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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不理到

2024-09-01 09:50:58 作者: 白水煮竹

  秦不理趁著夜色翻進妙春館的時候,戈青正從嘴裡吐出「脊骨十二節右三寸,下一針」一句。

  房中燭火隨著秦不理的翻窗入內,晃動了一下。

  秦不理只聽見戈青的聲音,沒見到人。

  

  眼見房中燈火大盛,羅帳晃動,居中的床榻有一團東西坐在裡頭。秦不理便步步往前,掀開層層羅帳。

  最後一層羅帳被他無意扯落之後,秦不理一怔。

  倒不是因坐在床上那一團東西不是個東西,而是一個小小的丫頭。

  而是因趴在床上的阮嬌嬌後背赤裸著,白皙滑嫩肌膚上扎著十來根銀色長針,頭側著,眼睛半闔,迷濛的眼裡盛著跳動的燈火,額上和鬢邊的發被汗水打濕。

  一副軟著,任人宰割的模樣。

  秦不理心一緊,察覺不到阮嬌嬌的呼吸起伏,不知阮嬌嬌是死是活,蹲下身來,趕緊先去探阮嬌嬌的鼻息。

  「她還沒死哪。」

  坐在阮嬌嬌背後的小丫頭髮話,手中捏著一枚長針,臉上一派天真。

  「你瞧,她有反應。」

  小丫頭說著,手上銀針扎進阮嬌嬌背後某處。秦不理便見得阮嬌嬌眉頭微微一蹙,背後那處的肌肉也緊了一緊。

  「你看,我沒說錯吧?」

  小丫頭笑嘻嘻,拍著手,似是十分得意自己的傑作。

  落在秦不理的眼裡,跳動燈火光中,這小丫頭像是拿阮嬌嬌當做玩具的小惡魔。

  「你——」

  秦不理大手往前伸,猛地掐住那丫頭的頸子,將小丫頭提了提來。

  那小丫頭出不了聲,短手短腳掙扎幾下,又捶又打秦不理的手臂。

  「你在同誰說話?四姑娘醒了?」

  戈青的聲音從對面的羅帳後傳來。秦不理微微壓抑心中怒氣,將這小丫頭往戈青那兒一扔。

  戈青恰好撥開羅帳,眼見有東西襲來,下意識一接,極快地看一眼阮嬌嬌的方向,又極快將視線撇開,再極快把要尖叫的小丫頭的嘴捂上。

  「啊,將——」這一頓,是怕阮嬌嬌神智歸位,叫她聽著,「秦江,你怎麼來了?我這……給四姑娘治病呢。」

  秦不理壓抑憤怒呼吸,但好歹從戈青有意壓低的聲音聽出,外頭有人。

  「我只看見一個小丫頭扎人取樂。」

  秦不理亦是同樣壓低聲音,摸出一枚銀兩往戈青那兒一彈,正中他額頭,將戈青打得往後踉蹌了一步,退出羅帳外頭。

  戈青怎麼不明白他的意思,「不是,你誤會了,這小丫頭是……哎呀,男女授受不親不是?我只好叫這小丫頭替我行針,這小丫頭是個有天賦的丫頭,針針精準到位——哎!你咬我做什麼?!」

  秦不理聽見戈青吃痛的聲音,又聽見那小丫頭不依不饒的罵罵咧咧聲被戈青再度捂住。

  蹲下身來,就看得阮嬌嬌隱忍蹙起娥眉,但不管他怎麼拍打她的臉,呼喚她,她還是沒半分反應。

  「閔盛呢?」

  秦不理冷然出聲,打斷戈青和那小丫頭的低聲爭執。

  「閔盛?啊,那個貪生怕死草菅人命的大夫——哎!你又咬我做什麼?!」

  戈青「嘶」一聲。

  小丫頭的聲音透過羅帳,一本正經,「我阿爹才沒有貪生怕死草菅人命!他早說了要放血,不敢的人是你!」

  戈青訕訕嘟囔了一句什麼,秦不理沒聽清。

  一枚銀兩又打過去,隔著羅帳,用力打上戈青的腦袋。

  「說話。」

  戈青輕呼一聲,不敢怠慢,湊近秦不理這兒,但隔著羅帳。

  「說要在阮四姑娘心上扎個洞,把淤積的心血都放出來。這可是兇險,我哪兒敢?並且這閔大夫,是要阮四姑娘醒了之後,趕緊將人丟給別的大夫的。我瞧,我如今這法子也成,就是久一些。」

  「阮四姑娘也疼得久一些。」

  房中另一頭,傳來悶悶的聲音。

  秦不理站起身,大步走去,牆角有個被扯下的羅帳五花大綁的人,委委屈屈將他瞧著。

  「阿秦,怎的是你?他說秦將軍的時候,我就該猜到是你。」

  閔大夫天生一雙桃花眼,委屈起來,眼裡霎時盛滿淚水。正可謂是我見猶憐的軟弱姿態。

  「城裡探子跟我報,妙春館住的是你,我還當是他們看錯了。你怎麼跟阮家扯上關係的?」

  秦不理自腿上抽出短匕,將纏著閔盛的羅帳割破,揪著閔盛的衣襟,提得閔盛腳不沾地,只能被他帶到阮嬌嬌前。

  「治。」

  秦不理言簡意賅,閔盛卻能從他的神色中瞧出「治不好我就要了你的狗命」這種話。

  「阿秦,你又何必強人所難?」閔盛搖頭嘆氣,壓根不敢去看阮嬌嬌,「她又是你的誰?你怎的對她這麼上心?竟為了她對我動粗。」

  秦不理不答他這話,只是催促,「她自早間昏迷,已有四五個時辰了吧?怎麼?天下第二的神醫閔大夫如今連個昏了頭的小娘子都治不好了?」

  閔盛撇開頭,訕訕道:「什麼天下第二?阿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就退——」

  短刀,被壓上閔盛的喉頭。比刀刃更鋒利的,是秦不理冷的眼。

  閔盛咽一咽口水,艱難道:「我治……但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血,不然那天下第一不早就是我的了?」

  秦不理雙眼微微眯,面無表情看著閔盛。

  「我……我什麼時候騙過你?」閔盛對他這目光完全招架不住,只差哀嚎出聲。

  「七年前,你做了逃兵,這不算得騙?」秦不理冷然出聲,將閔盛逼得又往阮嬌嬌那兒近了。

  閔盛一副理虧模樣,唉聲嘆氣,撿起掉在地上的刑刀,遞給秦不理。

  「我……我那不是因為怕見血麼……你要是不怕,你來?」

  秦不理垂眼看閔盛手上的刑刀,是一根金制的管子,中間空,尖頂四周有孔洞,這是執金吾放血恫嚇的器具。

  尖頂沒進血肉之後,體內的血湧進管身之中,再從尾端的開口出去。

  又因它又細又小又尖,造成的創面不大,只要快速拔出來,立即止血,那傷口還是能堵住的。

  適合執金吾反覆折騰人用。

  秦不理再看閔盛的臉色,是認真而正經的。

  「我來就我來。」

  秦不理接過那細長的刑刀,再扯落一張羅帳,纏上閔盛的頸子。

  「只是若你再騙我,你就伴著這位阮四姑娘一塊兒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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