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烏山寨裴軼

  針對朝堂上彈劾謝蘭若一事，李元緒據理力爭。

  他將帳冊呈遞給宣景帝過目，「被謝都督罷黜的那幾個官員，勾結匪寇、貪污受賄的證據確鑿，此事有帳本可查，以沈征為首的察院御史，利用職權之便構陷忠良，公報私仇，望皇上殺一儆百，以除後患。」

  宣景帝捏了捏眉心，難道：「沈征這人心眼小，愛記仇，但他為人剛正不阿，不止是謝將軍，他還參過右相、沈均宜、董方卓，當然還包括李將軍。」

  李元緒揪著他不放，「沈御史上書彈劾百官九十九次，必要三十三次告的是謝將軍，若不是當初拋繡球招婿結下了梁子，沈御史也不會如此熱衷於給謝將軍挑事兒。」

  宣景帝見他對此事不依不饒，擺明了要將謝蘭若一護到底。

  「沈征細數謝將軍的三宗罪里，並非出於私怨，有一條還頗有幾分憂患意識，譬如謝將軍一開口就要朝廷放權撥款，她一人獨掌地方軍政、財務、吏治大權，起初尚好，久而久之，免不了就會被人說是下一個董方卓。」

  這讓李元緒猛然間心驚了一下，皇上這麼說，顯然將沈征的話聽進了耳里。

  

  他沉穩了心緒道：「皇上，恕臣斗膽，閩西不出一個獨掌大權的謝都督，將來有誰可以抗衡川渝的節度使？」

  這話一下將謝蘭若從政治的生死邊緣上拽了回來。

  宣景帝陷入了深思，若是手裡沒有絕對的勝算，他不會去動董方卓，謝蘭若要是能在閩西一方獨大，足以抵抗川渝的勢力，那這事就穩了。

  「皇上，」李元緒再次進言：「一些地方事宜，小則謝將軍自行處置，大則奏請朝廷定奪，微臣也會不定時地去往閩西，履行監管之責。」

  宣景帝沉吟出聲，「李將軍，謝家一門忠烈，不是朕信不過謝蘭若，而是朝廷不可再出第二個董方卓。」

  「朕允了你的提議，你要還朕一個吏治清明的閩西，還朕一個無結黨營私的川渝。」

  李元緒跪下叩首道：「微臣定當不負皇上重託，領旨謝恩。」

  這道聖旨傳達到閩西時，已是一月後的事情。

  天高皇帝遠，再加上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謝蘭若什麼事不敢幹，早在聖旨傳達之前，就大刀闊斧地進行了改革。

  先是整頓吏治，罷黜了貪腐的官員，選賢者上位，真正做到了賞罰分明，各地衙役經過戍衛營的集訓後，從體魄到精氣神，由內而外地煥發出活力。

  再就是減輕賦稅，鼓勵耕作，先讓佃農填飽肚子，日子有了盼頭，他們在田裡幹活才會幹得起勁。

  剩下的就是剿匪了，在各村設置捎點，採取聯動機制，一旦匪徒進村，即向周邊的縣衙通報，衙役和布控的戍衛營將士，會在一炷香時間內前去剿匪。

  經此布控後，各個山頭的土匪接連遭受重創，消停了很長一段時間。

  陸申游自打上次被查了帳，趁著結果出來之前，主動補繳了貪腐的銀兩，鑑於數目太少，謝蘭若沒治他的罪，他就此成了她的狗腿子。

  他從外面回來，急匆匆地進了衙門，張口就是：「謝都督，大事不好了！」

  謝蘭若正和老薛頭商議著剿匪大計，從沙盤上抬頭看了他一眼，「陸縣令又打探到什麼消息？」

  陸申游那副擔驚的神情，好似天要塌下來一樣，「金龍寨的大當家三塔，吳家寨的大當家黑七，今日在堯山上歃血為盟，結為異性兄弟，他們這是要聯手剿殺戍衛營啊。」

  謝蘭若：「金龍寨的匪徒多少人，吳家寨的匪徒又有多少人？」

  「閩西四大山匪中，隆中寨、金龍寨、吳家寨各有匪徒一萬餘人，剩下的烏山寨有匪將近兩萬人。」

  老薛頭頓時犯了難，「戍衛營和衙役加起來還不足一萬人，要是這三個山寨合起手來，夠我們喝一壺的。」

  一個兵要幹掉四個匪，這擱誰誰能扛得住？

  「薛騎尉這就不知曉內情了。」

  陸申游殷勤地說著：「烏山寨的大當家裴軼，最看不慣的就是金龍寨、吳家寨這些下三流的手段，不是欺男霸女，就是強搶村戶，他斷然不會與這幫烏合之眾為伍的。」

  謝蘭若訝異道：「匪徒也能分出三六九等，還有這種自恃清高的人？」

  「謝都督，裴軼劫富濟貧，和三塔黑七這種專門打家劫舍的人比，能是一個級別的嗎？」

  陸申游越說越來勁，「這裴軼也是個能人，只用了短短三年時間，就在三大山寨的擠兌中迅速崛起，成為閩西的新一代霸主，人家靠的不是手段，是義氣。」

  老薛頭頓時頭疼得厲害，「不怕匪徒殘忍，就怕他們有腦子，這烏山寨的大當家，才是最狠的角兒。」

  「薛騎尉此話不假。」

  陸申游細細地說道，「烏山寨最不缺的就是能人異士，這些人在朝廷中不受重用，屢受迫害，也是走投無路之下才會落草為寇。」

  「裴軼講江湖道義，也極其惜才，不僅將這些人留下來好生重用，還把他們的家裡人安排得妥妥帖帖，正是他這些用人得當之舉，才讓烏山寨壯大成了閩西第一匪窩。」

  老薛頭看著沙盤上三個山寨割據的位置，連連搖頭，「金龍寨、吳家寨在前，烏山寨在後，真要動起手來，以一敵四，腹背受敵，這仗怎麼打？」

  謝蘭若原打算搶奪山頭，將這些匪徒個個擊破，眼下敵人變聰明了，連起手來反過來圍剿戍衛營。

  這天時沒有，人頭又不占優勢，還在地勢上被人前後夾擊，這沙盤她都沒眼看。

  「打什麼打，跑路要緊。」

  陸申游驚了一大跳，他沒想到一向英勇神武的謝都督居然是這種人，「謝都督走了，那方知縣的老百姓怎麼辦？」

  謝蘭若安撫他道：「戍衛營撤走之前，定會讓陸縣令帶著老百姓先走的。」

  陸申游這才放下心來。

  「這是最壞的打算，」謝蘭若話鋒一轉，緊接著又道：「此事也不是沒有轉機，裴軼這麼看不起那些下三流的匪徒，又是個重情重義之人，要不試一試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