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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下最快的手,用最快的刀!

2024-09-03 02:04:55 作者: 十生

  謝紅香朝著身後的金芝使了一個眼色,金芝懂了老夫人的心思,立即走了出來向著永安侯福了福身。

  她語氣急促,言辭懇切:「還請侯爺聽一句老夫人的辯駁之言,咱們翠微堂是真的未曾知曉二小姐生病一事,二小姐多日未曾來翠微堂給老夫人請安,老夫人心裡也焦急呀。」

  「不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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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安候冷哼一聲,「好一個不曾知曉,錦屏的勝意院日日熬藥,府中人無不知曉,就算母親未曾親眼看到、親自聞到,母親的耳報神也應該告訴過您了吧?」

  聞言,老夫人瞪大了眼睛,猛地一掌拍在了椅子把手上。

  「你胡說什麼?我哪有什麼耳報神!不曾知曉就是不曾知曉,難道我堂堂侯府的老夫人還要掩蓋些什麼?」

  永安侯的嘴角噙了冷笑,對自己母親的狡辯頗為失望。

  「有是沒有,母親自然心裡明白,就不用兒子多說了。」

  老夫人見永安侯對此事的認定已如青石,念起母子情分也不由得黯然神傷,即使低垂著雙目也難以掩蓋,她的聲音里突然就帶了一絲疲憊,不像往日一般盛氣凌人。

  「我明顯是被人擺了一道,你一個當兒子的不為我找回面子也就算了,竟然還過來責問於我!」

  「那兒子作為錦屏的父親,自己的女兒被自己的母親如此對待,兒子又當作何反應?這種事情幾次三番,錦屏一忍再忍,我這個當父親的難道不應該為自己的女兒討回公道嗎?」

  永安侯心頭一沉,嘴角又是往下一扯,看的出來已是惱怒非常。

  金芝見他們母子兩人一個勁兒的抬槓,焦急卻又無法,主子說話,下人又沒辦法插嘴。

  老夫人確實是氣焰高了些,可是想到二小姐真的臥病在床這件事,誰知道底下的人竟然沒有一個人來報呢,此事又讓永安候如此憤怒,老夫人怕也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謝紅香冷眼看著她自己的這個兒子,忽然冷笑一聲,兩眉間陰鷙頓生:「那照著侯爺你這麼說,是要我拉下臉面去到你那女兒床前脫簪告罪否?」

  永安侯回的話也硬邦邦的:「兒子並未這麼說。」

  謝紅香猛地抓起桌上的茶杯,一個使勁砸到了永安侯的褲腿上,永安侯也沒躲,茶水即刻就洇濕了他用來做褲腿的暗繡福文料子。

  「你這個逆子,你就是這個意思!」

  永安侯垂著眸子看著從衣袍上蜿蜒流到地板上的茶水,像終是無奈一般深深嘆了一口氣,額角一陣發疼,他抬起手費勁的揉了揉。

  「母親好歹也是侯府的老夫人,一舉一動都代表了侯府的臉面和教養,這種山野村婦一般的作派還請母親以後不要再有了。」

  他緊閉著雙眼,似乎不想再看到老夫人的反應,臉上拉出的一抹笑容確是似笑非笑,說出來的話里也沒有了溫度。

  「兒子今日就說這一次,若是日後母親仍舊記掛不到心上,也只能讓兒子請母親去侯府外散散心,郊外的莊子上風景秀麗,氣候宜人,很是適合頤養晚年。」

  「你威脅我!」

  似乎沒想到永安侯會說出這樣狠的話,謝紅香整個人愣了一瞬,又蹭地站了起來,她一下張紅了臉,恨聲道:「你竟然要把我送到莊子上去!」

  永安侯不再看她,把頭扭向了一邊,難道人真的是越老越昏聵,著實難纏,還不明事理,他母親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子。

  「只是再有下次,望母親好自為之,翠微堂里不適合帶病之人往來,本候就做了主,往後錦屏就不必再向母親來請安了,本候相信這個論斷母親也視以為好吧。」

  老夫人整個人都趔趄了一下,猛地向右歪去,金芝立馬用自己的身體撐住了她。

  謝紅香渾身顫抖,恨的目眥欲裂,永安侯的話讓她憤怒非常,她伸出尖利的手指直直的指向永安侯,眼裡的怨毒之意滿的要溢出眼眶。

  「你!你!」

  這些無用的爭辯讓永安侯厭煩,他閉了閉眼,忽然平靜而莫名的抬頭,眼神靜靜地注視著老夫人,聲音就像秋風掃落葉,一絲餘地也不留。

  「這件事就到這裡,以後誰也不用再提,等錦屏兒的病好了再說吧。」

  永安候乾淨利索的扶著椅子起身,沒有一絲猶豫,抬腿就往翠微堂外走了。

  看著永安侯拐過長廊,身影消失在矮牆之後,謝紅香整個人忽然就軟了下去,氣勢全無,一屁股垮在了椅子上。

  她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伸出手一掃,猛地將桌上的托盤揮到了地上,托盤啪啦一聲碎了,崩起起的碎瓷片又神奇的迴旋了一下,一下擦過了謝紅香裸露在外的手面,頓時有細細的血跡流出。

