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2024-09-03 00:24:03
作者: 白水煮竹
正月二十一了?
阮嬌嬌呆了好一會兒,直到秦不理取來擱在池邊托盤上的梳子,梳痛她的頭髮,才回過神來。
「我還記得……我被荀瑞的人從隴南帶走那天,是正月十五。」阮嬌嬌咋舌,「我竟然是雞鳴山睡了這麼久?那——」
阮嬌嬌著急,趕緊摸自己身上。
秦不理笑著捉住她的手,「隴南城到雞鳴山,也有好幾日的路程,你那幾日都在路上。更何況荀瑞……」
說著,冷笑兩聲,不接著往下說。
阮嬌嬌想起直到剛才,蜀緞錦還被好好地綁縛在她身上,靴微放下心來。
秦不理拉著她坐在台階上,叫她背對著坐在下一級台階,好讓他梳通她的發。
阮嬌嬌的頭皮被人扯傷,好幾塊疼痛的地方。秦不理又是五大三粗的漢子,手上的勁兒不分輕重。阮嬌嬌連連倒吸幾口涼氣之後,乾脆從他手上搶過梳子。
「我自己來,你弄得太疼了。」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阮嬌嬌也不知道秦不理想到了哪裡去,只聽見他低咳一聲,啞聲道:
「好,你自己來。」
有秦不理在,阮嬌嬌也沒法脫了衣服,好好地舒舒爽爽地泡一個澡。
好在這兒的池水帶著苦味,秦不理解釋是某種可以做藥材的石頭。阮嬌嬌沒一會兒就覺得渾身鬆懈下來,小心解著自己的發,一邊問秦不理:
「曲尋音為什麼想要蜀緞錦?剛才你手下說,她是跟著我來這兒的?」
秦不理拎起池邊的酒,小啜一口,道:「她先前跟你回潢縣,吳遂已經將她安置好了,但沒想到她又跑回了京城去。」
「去京城?做什麼?」阮嬌嬌半轉身子,好奇抬頭看著秦不理。
秦不理含了一口酒,突然低頭,湊到阮嬌嬌唇上,將酒全都餵了進去。
阮嬌嬌下意識接受,但那酒辛辣,火燒似自喉間一路淌到胃裡頭。她又泡在這熱的溫泉水當中,內里外頭都是熱,麵皮一下子就臊起來,渾身的毛孔剎那間全都打開。
「別吐,是定安做的藥酒,對傷口好的。」
秦不理的拇指按住她的唇,粗糲的指腹撫了撫因乾渴過而起皮的唇,又哺下第二口。
再餵兩口,秦不理這才停下來,微微笑著,看阮嬌嬌酡紅的臉色。
「待會兒再睡一覺,你身上的傷就會好很多。」
阮嬌嬌不知道是不是這藥酒裡頭含有多少酒,那酒又有多烈,茫茫然睜眼,看秦不理撥開酒壺的蓋子,仰頭將剩餘的酒全都喝光。
有一滴液體從他唇邊滑落,墜過他的下頜,又途經他的喉結。
阮嬌嬌看那上下動的喉結,不自覺咬住自己的下唇,隨即一驚,幡然醒過來一般,極快轉回身去,不敢再看秦不理。
酒壺的蓋子還浮在池面上。
阮嬌嬌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去抓住它,總之她就是伸手將它抓住了。
鎏金的蓋子小巧玲瓏,被池水燙得有些些暖,但握緊了,內里的涼意還是投了出來。
這近乎是阮嬌嬌在這燥熱環境之中能依偎的最後一點兒涼意。
阮嬌嬌聽見秦不理把酒壺放在一旁的聲音。輕微一聲響,卻在她心裡「咚」地重重擂了一下一般。
阮嬌嬌心慌意亂,問他:
「你……你怎麼也喝這酒?」
「我?」
不知道是不是沾染了酒氣,阮嬌嬌總覺得秦不理的聲音透露出孩童的稚氣,無辜,又天真,好似她做了什麼大壞事。
好似她要對他做什麼大壞事。
「我受傷了啊,你剛剛才問我的,你怎麼忘了?」
阮嬌嬌倏地回頭,看秦不理嘴角噙著的笑。
他的耳朵很紅,耳廓、耳垂,通紅得很。麵皮卻還是黢黑的。
阮嬌嬌沒顧上其他,擔憂問他:「哪裡,是這兒嗎?」
說著,伸手輕輕點了點他的胸口。
秦不理讚許看她,拉著她坐上他的腿。
「你要看嗎?」
他的聲音很低,很柔,像蠱惑,像誘惑她看一件神秘的、寶貴的東西。
阮嬌嬌一時之間沒察覺到自己像一隻正在步入陷阱的兔子,著急點頭,甚至還動手拉他的衣服。
「傷得重嗎?你的平安符都被血染透了,那全是你的血嗎?不然那些山賊是怎麼拿到的?」
秦不理笑著制止她,慢悠悠解開腰帶,拉開外衣。再解開裡衣的系帶,攤開裡衣。
他穿得向來不多,大冬天的也是如此,阮嬌嬌一早就知道。
大概是為了方便行動,穿著厚重的衣服,揮刀的時候會礙手礙腳?
阮嬌嬌甚至看到不少海衛軍的士兵大冬天還赤膊,還赤腳呢。
「多虧你送我的平安符,才替我擋了這一刀。」
等到結實的肌理坦誠呈現在阮嬌嬌眼前,阮嬌嬌怔愣看許久,才敢將顫抖的雙手放上那塊已經濡濕的紗布。
紗布在他胸口纏了幾圈,他胸口當中的位置,覆著一塊方形的凸起,是另一塊較厚的紗布。
那當中,已經沁出一個不規則的血色圓形。
秦不理捏著她的小手,攤平放在那處傷口之上,喟嘆道:
「你不給我荷包,我只能將你給我的平安符掛在胸口。沒想到正好了,那把刀刺過來的時候,正巧被平安符擋住,才滑到了這裡來。」
「平安符……是紙做的,怎麼擋得住?」
阮嬌嬌抿著唇,忍住眼淚。
可越是忍,眼淚越是從眼底湧上來,模糊她的視線。她看不清秦不理,只好眨眼。
一眨眼,大顆的淚滴墜下,被秦不理及時以吻接住。
「紙可厲害著呢!你別看它單薄一片,可要是折起來,再折起來,折它個七八下,那它就是世間最堅韌的東西。要是沒有它,那把刀會刺進我的心臟,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聽他還能笑著說這種話,阮嬌嬌嗚咽一聲,淚如雨下。
「別哭,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秦不理捧著她的臉,笑著親吻她的眉眼、她的鼻尖,和她的唇,將她擁到懷裡來。
阮嬌嬌靠在他的肩頭,抽抽搭搭。連他的手和他的唇放到了哪兒去,在哪兒流連都沒有在意,滿心只有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