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2024-09-03 00:22:38
作者: 白水煮竹
阮承恩這笑,瘋癲,淒楚,又飽含絕望。
阮嬌嬌聽得心疼,秦不理的大手卻突然將她的耳朵一捂。
阮承恩瞧見了,停下那猖狂的笑,嘴角一彎,滿是嘲諷。
仍有些許聲音從秦不理的指縫鑽到她耳里。
阮承恩的唇在瞬間死白,一開一合,像在乾涸之中求救的魚。
「你方才是在試探我,試探出什麼來了?」
阮嬌嬌晃晃腦袋,晃開秦不理的手。
秦不理順從她的意願,將她拉到身側。忌憚著阮承恩,道:
「你的功夫是進寶財教的?」
「進寶財?」阮承恩怔了一瞬,「原來他叫這名字?他從來不跟我說他叫什麼名字,海寇用極刑也問不出來。我只知道他是橘洲人士,原來他叫進寶財?」
「進寶財臉上有特徵,你跟我說說。」秦不理冷冷提問。
阮承恩閉一閉眼,「他手心有十字疤,左耳耳垂缺失一塊。」
秦不理沒出聲,攥著阮嬌嬌的手稍稍用了力,顯露出失控的模樣。
阮承澤垂眼瞧了他手背上的青筋一眼,又道:「他肚子上還有個刀疤吧?從這裡到這裡,差些被開膛破肚了。但是這道疤後來被海寇折磨的疤蓋過去了,我也不太記得了。」
「他現在在何處?」秦不理問。
阮承恩輕笑,無所謂道:「不知道,被鯊魚吃掉了吧。」
阮嬌嬌手臂一疼,是秦不理無意識地用了力。
「他是我師父……嗯,算是我師父之一吧,我有好幾個師父。」阮承恩神色愴然,看著秦不理,也看著阮嬌嬌,輕慢道,「海衛軍,李朝人,東島人,海寇,都做過我師父。你說我會東島邪術,我自然要會的。」
「東島邪術需要自小——」
「東島邪術需要自小練起,」阮承恩笑一笑,笑意不達眼睛,他的眼仍舊是冷的,「有些人不信啊,所以逼著我,也練。」
秦不理定定看他。
阮承恩低頭看自己的手心,長嘆道:「練這個可真疼啊。你知道為什麼東島邪術要自小練起嗎?因為這邪術會叫人長骨頭,會讓硬的骨頭變軟。小孩子的骨頭本來就是軟的,不需要練多久就能成。可大人的骨頭已經長硬了,要變軟,那得……」
阮承恩說著,又吃吃笑出聲。
阮嬌嬌聽得心裡不是滋味,倒吸著涼氣,攀住了秦不理的手臂。
「別問了。」阮嬌嬌哀求道,「我相信他,他是我大哥不會錯的。」
秦不理低頭看痛哭,閉一閉雙眼,「他不會是你大哥的。」
「他知道許多別人不知道的事情,只有我和我大哥知道的事情。」
秦不理搖頭,卻不知道要如何和阮嬌嬌解釋心裡的直覺。
「秦將軍,昭南世子願意為承恩打包票。」李尋意此時道,小心又客套。
秦不理沒有回頭,只是看著阮嬌嬌。
「我沒法在隴南城待久,天亮我就得回北長港,縱然柯木坦在這兒。」秦不理低聲和阮嬌嬌道,「我不放心你在他們身邊,他們相信一個海寇,就不值得我相信。」
阮嬌嬌知曉他心裡的顧慮,可是……
「可是我相信他們。」
秦不理眼中的光黯了一黯,「你是相信他們,還是相信我?」
「我都相信。」阮嬌嬌急急道。
「若是只能二選一呢?」秦不理眉頭擰著,固執問。
阮嬌嬌遲疑。
她想說那就選你,可是昭南世子和她大哥在整件事情當中,並沒有值得她懷疑的地方啊!
這一遲疑,秦不理放開了她的手。
阮嬌嬌心頭一驚,趕緊攀緊他的手臂。他卻沒有再看她,只向著李昭南哪兒道:
「世子殿下先前所說的計謀,是真是假?」
李昭南點頭,作肯定。
秦不理笑道:「那新娘是不是阮四姑娘,也沒關係了吧?」
李昭南神色一變。
李尋意明白過意思來,「秦不理,你想幹什麼?!」
阮嬌嬌怔愣又怔愣,奇怪秦江話里的意思,又奇怪李尋意怎麼把秦江叫做秦不理。
身後有風襲來,阮嬌嬌微微偏頭,眼風就掃見她大哥伸手要捉她的肩。
阮嬌嬌一聲「大哥」還沒叫出口,腰後一緊,整個人被秦不理摟到懷中。
阮嬌嬌覺得自己應當是驚叫了一聲,隨即身子一輕,整個人失了控,之前被人帶著從窗子往下墜的記憶,此時又重來了一遍。
耳邊風聲呼呼作響,阮嬌嬌驚叫了兩聲,身子斗轉騰挪,落地之後被秦不理順勢扛上肩。
他像扛著一隻麻布袋一樣扛著她快步往前沖。
阮嬌嬌的腹部被全身的重量擠壓得連連想吐,疼得她壓根說不出話來。
他跑得快飛,她被顛簸得難受。
有人在後頭追,幾次都追上他們,甚至拉扯到她的衣角和手。
阮嬌嬌說不出「放我下來」之類的話,只覺得今夜的秦江駭人得很。
她捉摸不清他的想法,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想要做什麼。
她現在清楚知道一點,他想要帶她離開這兒。
可是離開了,阮家怎麼辦?她和昭南世子假成親的事情怎麼辦?短時間內他們去哪兒找一個阮四代替她?
還有那假爹和海寇頭子,現在不是在阮府裡頭等著她嗎?
她要是不回去,李昭南的計謀行得通嗎?他們還能把海寇內奸一股腦地挑出來嗎?
「秦不理!」
後頭有人怒喝,聽聲音並不是她大哥或是李尋意,而是阮嬌嬌沒聽過的人聲。
他們為什麼叫他秦不理?
他不是叫秦江嗎?
阮嬌嬌被晃得七葷八素,腦子不清明。想問又問不出口。
「你在做什麼?你怎麼一個人跑到這裡來?!」
行速略略有減緩,方才喊著秦不理的聲音落在他們身旁,跟著秦江一塊兒快步走。
「後頭的呢?」
「閔然解決了,那是海寇?他用東島邪術,兩個弟兄被放倒了。」
秦江將她挪了個地方,從肩上落下,打橫抱著。
眼前是一片黑暗,在黑燈瞎火的夜裡,他們走得好似沒個障礙似的。
「柯木坦在阮府,找人去堵一堵,把李昭南賣出去。」
阮嬌嬌緩了好一會兒,又聽見秦不理道。
「賣出去?那可是世子!」
「我管他是世子還是太子!」秦不理狠聲道,「敢打我的人的主意,我要他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