  她也顧不上這點子小傷了,形象全無的嘶吼起來:「是誰?是誰!」

  「到底是哪個賤人在算計我!」

  金芝忙把站在廳里伺候的丫鬟們都趕出去,老夫人自己發脾氣沒關係,她一個做奴才的還是要顧及老夫人的顏面,儘量少讓人看到。

  「老夫人咱別生氣,小心氣壞了身子啊。」

  謝紅香猛的伸手拽住了金芝的雙臂,渾濁的眼珠里瞳孔驟然放大,大聲斥罵道:「是那兩個賤人,是三姨娘和五姨娘!是她們知情不報,才讓我判斷失誤,一時心中怨懟才派你去了勝意院。」

  金芝連忙上手扶住老夫人的肩膀,心裡有苦難言,分明是夫人你前幾日裡不許她兩人提及二小姐,提了便會動輒怒斥,弄的兩位姨娘戰戰兢兢,又怎麼敢說。

  她耐心的安撫著謝紅香,沒有像老夫人一般失了理智。

  「老夫人先冷靜冷靜,侯爺最是討厭這個樣了,切記不能失了分寸,咱們得靜靜分析,才能找出掩蓋在黑霧裡的毒瘤啊。」

  三姨娘和五姨娘繞著府里的小花園逛了半個時辰,三姨娘自己心裡打起了小九九,看今日的情況,侯爺明顯是來替二小姐向翠微堂里討公道的,看來還是二小姐後來者居上,被磋磨委屈了十幾年,一朝露面便即刻就成了太后的寵愛之人,也成了侯爺的心尖尖,

  她要不再換一隊站?

  她有心去試探五姨娘的口風,頂著秋冷走在五姨娘身邊,一言一語的詢問著,奈何五姨娘和她的女兒嘴都緊的像蚌殼,怎麼撬都撬不開,真是沒點趣味。

  話不投機半句多,三姨娘王芷柔真是覺得心累,這個狐媚子除了臉長的好看,什麼都是冷冰冰的,有什麼能比得上她的,有什麼侯爺還老是去她房裡。

  什麼也探究不出來,三姨娘也倦了,她在枯荷池旁停下了腳步,軟軟的調子響起來:「今日就逛到這吧,我就先回去了,妹妹自己逛逛吧。」

  五姨娘和南紫怡依舊繞著小花園走著,三逛兩逛便隱入了假山群了,不見蹤影了。

  南錦屏正聽著底下的小丫頭匯報著翠微堂那邊的情況,手裡拿了一隻步搖一甩一甩的,白皙如玉的臉上帶著歲月靜好的韻味。

  素梅和杜娟聽完了小丫頭傳的話,兩個人湊在一起悶頭笑著,肩膀聳動,樂不可支。

  南錦屏低垂的眼帘抬起,眸子裡點出閃閃的光,整個人看上去有點嬌嬌懶懶的,飽滿的瑰唇輕輕一勾,便有了一抹涼涼的笑意。

  「就這點小事,也這麼讓你們開心?」

  素梅忙跑到她跟前蹲著,整個人神色飛揚,開心極了。

  「那當然啦,這說明現在在侯爺的心裡,小姐您才是第一位,老夫人都要吃槍藥呢。」

  杜鵑也湊到她跟前,果然還是年紀小了些,在勝意院的日子比之前做粗活的時候好多了,說起話來比素梅更加活泛。

  「是呀小姐,老夫人以前在咱們侯府那是說一不二,別說是對小姐您刻薄寡恩,就算是對留燕居里的陳氏也是頤指氣使的,府裡邊就沒有敢得罪她的,都是生怕吃了她的斥責。」

  「平日裡說是陳氏掌管候府,可是私底下拿決策的還是老夫人,這下子好了,陳氏禁足,老夫人又遭了侯爺的貶斥,候府里但凡眼睛能看見、耳朵能聽見的,上到八十老嫗,下到五六歲的垂髫小兒,都知道現在侯府里站的最高的就是小姐您了。」

