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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不止一處

2024-09-03 00:20:37 作者: 白水煮竹

  話說出口,才想到這東島女人不太能聽得懂李朝話。

  這一路上她都試過了的。

  還好,阮嬌嬌還沒覺得棘手,至一就在屏風外頭用東島話翻譯。

  聲音低沉,顯露出可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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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東島女人順從將身上的濕衣全都脫掉。

  衛伍嬸將一隻炭盆移近,又生怕這東島女人會發狂,用炭盆襲擊人。便又將炭盆挪遠了一些,還坐近那東島女人,以防她突然暴起。

  她方才襲擊常斷風的那景象,衛伍嬸還歷歷在目呢!

  阮嬌嬌將大氅披到東島女人身前,仔細看著她後背的刺青圖案。

  離得近了,越發被這刺青鮮艷的顏色、詭異複雜的線條、栩栩如生的圖案所震驚。

  也越發覺得,這和蜀緞錦中的一幅很像。

  與其說是一幅,不如說是一副中的一小塊。

  蜀緞錦一端,是八菩薩圖,居中的蓮花寶座是空的,靠近空寶座的,是一個被蛇身纏住了頭的菩薩。

  那蛇三岔的舌前還畫著一顆珠子,拳頭大小的圓珠之中畫了烏竟都地獄圖,無數小人和惡鬼在其中受著煎熬。

  東島女人背後的圖案,就和那一塊蛇頭和珠子的圖案類似。

  阮嬌嬌先前還以為那是蟠龍,近了才發現,這無角又四爪的,不過是一條蛟蛇。蛟蛇身上的也不是鱗片,而是細密的文字。

  那字太小,阮嬌嬌湊近了看,辨認出是佛說阿鼻苦難經,和無色無眯大西經來。

  只是這順序……並不是沿著蛇身或者是橫著書寫的,通篇斷成許多塊,每塊短則一句,長則十來句,煞是奇怪。

  像是什麼陣法,像什麼排兵布陣。

  阮嬌嬌這般想,心頭一驚,趕緊把白紙拉過來,先將盤成幾圈的蛇身畫了個大概的形狀,不管顧其他細節,按照兩部經書文字的先後順序,在蛇身上畫出線條。

  她原先只覺得這是天馬行空的想法,並不抱什麼希望。

  但當真畫出來了,這才發現,畫出來的還當真是地圖!

  盤旋的應當表示的是上下四層,經文的線條組成迷宮一般的圖案,苦難經是迷宮的牆,大西經是迷宮的路!

  阮嬌嬌緊張得喘不上起來,將這線路圖案放在一旁。另取了一張紙,深吸了一口氣,巨細無遺地把東島女人背後的圖案復描下來。

  光是她自己,肯定是想不到這圖案隱藏的全部的,需要有更多的人一起研究。

  圖案複雜又巨大,不是一個小工程。

  盆里的炭火添了幾次,等到夜幕落下,阮嬌嬌也只完成了四分之一。

  「先吃飯吧。」衛伍嬸心疼道,給阮嬌嬌擦去額上的汗水,「老常,咱們不急著今天畫出來吧?」

  阮嬌嬌這一日也沒休息好。舟車勞頓到了齊成港,沒想到還碰上了這樣的事情,這會兒已是疲憊。

  常斷風和至一他們一直在外頭候著,偶爾走出去又走回來。在帳子裡的時候,他們幾乎不交談。

  聽到衛伍嬸這話,常斷風也像是鬆了口氣。

  「成,先吃飯。讓阮四姑娘明天再接著干吧。」

  阮嬌嬌放下筆,心疼摸一摸東島女人的背,嘆著氣。

  「這得多疼啊?」

  這其中有細小的圖案,也有粗如拇指的線條,都需要用針反覆扎染才能成。

  一時的千瘡百孔,才能成就這一副驚人的刺青。

  東島女人虛弱轉過身來,衝著阮嬌嬌微微一笑,蒼白的唇全無一絲血色。

  阮嬌嬌拉過一旁的衣服,要幫她穿上,她卻微微一壓阮嬌嬌的手,在阮嬌嬌面前站了起來。

  阮嬌嬌倒吸一口涼氣,駭然看著她大腿前側和腹部。

  「蜀緞錦……!」阮嬌嬌失聲驚叫。

  泛出淤青的腹部,畫的正是蜀緞錦上那空空的蓮花寶座。但並不是以線條勾勒,而是細小的經文文字組成。

  左大腿上的是馬面菩薩。

  右大腿上的是牛首菩薩。

  牛首菩薩只有線條,沒有填色,看起來是只完成了一半。

  「怎麼了?」

  常斷風聽到阮嬌嬌的驚叫,高聲問。

  阮嬌嬌半晌說不出話。

  衛伍嬸也是驚魂甫定,好一會兒,才在常斷風的催促下說:

  「剛才只看了她後背,沒想到她肚子和大腿那兒還有圖案。」

  東島女人脫衣服的時候,衛伍嬸和阮嬌嬌都撇開了視線,或者是在忙著撥弄炭盆里的炭。

  後頭阮嬌嬌直接將大氅繞到東島女人身前,沒瞧見東島女人前頭,恰好轉回身的衛伍嬸也沒瞧見。

  「她的小腿肚上也有!」衛伍嬸又叫了一聲,「這……這是你自己願意的,還是他們強逼你的啊?!一個好端端的姑娘家,怎麼會讓人家在你身上這樣作踐啊?!」

  衛伍嬸的語氣里摻雜著憤怒,聲音也不自覺揚起來。

  至一問了幾句東島話。

  常斷風哼笑了一聲:「她是海寇,有什麼強迫不強迫的?她要不是心甘情願,誰能在她身上畫這麼多東西?針戳一次不疼,戳上千萬次,那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哼!」

  那東島女人直到常斷風話音落,才低低出聲。

  至一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先去吃飯吧。」

  東島女人的話,他沒翻譯。

  阮嬌嬌心神難安,無意識地握緊自己的雙拳,站起身來。不發一言幫東島女人穿衣服,又把那領厚重的狐皮大氅披在她肩上。

  衛伍嬸神色複雜,叫人撤去屏風。

  飯菜很快端上來,常斷風說著,「營里條件不好,吃食粗糙,阮四姑娘多擔待一些。」

  只是說得客氣,話里沒有讓她多擔待的意思。

  阮嬌嬌禮貌應他,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

  眾人也都不說話,各懷沉重的心思,連平日裡活潑的至千,今天見著她還滿肚子話要和她說一樣的至千,都鬱郁垂著眼,沒吃幾口飯,就走了出去。

  阮嬌嬌覺得心口有一股氣,哽得她心臟疼。

  她不知道該如何描述,該如何紓解。

  她該同情這個滿身刺青的東島女人嗎?

  可是她是海寇啊!她曾是海寇的妻啊!

  那東島女人也只是默默吃飯,很努力地吃飯,好叫自己活著的樣子。

  常斷風叫人用鎖鏈扣了她一隻腳,鎖鏈另一端纏在支撐營帳的柱子上,她也不在意。

  阮嬌嬌覺得帳子裡越發叫人窒息,謊稱自己吃好了,站起身來,只想儘快逃離這裡。

  「沈……沈泉深,四姑娘。」

  柔柔的聲音,生硬的口音,叫住她。

  阮嬌嬌回頭,對上東島女人柔和的黑眼睛。

  「沈泉深。」

  她的眼裡都是乞求。

  阮嬌嬌看向常斷風,常斷風定定看著她,不說話。

  阮嬌嬌捏緊拳頭,「好,我去幫你看看沈泉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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