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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相互試探

2024-09-01 01:37:41 作者: 焦糖橘

  殷軾請謝蘭若到茶室里品茗碧螺春。

  他煎茶的手法極其考究,撥茶入水,銀壺衝著鬥彩蓋碗將水注到七分滿,茶葉滿身披毫地在浪里翻滾,銀白隱翠,香氣頓時盈滿鼻尖。

  他將茶盞奉上,「謝將軍,請。」

  謝蘭若雙手接過,淺嘗一口,沖泡出的茶水清幽澄澈,滋味醇厚,回甘久久彌散,「喝了小公爺這口茶,原先飲過的碧螺春都白喝了。」

  「我那裡還有一罐洞庭湖上貢的碧螺春茶芽,太后娘娘節前賜給國公府的,還未開封,謝將軍帶回去,給六小姐也嘗嘗。」

  殷軾邊飲茶邊調香,把話說得很是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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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蘭若承不了這份情,眼下又有求於人,於是把話說得儘量隱晦一些。

  「貢茶自是不必,小公爺前些日子送到府上的納彩禮,祖母看過了禮單,直言太貴重了,謝家武將出身,承不了國公府的這份盛情。「

  殷軾抿了一口茶水,想了想說,「老夫人還為了提親那事生氣?「

  謝蘭若失笑了兩聲,「別看祖母一把年紀了,為人卻很是倔強,她一身血氣,恨起人來比誰都更愛記仇。「

  「老夫人的身體要緊,莫要因著這些小事氣壞了身子,「殷軾為她斟了茶道,」謝將軍有空,要多勸勸老夫人才是。」

  「自是這個理兒,」謝蘭若藉機將話扯回了正題,「不知這個案子了結之後,那些帳本該歸置何處?「

  「耗材冊子、記帳本子全都得歸入書閣存放,」殷軾笑出了幾分深意,「謝將軍想查驗一遍帳目?」

  謝蘭若猛地從他的話里聽出了端倪來,「李將軍一共上繳給大理寺多少本冊子?「

  「九本冊子,」殷軾見她如此發問,不免起了疑心,「怎麼,少了?」

  謝蘭若好笑道,「少了的話,大人核對帳目的時候豈會看不出來?我只是多嘴一問,並無查帳的意思。「

  殷軾狐疑地盯著她,見她只是拿起那盞茶水淺淺地抿了一口,便沒再說什麼。

  他敏感地察覺出了異常,卻不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裡。

  謝蘭若掩在平靜神色下的心緒動盪個不停,李元緒這人可真夠賊的,騙過了殷軾,還差點騙過了她!

  明明偷回來十本冊子,他卻只上繳了九本帳冊,獨獨給自己留了一本工匠花名錄。

  這意味著隱藏在案子之下的秘密與帳冊無關,而與花名錄有關。

  她將與李元緒說過的話在腦子裡細細地過了一遍,看是哪一句觸動了他,促使他決定將自己隔絕在真相之外。

  思來想去,只有那一句:

  ——這帳本肯定有問題,而且是只有我們才能看出來的問題——

  若這是一場陰謀,那麼瀾水閘塌方一事就絕不是個案,事情牽涉到冀中縣的北師軍遺孤,在工部的舊案里就一定有跡可循。

  「小公爺,我想求你行個方便,讓我看一下工部過往的工事案卷。「

  殷軾聽她說了一個「求「字,掂量地看了她一眼,「為何?」

  謝蘭若搖了搖頭,「我和小公爺一樣不知情,這箇中原因,也許就藏在過往的案卷里。」

  這話說服力十足。

  殷軾被她說動了幾分,「你可以找出來看,不過你看過的案卷,我都要過目一遍。」

  不得不說這人鬼精得很,謝蘭若笑著應承了下來。

  書閣里積了厚厚一層灰,她在浩繁的卷帙里翻找著有關冀中縣工事的案卷,他就站在門口,透過書架的縫隙,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將篩選出的卷宗拿到公案上,一頁頁地翻來看,整整一下午,擱置在手邊的碧螺春都涼透了,她都沒喝上一口。

  謝蘭若在暮色將晚時起身告辭,殷軾看著她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出聲追問道:

  「謝將軍有什麼發現?「

  「隱隱有了個猜測,不太確定,還是不與小公爺說為好。「

  他就知道會這樣。

  等人走後,他拿起案上的卷宗,找到她看得最多的那幾頁,粗略地掃一眼下去,發現全是近十年來工部出過事故的案件詳述,無一例外的,死傷的全是冀中縣的工匠。

  夜色盡黑,殷軾騎馬回到了國公府,甫一踏進前院,就見院子裡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紅木箱子,長公主坐在前廳里,正衝著丫鬟婆子們大發雷霆。

  殷軾進門,擺手揮退了下人,相較於她的怒氣正盛,他倒顯得清冷得多,「謝家這是將納彩禮全都退回來了。」

  長公主一提起這個事就來氣,「謝家如此作踐國公府,你還上趕著去求什麼親?依我看,這門親事不作數也罷。「

  「吃虧占理,回頭在外祖母面前她也說不了你。」

  殷軾對於謝家的這門親事,近乎執拗地堅持著,「母親,下次納彩時再備上厚一倍的聘禮,讓謝家理虧下去,總有他們在外祖母面前抬不起頭的時候。」

  長公主惱恨地看著他,「你這樣讓國公府的臉面往哪兒擱?」

  殷軾單單地問了她一句話,就堵得她無話可說,「臉面重要,還是你兒子的前程重要?」

  「母親,別忘了,您是外祖母親出的,當今的皇上不是。「

  這話猶如一記悶棍將長公主打醒。

  皇上待她這個長姐好到無可挑剔,事事順著她的意,以至於她都忘了,當年母后生出來的嫡皇子出生沒多久便夭折了,母后傷心過度,父皇這才抱了良妃的兒子過繼給母后撫養。

  這孩子便是如今的宣景帝。

  「外祖母是先丞相之女,朝中重臣大多受過先丞相的蔭蔽提拔,越是這種根深蒂固的關係,在皇上有心收攏權勢時,越是要連根拔起,母親難不成以為,皇上對外祖母沒有一絲防備?」

  長公主聽得又驚又怕,「這和謝家的姻親有何關係,別忘了,原先可是你看不起謝家的。」

  「那是我看走眼了。」

  殷軾認栽道:「若不是李元緒這次從漠北回來,受到皇上如此地器重,我還不知道皇上倚仗的是北師軍。「

  謝老將軍征戰沙場歷練出來的北師軍,在一眾老臣的眼裡,它就是謝家軍。

  而謝家並非絕戶,尚有個文武出眾的嫡長孫在撐著門楣,謝蘭若將來高升官位,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他後知後覺地悟了,然而那時的長公主已經刁難了謝家,是以謝家找到太后娘娘退親時,他一改之前的作派,無論如何都不肯退掉這門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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