  南錦屏看著她倆上蹦下跳的像小松鼠一般,自己的情緒也被帶著快活起來,精緻的臉上依然冷漠,卻多了幾分煙火氣。

  「與其他為刀俎,我為魚肉,還不如我先做了能操刀的人,下最快的手,用最快的刀。」

  「只是不想受人欺負罷了。」

  素梅聽了這話,不免又回憶起十幾年來淒風苦雨的日子,不覺有些黯然神傷。

  門口的小丫鬟快步的邁著步子進來通報:「小姐,五姨娘帶著四小姐來了,說是要見您。」

  這麼快就來了?南錦屏輕輕抬起眼皮,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看來五姨娘是做出選擇了。

  她低眉眨眼間風波流轉,嘴角微微一笑,整個人便是笑靨如花。

  「是從哪個門進來的?」

  「回小姐,是從咱們後院的角門進來的。」

  果然,五姨娘算是接過了她拋出去的橄欖枝,看來還是有些沒底的,不然就會走正門了。

  「請五姨娘和四小姐先去側廳等著,就說小姐我隨後就到,杜鵑,讓上茶的丫鬟把茶水端上去,糕點瓜果也一樣都擺上,五姨娘來了,不要失了禮數。」

  南錦屏帶著人一踏進側廳里,五姨娘就馬上站了起來,向前一步福下了身:「妾攜小女見過二小姐。」

  「不用這麼客氣,五姨娘、四妹妹,快起來吧。」

  南錦屏走到一邊的椅子前坐下,嘴角掀起一抹笑意。

  「姨娘今日來可是有什麼話要說?」

  「妾今日來,是想看一看二小姐的病好些了沒?」

  說著,五姨娘便從南紫怡的手裡拿過來一個長條形的錦盒,伸手送到了南錦屏面前的桌上,姣好的面容看上去認真極了。

  「妾出身貧寒,身無長物,二小姐病了妾也拿不出來什麼,這裡邊是一支野山參,是之前侯爺賞給妾的,妾也沒有福氣用上這種珍貴的東西,今日就借花獻佛送給二小姐養病了,妾真心希望二小姐的風寒能早日養好。」

  南錦屏又把桌上的錦盒推了回去,笑得眉眼彎彎的。

  「姨娘實在是太客氣了,錦屏就是小小一個風寒,哪裡用得著這麼寶貴的東西,再說我這風寒就快好了,再過兩日就沒事了;這野山參姨娘快收回去吧,我瞧著四妹臉上總是泛白,像是有些不足之症似的,姨娘就把這野山參切生片,給四妹妹煲湯泡水喝吧。」

  「姨娘幫了我這麼大的忙,還沒來得及謝你呢,哪裡還能收你的禮呢?」

  她又朝著身後揮了揮手,杜鵑立刻端著一隻石田玉做的盒子走了進來。

  她從杜鵑的手裡接過玉盒,扭轉身子將盒子放到了桌上,伸出玉白的小手搭在了五姨娘的手面上,眨巴眨巴的一雙小鹿眼純淨極了。

  「這裡邊是三十盞血燕,質量都是中上等的,姨娘就拿回去吧,反正留在我這也是無用,還不如拿回去給四妹補補身子。」

  三十盞質量中上的血燕!

  聽到這個數目的五姨娘和南紫怡都具是一震,就連老夫人屋裡用的還都是普通的燕窩,也就是一日一盞,二小姐一出手就是三十盞上好的血燕!

  南紫怡只覺得自己的那顆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上來了,她將目光從玉盒子上挪回來,看向姨娘的臉上,雖然二小姐爽快的給了,但要是不要,還是要得姨娘做主的。

  五姨娘真的是有些心動,這些燕窩對她的女兒來說是有用的,平常她作為一個小小妾侍,這樣的好東西是夠不到手裡的。

  南錦屏看著她幾次動了動嘴唇都沒說出話來,便知道了五姨娘是想要的,世間人十之八九,總是會對著金銀財物動心的,以前看五姨娘都是冷冷的,這會兒她也是眼睫亂動,不時的瞟上玉盒一眼,兩手不住的絞著帕子,顯然是猶豫極了。

