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品味
2024-09-01 05:42:21
作者: 詠歸春
寶山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輕柔,還略帶哭腔,大有哀求之意,聽在人耳中大為可憐,好似一個被人欺負的柔弱少女,徐媽媽和小麥都心疼極了。
但是聽在王氏耳中她卻覺得是諷刺。玉蘊是年紀小不知情,但是她這個長輩呢,口口聲聲說是自己幫她置辦的那些家具,從何而來她能不知道嗎?還要她親自去查看,不就顯得她這個母親也渾渾沌沌,連這樣的事都記不清楚。
這是公然跟她這個繼母挑釁呢!
但是偏偏她又拒絕不得,屋子裡這麼多丫鬟婆子外人,寶山說得可憐,總不能連這一點點小小的心愿都不滿足人家,白白讓人家說她對繼女不慈愛。
其實她縱容自己的親女搶占繼女的屋子,何談慈愛呢?
算了,就讓她去看吧。玉蘊屋子裡的確實是她母親留下來的那套家具,但是她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賴掉這個事實,指鹿為馬,那麼自然,也不是什麼眼見為實可以說明的了。只要更多的人說那不是,那就不是。
「自然可以,雖然母親清楚地記得玉蘊房裡的這套家具是我派人給她打造的,但是念及你思母心切,那咱們就去玉蘊的房裡看看。」這番話她是對著玉蘊說的,她朝玉蘊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鬧,她自有辦法保住這套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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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蘊看到母親的顏色,便也不再說話。
一群女子又烏泱泱地朝著玉蘊的房間走去。房間雖然就在隔壁,但其實是獨立的小樓,隔著一射之地,且含光閣又是主屋,自然比藏輝閣要大一些。
說起這含光閣和藏輝閣,名字都是按照兩個女孩子名字的含義起的。寶山乃指山上有珍寶,故而寶山含光,因此賜住含光閣。玉蘊呢,有句話叫「玉蘊珠藏,韜光養晦」,既然要韜光養晦,所以要藏輝,因此賜住藏輝閣。誰應該住哪兒,本是多麼顯而易見的事,他們卻非要揣著明白裝糊塗。
他們的名字都是謝沂取的,從名字里可以看出,其實長輩對這兩個女孩兒都是充滿著愛意和看重,希望她們能夠相親相愛、互相扶持。但是玉蘊在王氏小家子氣的教養下,從來沒有和姐姐睦相處過。
可憐寶山年幼喪母無依無靠,現在還要費勁地維護自己的住所,對了,現在不是維護住所,而是維護自己母親留下來的遺物,也是充滿艱辛,真是天可憐見,這些人沒有心!要是異地處之,不知她們做何感受。
一群人進了含光閣,就被屋裡的金碧輝煌閃了眼。尤其是寶山這邊的人,看到屋內的景象,實在是不知說什麼好。
房間裡香氣撲鼻且擺了許多名貴的擺設:翡翠的,瑪瑙的,白玉的,鎏金的,檀木的,應有盡有,令人眼花繚亂。知道的是人家小姐的閨房,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一個小型的玲瓏閣,專供買賣呢。
要說世家貴女里如此沒有品位的,她謝玉蘊也可以稱得上是頭一號了。家裡就沒有一個長輩,提點她這樣擺放一點兒也不好看,而且顯得十分庸俗嗎?十四五歲的女孩怎麼會是這樣的愛好,不知是隨了誰。
寶山的父親謝益堅,好說歹說也是宰輔之子,清貴出身,絕不可能如此庸俗。
是了,定是隨了王氏,寶山回想起昨兒在王氏的正房與眾姐妹相見,那裡的陳設也是十分耀眼華貴,只是當時顧著跟她們打機鋒,倒是沒有細想。
王氏剛嫁過來的時候,她父親才是五品尚書郎,這樣的官職雖說不大,但是一般這種官位上的人,在京城裡也是富貴了好幾代。但是王家呢卻是寒門出身,靠著王氏的父親用功苦讀考科舉,才一路從七品官升到了五品,家裡全無前輩的積累,所以才缺什麼愛顯擺什麼。
那為什麼她能嫁進謝家這樣世代簪纓的家族呢,那就是王氏自己的手段了。當時,王氏的父親和謝益堅同朝為官,且在一個衙門裡,王氏時常自己做了吃食送到衙門去,一來二去就跟謝益堅熟識了。王氏生的貌美又有柔媚,有寶山母親這樣的世家貴女所做不出的手段,沒幾時,謝益堅就愛她愛得死去活來,執意要娶她做繼室。
為何王室偏偏選了謝益堅喪妻之後的日子去衙門轉悠,這其中有沒有她的設計在就很難說了。
所以她嫁進謝家才對謝家的富貴瞠目結舌。喜歡把財物都牢牢攥在手裡,寶山母親嫁妝豐厚,她自是不肯放過。果然是龍生龍鳳生鳳,她的女兒也已經是這種做派,不知怎樣的人家有這個「福氣」娶了她。
自己女兒的屋子裝飾得如此華美,寶山那邊就有些不夠看了。
王氏笑得有些尷尬:「你妹妹年紀小,喜歡屋子裡亮堂些,你們姐妹可莫學她如此孩子氣。」
玉萍早已見怪不怪了,她父親如今也才五品官,母親出身也是普通,外祖父只在翰林院供職,是清流,也是窮光蛋,舅舅們則外放在州縣當官。她倒是對玉蘊有著滿屋子的值錢東西羨慕不已。但是玉蘊時常在她面前炫耀,她早已經免疫了,只常常做出一副羨慕的表情,博這個虛榮的堂姐開心。
寶山捂嘴笑道:「沒想到玉蘊妹妹還是個收藏家呢,我那兒也有好些稀奇玩意兒,趕明送妹妹幾樣。」
玉蘊沒想到她非但不嫉妒,反而還說要送她東西,一時有些高興,但是轉念一想,她從鄉下來,手頭肯定沒有什麼好東西,便撇撇嘴表示不屑,繼而想起她是來跟她爭家具的,便又忍不住刺她幾句。
「姐姐要是有許多稀奇玩意兒,為何還惦記著妹妹屋子裡的家具呢?」
寶山不理她,徑直越過眾人去看那張紫檀木大床。這張紫檀木床用的是小葉紫檀,質地名貴,有價無市。床沿雕花繁複精美無比,且散發著陣陣幽香,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精品。
還有床前擺放的一整套桌椅衣櫃等家具,與那雕花大床一樣的花紋一樣的款式,一看就知道是一整套的,這些東西就是化成灰寶山也認得出來就是她母親陪嫁來的東西。
「回稟母親,這正是我母親留下來的遺物,我可以不住在這裡,但是可否將這些家具搬到我那裡,一解我思母之情?」
「你胡說,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還你母親的遺物,真是晦氣!」
這一句話可觸犯了寶山的逆鱗,她冰冷的眼神像箭一樣射向玉蘊,直把對方嚇得倒退一步。但是玉蘊卻還梗著脖子強硬地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姐,一來就要搶我屋裡的東西,莫不成是哪裡來的強盜不成?」
寶山冷哼一聲,不與她爭辯,反而直接看向王氏。
王氏正想說幾句無關緊要的話糊弄過去,但是卻聽得寶山道:「母親,我母親陪嫁來的東西上面都刻有她的名字,母親如若不信,可以叫人去床上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