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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

2024-09-03 00:23:44 作者: 白水煮竹

  阮嬌嬌大喜過望,那海寇卻將她往旁一推,哇啦哇啦高興喊叫著,去撿那些金石玉器。

  

  看樣子,他並沒有發現那些東西裡頭,夾雜著一把短刀。

  阮嬌嬌這才慌忙回頭看一眼其他海寇。

  他們正在跑過來,牛二傻呆呆坐在篝火旁,背對著她,不知道活了還是死了。

  那極快的一瞥,叫阮嬌嬌看不出牛二傻身上是不是還有喘息的痕跡,只是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海寇們沒有管他,任由他坐在地上,或許是已經將他……

  阮嬌嬌不敢多想,趁著其他海寇還沒來,往欣喜若狂撿著東西的海寇那兒一撞。

  用肩膀把他撞開。

  雖然收效甚微,但她這麼一撲過去,順利將秦不理的短刀握在了手裡頭。

  指尖傳來被撞擊的疼痛,散落東西的這一塊地底下有碎石,阮嬌嬌好幾隻手指的指尖杵到了碎石縫裡,被石頭尖戳進指甲蓋中。

  「李朝狗!」

  被阮嬌嬌驚擾的海寇怒罵,用力一拉阮嬌嬌的頭髮。

  阮嬌嬌痛得不得不順著他的力道仰起頭來,那海寇還不依不饒,另一手又要招呼上她的臉。

  說時遲那時快,阮嬌嬌奮力將秦不理的短刀刀鞘一拉。

  她沒用過這刀,沒想到這刀又快又利,幾乎是瞬間就沒入了那海寇的肚子裡。

  也怪那海寇,身子是往前傾的,阮嬌嬌將刀一往上送,他自己在驚駭之中身子一沉,直到抽搐且溫熱的肚子抵到阮嬌嬌握刀的虎口處。

  借著篝火的光,阮嬌嬌只看得他大睜眼睛,長大了嘴,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像是破舊的風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阮嬌嬌腦子裡霎時一片空白,溫熱的血液從這人身上流到她手上,又順著她的手腕往下低落。

  在這一過程中,粘稠又重的血液被風颳得由熱轉冷。

  可已經跑到他們這裡的其他海寇沒有看到,他們嘻嘻哈哈淫蕩笑著,以為這海寇是忍不住對阮嬌嬌行了什麼事。

  那姿勢看起來也確實像,幾乎在瞬間就流失了生命里的海寇像一株枯萎的草,往阮嬌嬌身上倒伏下來。

  阮嬌嬌渾身顫抖著,背後生寒。

  這是她第一次殺人。

  甭管他是不是海寇,一條鮮活的生命,在她的手上逐漸流逝。

  「喂!汽摩!」

  有個海寇欣喜若狂裝著地上的金銀,推了一把倒伏在阮嬌嬌肩上的人。

  他沒看出他的異樣,還在興奮地說話。

  終於,有個海寇摸到了從他身上蜿蜒出去的血,大驚大叫,將那海寇的身子用力往旁一番。

  僵直著脊背坐著的阮嬌嬌仿若從夢魘中驚醒,在那海寇怒吼的時候,趕緊一刀扎過去。

  一刀扎中了,但不是要害地方,也不深。

  幾個海寇驚怒,將阮嬌嬌的手一拿,往外用力一掰。

  阮嬌嬌吃痛,起先還不肯鬆開短刀,可承受不住那逐漸加重的疼痛,也握不住刀子。

  「哐啷」一聲,短刀落了地。

  「賤人!」

  被阮嬌嬌扎中的海寇怒罵,高高揚起拳頭,想要打死阮嬌嬌。

  另一個海寇卻撿起了刀子,急促叫喊阻止了他。

  「秦不理。」

  阻止的人簡短說了秦不理的名字,並把手中的短刀給其他人看。

  阮嬌嬌被那不甘心的海寇甩開,湊過去看那把短刀。

  阮嬌嬌心裡知道,他們是認出了這是秦不理的短刀。

  認出來,是好事還是壞事?

  他們會因為忌憚秦不理,而放過她嗎?

  還是會因為她有秦不理的短刀,而對她百般折磨?

  阮嬌嬌不敢多想,想要趁機逃開。

  頭皮一疼,她的長髮被海寇抓住,扯著她往回拉。

  有海寇提著她的頭髮,用力扯著,問她話。

  她聽不懂東島話,但結合他們晃著短刀的動作,應該是問她這把短刀的事情。

  他們一再說著「秦不理」,阮嬌嬌的頭皮幾乎被他們蠻橫扯下來,淚水滑落,一聲不吭。

  海寇們惱羞成怒,用力掐住她的頸子,推打她。

  阮嬌嬌咬住牙,忍著那些疼痛,還是一聲不吭。

  那些海寇們見她這般,簡單商議了幾句,把地上所有的金銀珠寶攢到一起。

  有個海寇一手拿著那沒找到刀鞘的短刀,一手拎著阮嬌嬌。看樣子,他們是想帶著她轉移到什麼地方去。

  阮嬌嬌死命掙扎,海寇又打又罵她,恰好叫她在那當口,瞧見牛二傻在篝火前頭——

  壓根不單只是坐著!他手裡拿著一隻羊腿,苦大仇深地撕咬它、吞咽它。

  聽到他們的動靜,他還轉過身來,腮幫子鼓鼓地咀嚼著,看著他們。

  阮嬌嬌又氣又喜,尖聲喊叫:

