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2024-09-03 00:23:47
作者: 白水煮竹
且不說被牛二傻拎著打的海寇,頭都被牛二傻的鐵拳打得變形。
牛二傻這句話,叫在場的海衛軍明顯一頓。
「四姑娘?哪位四姑娘?」
「這……這是不是阮家的四姑娘?」
「是……嗎?這樣子……看著像,也不太像。」
悉悉索索的議論聲隨著風飄到阮嬌嬌耳畔。
阮嬌嬌看見秦不理立即從馬上下來。
他身後有個女人,不太好翻身下,他解了大氅留給那女人。下馬的時候,還站不住,一腿軟了下去,跪倒在地,又在一旁人的攙扶下極快地站了起來。
「不理哥哥!」
馬上的女人驚叫。
阮嬌嬌只是看著。
短刀被她雙手握在身前,刀尖衝著秦不理來的那處。
起先,秦不理腳下的步子有些許虛入,緊接著他調整好了自己,邁著又重又沉穩的步子快步走到她跟前來。
有海衛軍虛虛護在他身旁,手裡拿著火把。
阮嬌嬌能看清秦不理一路行來的時候,臉上難以置信的表情。
他走到她跟前,定定睜大眼睛看著她,和她一樣,足足怔愣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出聲:
「四姑娘?」
阮嬌嬌抬頭看著他。
這般高度,阮嬌嬌原本就疼的頸椎更疼起來。
她怕是在雞鳴山土匪牢里,被扔在地上的時候,風寒入了體。被牛二傻扛著狂奔,又是跑步又是騎馬,又和海寇有一場戰鬥的,自然是全身各處都疼得厲害,不止是頸椎。
方才那些海寇再大力一些,也許會扇斷她的頸子吧。
阮嬌嬌看著眼前的秦不理,沒辦法對焦,也沒辦法集中精神聽他說話。
她的腦子凌亂,手上還有人血的黏膩觸覺。血液漸漸被風吹乾,表面硬化之後,又將她的肌膚扯著、拉著,有輕微的疼痛。
她剛殺了人。
她剛用秦不理的短刀,殺了海寇。
兩個海寇。
「嬌嬌?」
秦不理的喚,突然闖到阮嬌嬌耳朵裡頭。
阮嬌嬌渾身一凜,回過神來,微微側身,避開他伸過來的手。
他想握住她的肩。
放在往時,握住她的肩之後,是要攬她入懷,緊緊相擁的。
阮嬌嬌錯開了,看秦不理微微皺眉,雙目浮現困惑。
「嬌嬌?是我,秦不理。」
秦不理的手往下落,兩指捏住阮嬌嬌握著的刀,並往他那處微微使力。
阮嬌嬌一驚,下意識將刀往後縮。
「別怕,別怕,是我。」秦不理低聲道,沒叫她把刀抽回去。
刀刃鋒利,他用指腹捏住刀面,阮嬌嬌也不敢再亂動,任由他將刀抽走。
「你怎麼——」
「四姑娘!我殺了海寇!」
牛二傻突然蹦到她一旁,在海衛軍紛紛抽刀的防禦中,沒有絲毫緊張。驕傲地抱著雙臂抬起頭,居高臨下地,用鼻孔「看」著阮嬌嬌。
「我是不是襯得上你給的工錢?阮家的長工能拿多少,我就拿多少!」
牛二傻顛顛倒倒說著這幾句話,阮嬌嬌看見他胸前被濺上的濡濕,不管那沒有血色的是不是血,她都不敢再細想了。
阮嬌嬌點頭,沒出聲。
她只是輕輕點頭,張開顫抖又麻木,幾乎僵硬成了雕像的手。
原來用力維持一個姿勢太久,是會發麻的。
阮嬌嬌低頭看著手上的血腥,一隻大手伸過來,握住她滿是血污的手。
