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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夜半暴雨

2024-09-01 09:52:38 作者: 白水煮竹

  閔萬爾說的自然是真話。

  戈青可以作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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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戈青輕手輕腳從房門處往裡探頭的時候,只在層層紗幔之中看得自家大將軍在給床上的人打扇。

  沒到二更天,原本涼颼颼的山風就突然停了。悶雷陣陣,好似有大碗將妙春館所在的堡壘一蓋,什麼新鮮的空氣都進不來。

  閔萬爾睡到這個時候,被熱醒了,哭著找阿爹,被到點巡防的戈青一逮,哄了半天,才說出「嬌嬌姐姐好像在發高熱」這樣一句斷斷續續的話來。

  戈青才要轉頭跟一同巡查的秦不理說,身旁早就空了。

  悶熱的空氣中,秦不理快速刮出去的身形甚至帶出了一陣凌厲的風。

  戈青耳聽沉悶的雷, 哄著低低嚶嚶又再度咬著手指入睡的閔萬爾,想著等吳遂醒來交班後,他一定要問吳遂,他們家大將軍是不是深陷情網了?

  「也不知道是誰之前說,阮家四姑娘這種嬌滴滴的小娘子沒什麼用的唷!」

  戈青抬頭看黑乎乎的天,再看外頭席地而睡的海寇賊。

  山風停,暴雨將至,也不知道對他們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戈青哄睡了閔萬爾,想將閔萬爾送回床上,但眼前這場景,他是進去的好,還是不進去的好?

  儘管紗幔遮擋了不少細節,但他們家大將軍坐在床邊地上,手肘支扇輕柔扇風,還時不時擦拭床上人額上的影子,還是很清楚地被燈火映照在紗幔上。

  戈青很想錯過,但沒法錯過。

  這跟之前那個晚上幾乎一樣。

  那天晚上,戈青毛毛躁躁掀開紗幔,催促秦不理趕緊上路,趕赴齊成港的時候,就恰好見到了秦不理眼中一滴淚,落到阮嬌嬌赤裸的肩上。

  呃……當然,阮嬌嬌的肩他也不是有意看的,這不是……事急從權麼?非禮勿在意,非禮勿在意,他已經被秦不理小心眼地暗中報復過幾輪了。

  今天房中的燈火,還是海衛軍某一位士兵聽阮家的婢女說,阮四姑娘怕黑,秦不理親自點上,趁著人已熟睡,再送進來的。

  閔萬爾在戈青懷裡掙扎一下,是嫌棄戈青的懷抱沒有床榻安穩。

  「誰?」秦不理在裡頭輕聲喝。

  那話里,分明是被打擾的不滿了。

  戈青苦著臉,皺眉,「我……閔家的丫頭太沉了。」

  才六歲不到的丫頭,吃什麼吃得這樣沉?是閔盛拿秤砣餵大的嗎?

  「帶到別的房間去。嬌嬌發熱,一身汗,別叫那丫頭來煨著她了。」

  哎呦喂!叫嬌嬌呢!

  戈青騰不出手扶自己被酸到的牙,認命抱著閔萬爾找別的地方睡。

  反正妙春館大得很,房間也不少,安置個幾百人沒問題。

  戈青甚至懷疑他家大將軍是不是覺得,阮嬌嬌會夜裡發高熱,是被這小太陽似的閔萬爾烘的啊?

  戈青一走,秦不理的視線就收回來,又落到阮嬌嬌臉上。

  這於禮不合,他知道,他應該叫她的婢女來照顧她,但他沒有這麼做。

  「只是山中悶熱,你發了高熱而已。」

  秦不理低聲道,手中打扇,另一手的帕子揩去阮嬌嬌額上的汗。

  她好像在做噩夢,秀眉緊蹙,眼皮輕顫,嘴唇緊緊抿著,偶爾嗚咽一聲。連手都是緊緊揪著薄被,纖弱的指關節都泛了白。

  「嬌嬌,阮嬌嬌?」

  秦不理輕輕拍她的手,嘗試叫她從夢魘之中解脫出來。

  但她對他的呼喚全然沒個反應。

  秦不理聽方翠翠說過,阮嬌嬌的大哥在她面前,被海寇聯手殘殺的事情對她影響很大,她懼怕暴力,害怕見血,都是因當年這樁事情。

  「我若在那時候就認識你,必不叫你見這般人間阿鼻地獄。」

  十餘年前的東南沿海有多不太平,秦不理是親身經歷過、親眼見過的。

  他那時候尚且是個躊躇滿志的青少年,都對外有海寇來犯,內有流民作亂的動盪年代生出懼意,更何況阮嬌嬌一個小小姑娘?

  海寇不可怕,可怕的是同你生在一國、長在一國,說一國話,有一國風情臉的同胞。

  關外的流民南下時,確實引發不少禍端。但阮嬌嬌大哥這被人吃掉這一樁,秦不理聽得少。

  人吃人,一向只在海寇之中盛行。李朝人對他們而言,等同牛羊,在海上飄蕩,缺吃少穿的時候,被他們俘虜的李朝人會被當做食物吃掉。

  阮嬌嬌一聲嚶嚀,哭著叫了一聲「大哥」,手往前一伸,想要抓住什麼東西。

  秦不理急忙將她抓了個虛空的手握住,強行將手指擠到她又要攥緊的手裡。

  她的手心很軟,肌膚嬌嫩,同他又糙又硬又厚的手呈一個天壤之別。

  「噓,沒事了,沒事了。」

  秦不理不知道還要怎麼安撫她,看她抓了他的手還在哭,手心都是汗水,淚水不斷無助滑落,趕緊搖搖她的手,輕聲道。

  她好似迷迷濛蒙睜開過眼,淚水漣漣,他也不知道她看清他是誰沒有。

  「嬌嬌,我在這裡,你可以放心睡,不用怕。」

  又看著他半晌的阮嬌嬌,叮嚀了一句「秦江」,得了他一聲應,才闔上眼皮沉沉睡去。

  四更天,天降暴雨,房中仍舊悶熱,秦不理手中的扇沒停過,只是這麼看著阮嬌嬌,握著阮嬌嬌的手,給阮嬌嬌打扇,他就覺得心裡的空洞被填滿。

  這實在是前所未有的感覺,來得突然又奇妙,秦不理起初驚慌失措,非但沒想明白這感覺究竟從何而來——他不可能、不該、原本不會喜歡上這樣一個柔弱得很的姑娘,更惘論她家兄長還是同海寇勾結的嫌犯。

  可久經沙場——是說戰場,不是情場——的秦不理到底還是迅速鎮定了下來,回想過往重重,再思索了一陣同阮嬌嬌的以後,發現他並不排斥同阮嬌嬌有個以後。

  他甚至已經開始擔心阮嬌嬌的身子這樣虛弱,生產的時候要怎麼辦。若是不叫她有孕,他又該怎麼辦這一類有的沒的話。

  總之在當夜的暴雨中,秦不理就這麼將阮嬌嬌不錯眼地看著,看了一個後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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