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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深窄巷的李狗

2024-09-01 01:37:38 作者: 焦糖橘

  謝蘭若被李元緒從背後陰了一招。

  他不但上繳了帳本,還連夜跑了路,莫不是心中有愧,他犯得著逃得這麼快?

  她頹然地坐在李家老宅的門檻上,堵著不讓方嬸關門,非逼著她說出那廝的下落不可。

  王嬸活了大半輩子,還是頭一次遇見官大爺這麼要挾人的,「謝大人,將軍連夜出城,老奴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謝蘭若緩了許久,還是咽不下這口氣,「李將軍有說他什麼時候回來?」

  

  王嬸低低地落了聲音,「老奴不知。」

  謝蘭若望著漸沉西山的落日,喃喃出聲道,「你容我緩緩。「

  王嬸沒敢走遠,一直站在院角守著她。

  直到天都黑透了,她才從門檻上站起來,拖著兩條麻木的腿,瘸著走出了深窄巷,王嬸前去關門,不由得嘆出一口氣,「將軍這回惹得謝大人傷透了心。「

  謝蘭若回到府邸,見前廳擺滿了綾羅綢緞、海味三參,榆木四方桌上還放著四色糖和四京果,她看向座上的柳氏,開口道:「娘,這是誰家下的納采禮?統統退回去。」

  謝伯淵見她成天不著家,一連幾日都在外面廝混,難得回來一趟還頤指氣使來著,登時火大,衝著她怒道:「放眼整個京師城,敢上門來求娶你的,除了那糟心戶,你還數得出第二家來?」

  謝蘭若沒想到李元緒人都走了,還給她擺了一道,虧他把「小舅子」得罪死了,還有臉上門來當「姐夫」,原先好不容易憋住的火氣,此刻又燃燒了起來。

  「爹,我就是去清蓮寺當尼姑,都不會嫁給那個流痞子,這納彩禮你自個兒留著,跟我沒一文錢關係。「

  「胡說什麼鬼話,你再提一句當尼姑試試,看我掌不掌你的嘴?「柳氏最聽不得這種話,恨不得拿線縫了她的烏鴉嘴。

  謝伯淵見她被罵了一通,頓時舒心了不少,他低頭抿了口茶,方才說道:「你就是出家當和尚都和我沒關係,不是翅膀硬了麼,有本事你自己上門把這納彩禮給退了。」

  「天底下還有咒自個兒閨女去做和尚的爹,」柳氏揚手朝他打了下去,直打得他無力招架,「你說的這還是人話嗎?『

  謝蘭若幫腔道:「就是。「

  「你少在一旁跟嘴,這親事是你招惹來的,你想辦法給我退了。「柳氏對付他們父女倆,有的是辦法。

  「我下值後去了趟深窄巷,他人不在。「

  謝蘭若擺出一副萬事盡在掌握中的架勢,寬慰他們道:「下次遇見李狗,我上去就削了他的臉面,叫他以後都不敢上門提親。」

  柳氏和謝伯淵默默對視了兩眼,她疑惑出聲,「什麼深窄巷,什麼李狗?」

  謝蘭若挺了脊背,心虛地問道,「這納彩禮——?」

  「國公府殷小公爺送過來的。」

  「娘,這東西該退就退,你以後都不用問我。」謝蘭若臊得慌,起身就要往外逃。

  「站住!「柳氏當場喝了她一聲,」你在外面是不是平白無故地招惹人了?「

  謝蘭若哪裡站得住腳,麻溜地一下跑沒了影。

  「京師城裡,難不成還有第二戶人家敢娶你閨女?「謝伯淵打著商量地問道。

  柳氏想了想說,「深窄巷裡姓李的門戶,查查他家的底細再說。「

  謝伯淵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殷軾查辦瀾水閘塌方一案,從立案、偵辦到結案,只花了三天時間。

  他坐在大理寺的公案之後,用茶蓋撥了撥浮沫,低頭品茗一口碧螺春,擱下茶盞,放空腦子地想著一些事情。

  這時侍衛來報,「啟稟大人,監門衛大將軍謝蘭若有事求見。『

  案子都結了,她來做什麼?

  殷軾尋思道:「她人在哪裡?」

  侍衛稟道:「謝將軍在前堂等著大人。」

  殷軾起身便朝門外走去。

  謝蘭若仰視著高堂懸掛的「公生明 清慎勤」的牌匾,不想身後來了人,出聲打斷了她的凝思,「閣下可是監門衛大將軍,謝大人?」

  她回頭就見一身穿銀絲滾邊月華衫的男子步上石階,邁步走了進來,他五官生得極為俊秀,眼尾帶勾地往上翹,削薄的鼻唇,好看得近乎於「妖」的長相,實在是世間難得一見。

  謝蘭若隱約猜到了這人是誰,一時想到了李元緒對他的評價「邪乎」,這人的氣質就像是暗夜裡盛放的一品紅,紅得妖冶,從根莖到枝葉處處是危險,卻無不散發出誘人的氣息。

  她拱手見禮道:「沈大人,久聞不如一見,不知大人何故來到大理寺?」

  沈均宜賞她一眼都嫌多餘,「這話應該我問你。」

  謝蘭若見笑道:「明德門裡的兩個侍衛收受了水部郎中的好處,趕走了冀中縣前來告御狀的工匠,我不像沈大人這般明哲保身,快刀斬亂麻,將部下押解到大理寺的暗牢里,屬下如今出了事,我總要來探聽一二的。」

  滿嘴尖酸的諷刺。

  沈均宜懶得與她多費口舌,「謝大人上了大理寺,還一心為著屬下著想,怎麼不替自己的前程考慮一番?「

  謝蘭若不明所以地問他:「什麼意思?」

  「謝大人近來頻繁進出李宅,可否告知一下,當初三個毛賊從府尹宅子裡偷出來的帳本,為何會從李宅搜出來?」

  無憑無據,信口栽贓,她正要駁斥回去,殷軾穩步走上前來,開口替她解了圍,「沈大人莫不是有什麼誤會,這帳本不是從李大將軍的宅子裡搜出來的。」

  沈均宜笑得有幾分瘮人,「那是從何處得來?「

  「說來可能有點滑稽,這事別說大人不信,就連我也是生平頭一遭遇到。「

  殷軾拿出公私分明的態度,正兒八經地扯道:」有人故意將帳本扔在了大理寺門口,你口中的那三個毛賊揭發了一樁貪腐案,姑且可以稱呼他們為俠士。「

  沈均宜眼角抽搐了起來,整個人看起來戾氣橫生,「那從李宅抬出來的冀中縣工匠,又是怎麼回事?」

  「誰抬出來的什麼人我不知道,反正我的證人,是從亂刀下死裡逃生,闖進大理寺前堂告的御狀。「

  殷軾擺明了包庇的態度,讓沈均宜無處刁難謝蘭若,他冷嘲地說了幾句話,得知結案的消息後,冷著臉拂袖而去。

  殷軾轉過身來,問她:「謝將軍找我何事?」

  「有公事,亦有私事。」

  謝蘭若以前怎麼沒覺得,堂堂的大理寺少卿是個疏風朗月般的人物,清輝盈盈,映得他周身滿布正氣。

  她到大理寺找人,還不是因為李元緒把帳本交到了這裡,趁著柳氏把納彩禮退回去之前,借著這點姻親的關係,她尋思著能不能走個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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