他的手沒有以往那麼熱,但比阮嬌嬌的暖上許多。
可這暖,讓阮嬌嬌覺得秦不理的手像一塊木炭,燙手,趕緊甩開,收回來。
「嬌嬌?」秦不理不解,伸手撫上她的臉,也被她躲開。
「你是誰?哪兒來的臭流氓?」
牛二傻這才發現這兒被幾十個海衛軍團團圍住了。
不必秦不理吩咐,他們有的去處理海寇屍體,有的檢查現場留下的東西,還有人牽來了阮嬌嬌和牛二傻的馬,在一旁候著。
牛二傻橫身到阮嬌嬌面前,大有將阮嬌嬌護在身後的姿勢。
兩個人身高相當,牛二傻因為肥胖,甚至比秦不理看起來還要更龐大一些。
只是他腦袋小,怎麼看還是怎麼詭異。
「我是誰?」阮嬌嬌能聽出秦不理語氣中的不悅,「我是秦不理。」
牛二傻驚叫一聲,趕緊往旁一閃,歡天喜地將阮嬌嬌往秦不理懷裡一推,咋咋呼呼起來:
「四姑娘!他是秦不理!我的一千兩銀子是不是到手了?!」
阮嬌嬌沒說話,發顫的手將自己推理秦不理的懷抱。
他的懷抱真的很暖,可是她……
試了兩次,才勉強站後一步。
「四姑娘,說話呀!是不是啊?!」
牛二傻有個不依不饒的牛皮糖勁兒,捏住阮嬌嬌的肩,用力晃兩晃。
阮嬌嬌被他晃得甩出去,秦不理和身旁的士兵緊張得立刻制止他,大喝出聲。
「幹什麼?!傷著她!」
秦不理將阮嬌嬌拉過來。
阮嬌嬌又後退了一步,躲開了。
她這時候才發現,她的鞋面也被海寇的血淋上了,濡濕的感覺直到腳趾縫裡頭。
裙擺、鞋面和鞋底,都是血,她的身上也全是血。
「是不是嚇著了?」
秦不理無奈長噴一個鼻息,儘量放柔聲音問阮嬌嬌。
阮嬌嬌搖頭,又避開他的觸碰。
「牛……牛二傻……」阮嬌嬌的氣息不穩,嘴唇顫得幾乎沒辦法說出完整的話,「送我回隴南城,我再給你一千兩銀子。」
「回隴南?」
秦不理濃眉緊蹙。
海衛軍士兵們面面相覷。跟在秦不理身旁那個問她:「四姑娘不跟我們大將軍在一塊兒?」
阮嬌嬌搖頭,在秦不理又伸手過來的時候,往旁退了半步,並抱住了自己。
「不了,我本來就是來看看你的。你看起來沒事,我就放心了。」
阮嬌嬌抬起頭,看著難以置信自己竟然一再落空、沒能拉住佳人的秦不理。
她的眼神坦蕩,並沒有撒謊。
牛二傻聽說還有銀兩收,自然是歡天喜地的。從海衛軍手上搶回他們先前的馬,想了想,把韁繩扔給阮嬌嬌,也不管她有沒有接住,跑到還燒得正旺的篝火邊,一拿還架在火上的烤羊腿。
「四姑娘,你還沒吃東西呢。你……哎呀,這怎麼糊了?吃這塊吧,這塊還沒烤焦。」
牛二傻大大方方,撕下一塊羊肉,遞到阮嬌嬌前頭。
他想的只是一個邀功的目的,說不好阮嬌嬌覺得他這麼會來事,會多獎賞他呢?反正之前被關在一個牢里的阮家長工是這麼說的。
阮嬌嬌垂眼看見羊肉上的血,牛二傻的指關節上、虎口處,都是血,和黏膩的腦漿。
他這樣大大刺刺地遞過來,阮嬌嬌再也忍不住,將頭撇開,跑到一旁吐起來。
牛二傻還偏偏唯恐天下不亂,錯愕驚叫:
「啊?你怎麼吐了?你肚子裡該不會揣著一隻崽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