翠微堂里三六九的點卯,你當時還說她殷勤,讓你家小姐我學學呢,翠微堂那會是好東西流水一般往我這裡送,可人家也給了我那妹妹三兩件啊。」
她狡黠的笑著,右手指輕輕咬在嘴裡,吃吃的笑開。
「尤其是以後我啥都沒有了,人家還不是穿了那什麼百步流仙裙到我跟前晃悠,和我分享的可開心了呢,我上手碰一碰人家都隱隱的嫌棄,都想把我這雞爪子當場剁了。」
杜鵑癟癟嘴,臉上不禁戚戚然,小丫頭不過十一二,猛然發現自己認錯了人,心裡真挺傷心的。
「都是奴婢看走了眼,奴婢看三小姐沒有向三姨娘、大小姐、六小姐那樣,而且以前三小姐也這樣不怎麼出風頭,所以奴婢以為她是候府里難得的好人呢。」
南錦屏起身抱了抱她,輕輕的安慰著,招了招手把她放素梅懷裡抱著了。
「三姨娘、大小姐和六小姐那是有事拿到明面上,咱們真刀真槍的干一場,所以你們都能記住她們,誰讓她們是個挑事的茬呢。」
「三小姐南岫雲嘛,比她們仨聰明多了,不聲不響的,也沒有啥存在感,別人做的她也跟著做,別人不做的她也跑得快,尤其是她還乖乖巧巧的,誰會覺得這麼一個嬌弱小姐也會在背後給人下黑手、插刀子呢。」
瞧著杜鵑還癟著嘴不開心,她挑了個搞笑的話題扔了出來,昨日下午慘不迭遭人追殺,昨晚又熬了個大夜,今早一起來就推理一群壞蛋,她都快累暈乎了,就當給一直運轉的大腦放一會假了。
她對著素梅擠擠眼睛,做了幾個假口型就開口了。
「真是笑死個人了,她們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怎麼都喜歡大晚上偷偷摸摸去幹事情,先有三姨娘和老夫人在前,一個告了密一個圍院子,後有三小姐南岫雲,也是趁著天色黢黑去我們院裡掏鳥窩,怎麼著,她們商量好了怎麼的,都不約而同的選擇在大晚上作案。」
素梅看了一眼杜鵑,立即張嘴配合她。
「小姐呀,人家是去幹壞事,怎麼敢大白天的在眾目睽睽之下來咱們勝意院偷東西呢,那可不得選個黃道吉日的好日子、好時辰,等到天黢黑了再溜進來動手嘛。」
南錦屏更樂呵了,她悄咪咪的湊到素梅身邊開口問。
「那你說她們選這樣的黃道吉日,有沒有真的沐浴齋戒、焚香更衣求佛祖保佑呀哈哈哈。」
素梅也故意悄咪咪的壓低聲音回復她:「奴婢覺得有,做了虧心事就怕鬼敲門,要不然老夫人怎麼天天都去跪佛堂呢,一進去半天都不帶出來的。」
杜鵑原本還傷心呢,這會突然看她倆不著調瞎胡扯了,大方向都偏了,她得快點給她家小姐拉回來,事情還沒說完呢。
她從素梅懷裡抬起頭,瞪起眼睛嚇唬南錦屏:「小姐你還鬧,鄭國公府的帖子被三小姐偷走啦!」
「奴婢看你到時候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