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逝者已矣

  那個該死的男人走時還不忘放一把火，沈小七哭著奔向他的娘親。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𝔟𝔞𝔫𝔵𝔦𝔞𝔟𝔞.𝔠𝔬𝔪

  「娘親...娘親...」

  他泣不成聲，悔恨和自責像荊棘瘋長，他跪在地上，不顧肆虐的火苗，徒手拍打著沈迎身上的火。

  王瑜實在看不下去，使勁了全身的力氣和沈小七一起將沈迎的身體抬回了家。

  她還有救，怎麼能稱作屍體？

  「小七，你別怕，我這就去找人來救你娘。」

  沈小七看起來已經沒有了思考的能力，畢竟他只是個幾歲的孩童，王瑜比他年長几歲，又自幼得父母悉心教誨，比他成熟細心的多。

  沈小七拿布捂著她肚子上的傷口，鮮血直流，很快浸濕了三寸余的碎布，他乾脆趴在她身上，用自己的身體堵住她流失的生機。

  「小七......」

  沈迎伸出手艱難地撫過他的臉頰，沈小七大喜，還以為一切只是虛驚一場，他趕緊起身，生怕自己太重壓疼了她。

  「我...我對不住你。」

  沈迎哭了，和以往的哭不同，往日她哭是為了折磨自己，是為了掩人耳目。

  今日的哭，是愧疚的哭，是痛恨命運如此狠毒的哭。

  她哭自己守不住家人，哭自己年少無知誤信賊人，更哭自己懦弱無能只能裝瘋扮傻苟活於世而苛待了自己的孩子。

  「小七...你的名字...叫...」

  「溫祺。」

  「你的母親，是...春南朝...大將軍沈正浩之長女，沈...迎...」

  「我愛你，你要一直活下去，別再回來，別去，京城。」

  這是沈小七第一次被她抱在懷裡，青竹香被濃稠的血腥味覆蓋，瘦削的身體包裹著同樣瘦削弱小的他。

  不過溫存幾息，再抬眸時，佳人已逝。

  那一刻，沈小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和絕望。

  「娘親...娘親...」

  他不肯相信沈迎已經化作孤魂不在人世，想立馬飛奔出去找大夫救她，可他又不捨得沈迎陌生溫暖的懷抱，他怕他一鬆開，這輩子就無法再觸碰到她。

  沒等王瑜回來，沈迎的身體很快變得冰冷，胸前再沒有一絲一毫的起伏。

  他再不願，也只能接受這個事實。

  他一個人，完全抱得動沈迎的身體，他就這樣抱著她去了屋子後竹林的一處角落，想要將她安葬。

  他沒有工具，只能徒手挖，他挖一下，看一眼沈迎，最後天色太黑了，他抱著她的身體回了屋子，取了了家中唯一一盞燭台。

  沈小七把燭台放在沈迎的臉邊，只管能看清她的面容，也不管看不看得見手下的泥土。

  他挖了一個時辰，才挖了那麼淺的一個坑，他來來回回很多趟，給她蓋了被子，替她梳洗了頭髮，還替她洗淨臉和手，他叫了很多聲「娘親」，卻再無人應他。

  他拼盡全力挖了一個很深的墳墓，又發現根本沒有棺材可以給她住，她不能一個人睡在冰冷冷的地下，也不能沒有棺材蔽體，不然蛇蟲鼠蟻會吃了她的身體。

  還沒等他將沈迎安葬好，王安和與紀蓮驚慌失措地來找他。

  「小七！小七！」

  紀蓮向來是個強勢的女子，從未哭得如此狼狽，王安和也憔悴不堪。

  「王瑜呢？王瑜呢！」

  兩人在竹林里找到了他，映入眼帘的還有沈迎僵硬的屍體。

  「你娘...你娘這是......」

  紀蓮終於崩潰，她跪在地上連連磕頭：「老天爺啊！老天爺！你怎麼如此狠心啊！」

  王安和還殘存些理智：「小七，瑜兒不見了，你可知道他去了哪裡？」

  看見沈迎的屍體，他害怕地手腳直抖，說話也覺得喘不上氣來。

  「糟了！」

  沈小七將沈迎的屍體暫時安置在床上，便跟著王瑜的父母四處尋找著王瑜的蹤跡。

  王瑜！王瑜！

  他自責地在山間哭嚎著，將自己的臉扇得紅腫充血，就連那些素日裡愛欺侮他的人，也不敢湊近半分。

  最終，一個村民在山腳溪流中找到了王瑜殘缺的屍體。

  他被人割了舌頭，剜了眼睛。

  紀蓮聽到這個消息，直接昏死過去，就連王瑜的最後一面，都是村民抬著她去見的。

  沈小七的天塌了。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在恍然間離他遠去。

  他最終如願安葬了沈迎，是王安和買的棺材。

  「小祺......」

  裴棠梨喃喃道。

  萬澗渡的村民方言好末字上揚，所以裴棠梨所聽到的，一直是「小祺」。

  王安和擦擦眼淚：「我們怎麼可能不怪他，瑜兒死得那樣無辜，那樣悽慘，我們怎麼能不恨他啊！」

  「可他也是個苦命人，我們最後給他娘買了一口棺材，他埋了他娘後，就消失不見了，再也沒有回過萬澗渡。」

  除了聽到最後去如廁的沈小七，飯桌上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溫時泣不成聲。

  「他...他也太可憐了！嗚嗚嗚嗚啊！」

  王安和只說了小祺是一個命苦的孩子，他的娘親被人殺害後，連累了他們的兒子王瑜也丟了性命。

  除了齊逢湫知道這個人就是沈小七，沒有人知道這個人是誰。

  王安和口中的人是溫祺？

  這樣的想法一晃而過，就被裴棠梨否定了。

  詔令六皇子溫祺回京的聖旨一路長途跋涉到了萬澗渡，這說明溫祺一直生活在這裡，而他口中的這個人，已經消失多年。

  所以，他們不是同一個人。

  「王伯伯，你知道你們這裡有一個流落民間的皇子嗎？」

  王安和點點頭：「知道，我們都以為那小孩不過就是個孤兒，他爹娘生下他兩三年就雙雙離世，一直靠吃百家飯才得以長大，誰能想到他的親身父母是在郊外撿的他，他竟然是皇帝流落在外的皇子。」

  這麼說來，溫祺的母親當年是將他丟棄了？

  那他也太可憐了，不知道他一個人在京城有沒有遭人欺負...還怪想他，真是個身世坎坷的小可憐，回去她定要好好待他，早日刷爆他的幸福值。

  「紀姨，王伯伯，逝者已矣，我們活著的人更要努力生活啊。」馮訪雲也陷入了低落的情緒中。

  「是啊是啊，你看我們，真是破壞了這一桌飯菜，大家快吃快吃，別浪費了紀姨的一番心意。」

  紀蓮擦乾眼淚，強顏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