  「牛二傻!你怎麼不殺海寇?!你怎麼不殺海寇?!」

  牛二傻看起來傻愣愣的,反倒是阮嬌嬌因為這尖叫被海寇用力推倒一旁,跌了一跤。

  「牛二傻!你還說要保護我!你還想要我給你工錢!你就是這樣保護我的嗎?!你不殺海寇,我是不會給你錢的!你不配得到我給你的工錢!」

  阮嬌嬌被推倒便也罷了,那海寇見她還在尖叫,招呼牛二傻殺他們,不知道是聽懂了,還是單純見不得她叫喊,揚起腿來就提她。

  阮嬌嬌痛哭出聲,喊著:「牛二傻!殺海寇!」

  一邊承受這身上的拳打腳踢。

  好半晌,牛二傻才反應過來一般,氣沉丹田,大喊一聲。

  踢打阮嬌嬌的海寇停了下來,忌憚看向牛二傻。

  突然,一聲尖嘯,阮嬌嬌只覺得在那聲尖嘯倏地沒了聲響之時,有點滴熱血濺落她的臉上。

  定睛一看,方才拳打腳踢她的海寇肩上中了一箭。

  有人!

  有人,就意味著他們得救了!

  那海寇痛叫著,回手要拔出肩上的箭。

  阮嬌嬌瞧見他手裡還提著的秦不理的刀,也不知道在渾身的傷痛之中是哪裡來的力氣,大概是人在面臨絕境的時候,都會迸發出無窮的力量。

  總之,阮嬌嬌將那刀一搶,再雙手握著,用力插進那海寇的背心當中。

  鏗鏗鏘鏘,幾支長箭又極快被射過來。離他們二人最近的海寇聽見哀嚎聲,打落長箭,大步往阮嬌嬌這兒走來,來勢洶洶,殺氣洶洶。

  阮嬌嬌的腦子是懵的,只知道心裡有無窮無盡的恨和憤怒,就像那怒吼著、赤手空拳和海寇廝打在一起的牛二傻一樣。

  來人過來,她咬著牙,也尖叫著撲上去。那海寇全然沒想到,又恰好有箭射過來,等他將箭打落,阮嬌嬌已經撲到他身前,抬高了手,把短刀送進了他的頸側。

  黏膩的,腥臭的鮮血,一下子就噴湧出來。

  阮嬌嬌顫抖著,喘不上氣。

  長哨聲,和馬蹄聲混在一起,從遠處傳來。

  有人用李朝話大喊著什麼,阮嬌嬌沒聽清。

  比她高、比她強壯的海寇目眥欲裂,捂著頸側噴薄不止的傷口,在她眼前緩慢跪下,再往後倒。

  阮嬌嬌低頭看自己的雙手,長大了嘴也喘不上氣。

  她殺人了。

  她殺人了!

  「將軍!是李朝人!」

  一聲近在咫尺的大喝,炸雷一樣響徹她耳畔。

  阮嬌嬌驚惶回神,看見穿著海衛軍軍甲的士兵,他臉上的詫異很明顯,伸手想扶她,又不敢碰她。

  「將軍!」

  又有人喊。

  將軍?哪位將軍?海衛軍有這麼多位將軍。

  阮嬌嬌的眼裡湧上熱淚,說不清是劫後餘生的慶幸,還是初次殺人的惶恐。

  朦朧淚眼之中,她看見秦不理手上搭著弓,催著快馬奔過來。

  他橫了馬身,停在前頭不遠,但也不算近的地方,擰著眉,看著她這一處。

  阮嬌嬌雙手顫著,身子搖搖欲墜站著,想往前去,撲到他懷裡,卻沒有力氣。想叫喊,後頭卻哽住了,出不了聲。

  他為什麼不過來?

  他為什麼停在那一處,好像不認識她一樣?

  阮嬌嬌乾裂的雙唇動了一動, 驀地瞧見秦不理披在身上的大氅,身後突然一動。

  一顆腦袋從他身後大氅鑽出來。

  是個女人。

  二人同乘一匹,那女人的手繞在他的腰上。

  「不理哥哥,怎麼了?」

  阮嬌嬌聽見她問。

  海衛軍無人出聲,她的聲音就尤其明顯。

  嬌啼,如夜鶯。

  和她問話的聲音一樣明顯的還有牛二傻的聲音。

  他哇呀叫了一陣,拎著一個海寇打了一陣,大聲嚷嚷道:

  「四姑娘!我殺了海寇了!我能夠保護你!我配得到你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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