  南錦屏巴掌大的臉上翩然一笑,如夏日的粉蝶一般惹人歡喜,仿佛十分善解人意,不忍看五姨娘露出破窘之態,便順水推舟又將那桌子中間的盒子向著五姨娘推了一推。

  「姨娘就拿著吧,平常就給四妹妹用上,娘娘自己也可以吃呀,都是很溫補的,沒有幾十年的人參那麼沖的藥性,姨娘和四妹就放心的用好了。」

  五姨娘那清麗的臉上突然就流下了兩道淚痕,她從椅子上起身,一把拽了她的女兒南紫怡俯身蹲了下去,規規矩矩的行著禮,晶瑩的淚珠一顆一顆的滑落,她像是終於難以忍受一般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二小姐的大恩大德妾當不起,也無以為報,但是今後只要二小姐能用得到妾的地方,妾定當結草銜環,以重相報,只求二小姐能夠庇佑妾的女兒,在候府之中能夠不再仰人鼻息,將來有一個好的歸宿,妾就知足了。」

  「姨娘這是做什麼?」南錦屏坐在椅子上,嘴角的一抹笑容稍縱即逝,仿佛從未出現,她做出了伸胳膊拉人的動作,人卻牢牢的坐在椅子上,並未起身。

  「這可就折煞錦屏了,錦屏可受不了這麼重的禮。」她忙指使著素梅和杜鵑,「你們兩人快把五姨娘和四小姐扶起來,這可怎麼好,不過是幾盞血燕罷了。」

  五姨娘抽噎著被素梅扶回到椅子上,眼角透出一抹嫣紅,手裡的錦帕已經洇了個半濕,整個人看起來哭得楚楚可憐。

  「多謝二小姐憐惜紫怡,她確實是有從胎裡帶出的不足之症,都是我這個做娘親的沒能保護好她,才讓她在妾的肚子裡就遭了別人的算計。」

  「哦?」

  南錦屏眉頭一皺,露出了一個十分疑惑的表情,既然五姨娘要說投名狀了,那她也不攔著。

  她像是十分憂心,又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站在五姨娘身後默默流淚的南紫怡。

  「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我原本只以為是四妹妹胎里體弱,平日裡見的少,若是不仔細看也不怎麼看得出來,原來這裡邊還另有緣故嗎?」

  五姨娘雙眼通紅,聲聲泣血,她抬起盈盈的雙眼注視著南錦屏,清冷的聲調里儘是悔和恨,側廳里的薰香仿佛都沾染了這沉重的悲傷。

  「妾一入侯府便深得侯爺寵愛,惹了陳氏紅眼,可是妾那時實在是後知後覺,除卻侯爺,妾身上沒什麼值得她費心打算的,再加上妾向來循規蹈矩,那一段日子陳氏也無從下手。」

  五姨娘回憶著十幾年前,整個人哭的蔫蔫的,強撐著的脊背實在支撐不住,她上半身枕著胳膊趴在了桌子上,臉上清淡的妝容都被流淌不絕的淚水衝散了。

  「可是,可是後來我懷了紫怡,還是像在女兒時一般天真爛漫,對後宅的腌臢之事絲毫不懂,直到紫怡生出來,妾才發現她如此虛弱,可是她在妾肚子裡的時候明明活潑極了。」

  「妾只能在私底下百般查問,也曾喬裝打扮偷偷抱著紫怡出府去尋好的大夫,可是那些大夫們都給了妾同一個結果,他們說,他們說是紫怡在出生那日被人下了藥,其實不是想害她,或者說陳氏根本就沒把妾的孩子放在心上,那藥是想害妾,讓妾孩子還沒有生出來時便血崩而亡!」

  南錦屏面上極為震驚,手中的茶盞啪嗒一聲打在了桌上。

  「是陳氏,一屍兩命,真是好狠毒的算計!」

  五姨娘已經哭的連淚水都流不出來了,兩隻眼睛的瞳色血紅,手上精緻的之指甲深深的扎進了柔嫩的掌心裡,有幾枚受不得這力道,磕巴磕巴的聲音響起,那幾枚指甲瞬間就崩斷了。

  「沒有一個大夫能知道那是什麼藥,妾無憑無據,也無法向侯爺陳情此事,遍尋緣由卻終不能得,有一天卻突然想起生產完那日,陳氏對妾的奇怪一笑。」

  「細細想來才恍然明白她那是在警告妾,生產之時她的計劃出了紕漏,妾和紫怡的命僥倖保住了;可是她隨時可以要了妾和孩子的命,讓妾以後在候府里只能對她伏低做小!苟延殘喘!」

  她將南紫怡拉到身前,無比哀痛的看著她唯一的女兒,母女兩個相對而泣,擦不盡的淚水沾濕了衣裳,南錦屏就算是早就算準了今日的場面,此情此景也不禁讓人共情難受。

  「紫怡是妾這一生的指望,可是她自小體弱無比,妾還不能對任何人說起,陳氏這手段更是斷了妾這一生的歡欣!讓妾的這一生只有絕望,紫怡更是沒有了任何轉圜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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