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就是個小屁孩

  是夜，月黑風高，萬澗渡寂靜好似空無一人。

  沈迎曾經倚靠的窗口已經腐朽，雜草從窗外攀爬進來，一路順延到床上，像極了沈迎的身軀。

  「娘親，小七回來看你了。」

  沈小七當年離開萬澗渡後，差點被追殺的人賜死在亂葬崗里，是裴覺救了他。

  「那日我路過萬澗渡，在山間見一蒙面男殺害了一個無辜的孩童，我來的太不湊巧了，沒能將那個孩子救回來。」

  「不過我重傷了那個人，他才沒能加害於你。我親眼看著你哭暈在男童的屍體旁，看著你埋葬了自己的母親，又看著你一路漂泊，險些死在亂葬崗里。」

  「反正我家阿梨少個玩伴，勉強收你做徒弟，不求你將來叱吒風雲，只求你護她一世無虞。」

  沈小七坐在床上，看著如銀月光照亮著他的衣角，恍惚間，沈迎的音容相貌猶在眼前。

  「小七...小七...」

  他幻想著，沈迎這樣溫柔慈愛地喚他的名字，他幻想著有一天，能迎娶阿梨。

  

  高堂在上，他的娘親笑意盈盈地接過阿梨手中的茶盞。

  「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睜開眼睛，沒有紅燭高照，沒有賓朋滿座，更沒有沈迎笑意盈盈的臉。

  只有滿室孤寂。

  沈小七來到了竹林里，他跪在沈迎的墓前，絮絮叨叨說了一晚的話。

  「兒子後來運氣很好，遇到了亦師亦父的恩人，在他的庇護下無憂無慮了許多年......」

  「我心悅的女子是我師父的女兒，她叫阿梨，不過她還不喜歡我......」

  「娘親，你就在這裡安靜地睡吧，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在小七的心裡，你永遠不老的容顏。」

  天色將明的時候，他才不舍離去。

  這些年來，他常常回到這裡，跟沈迎說說話，擦擦墓碑。

  不過山河依在，物是人非，只能是平添傷感罷了。

  ......

  一大早，昨日丟了羊的小姑娘帶著一眾家丁將王安和的家團團圍堵。

  「裡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還不趕緊出來磕頭認罪！」

  賀曼語騎在一個壯碩丫鬟的肩膀上，囂張地挑釁著屋內的眾人。

  「這小妮子，倒有幾分狂野在身上。」

  被吵醒的馮訪雲睡眼惺忪，挽起袖子就要出去揍這個小屁孩一頓。

  王安和連忙攔住了她：「哎呦姑奶奶，咱們可惹不起啊，人家家大業大的，在我們這種窮鄉僻壤里幾乎就是皇帝的存在，你若是衝動惹了他們，那可別想活著走出這裡。」

  「你不是說她不嬌縱嗎？怎麼現在都欺負到家門口了還不讓人反抗啊？」

  馮訪雲百思不得其解，既然惹不起，那王安和昨日為何上趕著幫她。

  「哎呀，那前提也是不惹她，你們吃了她的羊，本來就是你們有錯在先，她當然不肯放過你們吶！」

  王安和也後悔摻和進這件事來，早知道那個哭嚎的小女娃是賀曼語，他說什麼也不會去橫插一腳，只可惜當時距離太遠，他沒來得及看清就沖了上去。

  「我們吃的不是她的什么妹妹！」

  溫時瞬間覺得自己被冤枉了，擼起袖子就要和馮訪雲一起出去教訓她。

  「你們膽子不是很大嗎？吃了我的妹妹，還扯謊話哄我，有本事出來決一死戰啊！」

  聽到動靜的村民三三兩兩地躲在暗處，等著看他們一家的好戲。

  「這王安和素來愛多管閒事，這下好了，惹著他惹不起的人了。」

  「就是，他就是咸吃蘿蔔淡操心，什麼外鄉人都敢帶到自己家裡去，今天他們所有人落到賀家小姐手裡，嘖嘖嘖，不死也得脫層皮了。」

  「你們記得嗎，就以前那個野種小黑孩兒？」

  「記得記得，咱倆小時候可沒少欺負他。」

  「他兒子王瑜，那時候還故作清高，不跟我們玩，偏偏要跟那個惹人嫌的小野種玩，他爹王安和也是一個愛顯擺的人，天天裝的跟他媽的菩薩似的...」

  「就是啊，那個小黑孩不只是個野種，還是個煞星呢！剋死了他娘，就連跟他走得近的王瑜也被他剋死了，哎呦，死的可慘了——啊！」

  說話的男人被沈小七一腳踹到了路上，瞬間暴露在賀曼語的眼中。

  「什麼東西，竟然還敢偷窺本小姐。」

  賀曼語還未發話，她身邊的家丁上前，抬著倒在地上哀嚎男人的身體就扔到了王安和家的房頂上。

  「什麼東西！」

  裴棠梨只聽見頭頂「轟隆」一聲，瓦片肉眼可見地抖動了幾分。

  「誰還敢圍觀，本小姐一定會挖了你們的眼珠子！」

  原本平靜的村莊傳來陣陣凌亂的腳步聲，有人從樹上跳了下來，有人從石頭後跑了出來，一陣風捲雲煙之後，終於變得一片寂靜。

  「賀曼語，你姐姐知道你來這裡了嗎？」

  沈小七不緩不急地從一處角落走了出來，毫不畏懼地迎上賀曼語的目光。

  一個小娃娃，戰鬥力還不如溫時。

  「你...你一個外鄉人，從哪裡知道這麼多的！」

  賀曼語天不怕地不怕，甚至都不怕她的爹娘，只怕她那陰晴不定、狠狠壓制她的親姐姐——賀昀。

  「你管我怎麼知道的，你一個小屁孩，養個頭羊做寵物，自己弄丟了，就覺得這天下所有的羊肉都是你的那隻...妹妹嗎？」

  肉是溫時煮的，羊是沈小七處理得，那根本就是一隻受傷斷了一條腿的野山羊，哪裡像是家養的寵物。

  「賀曼語，我勸你好自為之，若是你姐姐知道你為了一頭羊如此大動干戈，她又該對你動用家法了。」

  不說就在萬澗渡這個小地方，就算是整座辰川山下，他沈小七閉著眼睛也能走完。

  若是對熟悉的地方連這些信息都掌握不了，他也別占著殘迴宮宮主的位置坐了，直接讓溫時那個蠢貨上去吧。

  「阿——丘！」

  溫時在屋內連打了好幾個噴嚏，還以為是賀曼語那個小屁孩在咒罵他，他乾脆也隔著牆罵了回去。

  「小屁孩，別以為你家有個破錢就可以為所欲為，這天底下還有沒有王法了？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