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饋贈

  當晚，寶山跟沈芥商量完事情之後，把星星哄睡著就回了謝府。她和沈芥約定，第二天一大早就帶著星星到鄭因家的藥園去玩耍。那裡不僅有許多奇花異草，更養了好幾隻兔子，小白這段時間也在那邊。星星到了那裡之後，玩得很開心。

  寶山看著星星在園子裡玩耍的身影，心中湧起一股悲涼。看看天色，已經到了午時，馬戲團的人應該已經被正法了。從此以後，星星在這個世上就沒有親人了。

  沈芥拿了一個斗笠出來，見寶山正坐在一塊石頭上發呆，知道她在想什麼，便嘆了一口氣，上前去將斗笠戴在她頭上，狀似不經意地道：「這園子裡的藥材長得真好，又有人悉心呵護，一茬接一茬地長著，總是生機盎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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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山領會了他的意思，看著滿目蔥蘢的草木，舒了一口氣道：「是啊，小小的幼苗經人細心呵護一定會茁壯成長的，而且這世間，所有東西都是生生不息的，有些看似枯萎腐朽了，但是他的精神，他的血脈早已傳承下去了！」

  「是啊，你能這樣想最好。」沈芥將一隻手掌搭在寶山的肩上，輕輕拍著她道：要往前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寶山側過頭看向沈芥：「咱們永遠都不要告訴星星真相，就讓她一直往前看，往前走，好嗎？」

  「好！可以吃午飯了，吃了午飯才能向前看，往前走。」

  寶山輕笑了一聲，站起來朝星星招手：「星星，過來吃午飯啦，吃了午飯再來玩。」

  「好！」星星手裡抱著小白，揚起滿是汗水的小臉，一邊回答一邊朝他們跑過來。

  寶山領著她去洗手，然後再進屋吃飯。

  吃完午飯，寶山和沈芥就按昨天晚上他們商量好的，準備跟星星說好，派人帶她前往沈芥在安陽的老家，將她託付給沈芥的小舅舅。

  當他們告訴星星這件事的時候，星星還一臉茫然，她沒有想到居然這麼快就要跟她喜歡的哥哥姐姐告別了。

  寶山以為她會哭鬧會拒絕，但是沒想到星星沉默良久卻乖乖地點頭答應了。

  星星什麼也沒說，寶山卻一下子難過得想哭，她一把把星星摟在懷裡，靜靜抱著她，有些哽咽地道：「星星，不是姐姐想要丟下你，而是離開京城你會過得更好。姐姐和沈芥哥哥有空就會去看你，好不好？」

  一夜之間被迫長大的星星，其實在他們面前也是故作開心。自從爹娘讓她藏在灌木叢里之後，她就經歷了一系列變故，再也沒有見過她的爹娘。她小小的心裡雖然還不明白什麼是生離死別，但是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她知道眼前的哥哥姐姐是真心想要幫她保護她的，他們要自己離開京城，那肯定是為了自己好，她不應該給他們添麻煩。

  只是，她聽到寶山姐姐這麼傷感的聲音，還是忍不住鼻子泛酸，有些猶豫地問道：「寶山姐姐，我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我的爹娘了？」

  孩子還小，但是她其實什麼都懂，寶山心痛地無以復加。只能忍著悲痛連連搖頭：「怎麼會呢！」

  但是，她怎麼也做不到欺騙星星，說出還能見到這樣的話。

  還是沈芥鎮定地拉過星星，對她說：「你爹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辦，暫時將你託付給了我們。我們送你去安陽學本事，等學好了本事就能見到爹娘了，到時候你爹娘也會很開心的，對不對？」

  要沈芥對一個這么小的孩子說出她爹娘已經不在人世了的真相，他是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的，於是他也只能先撒個善意的謊言，得過且過了。

  星星緊抿著唇，沒有繼續問下去。她沉默了很久才點頭輕聲說道：「好，那星星一定會好好學好本事去見爹娘的！」

  「乖！」

  屋裡的三個人心情都十分複雜。小小的星星也許明白了什麼，也許不明白。但是她總歸是知道了前方的路她要自己去面對。離開了父母的孩子總會變得脆弱又堅強，因為再也沒有人會無私地包容他們。這裡的兩個大孩子都懂，剩下的小孩子也即將懂得。

  這個世界對一部分人就是這麼殘酷，或許，對所有人都很殘酷，只是很多時候人們寧願活在當下的快樂里，不肯面對未來的苦楚。

  星星的東西早都打點好了，把她送上馬車就直接可以啟程。

  在藥園門口送走星星，寶山一直不願意說話，只坐在藥園的竹篷里研磨藥材。好像只有不停地幹活才能轉移心中的傷感。沈芥默默地陪在她身邊，將藥材切成小截，幫她添到石臼里。

  寶山研磨了整整半個時辰，藥粉都磨出了整整一小筐，石杵有些重，這些活本來應該是男子乾的，她一個女孩子磨了這麼長時間，肯定累壞了。

  沈芥有些心疼，還是沒忍住安慰道：「寶山你放心，我派遣跟星星同去的人都是很可靠的，我舅舅也肯定會照顧好星星的。」

  「我知道，我只是忘不了，星星臨走時看著我的眼神，那麼不舍，那麼清澈。我，我是不是不該把她送走？」

  「你知道的，把她送走，她才能過得更好。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負擔，你已經盡力了不是嗎？」

  「我盡力了嗎？輕舟，你說他們這些王公貴族為什麼想要誰的命就可以要誰的命？」

  沈芥一愣，停下切藥材的動作，定定地看著寶山道：「寶山，不要背負太多的不甘和痛苦，很多事情其實我們心裡都明白的，只不過平日裡都把它藏得好好的，這次星星的事觸動了你，正義感和責任感開始拉扯著你的心，讓你不得安寧。」

  沈芥這話一語中的，寶山無法反駁。其實她也只是想跟沈芥發發牢騷而已。她知道，在這個世上，有很多事情是她無法改變的。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令人扼腕長嘆的故事。

  「我知道了，我只是難過一下下而已。」

  「行，准許你難過一下下，等回了京城你就要開開心心地等著我來娶你！」

  「嗯！」

  沈芥將寶山拉了起來，讓她坐到自己旁邊，替她揉著酸痛的手腕，一邊開解她道：「天道有常，有些東西若是超過了一定的限度，便會自取滅亡，這叫有因必有果。真正有智慧的人則會在濁世中保全自己，也算是為紅塵留下一點生氣。而能在這濁世中覓得一二知己，也算是不枉此生。寶山，你我都是幸運的人，幸運的人便更該好好地活著，體會一下天道的饋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