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互訴鍾情

  燈下人兒實在等的困了，拿出一支簪子在手上細細看著，此時簪上的那顆琉璃珠早在之前找回時，已經不見了，但通透的簪身仍然泛著幽幽的光澤。

  寶簪配琉璃，這簪子即便就這樣沒了主要的點綴，也依舊美輪美奐，是為一支珍品。

  她想將簪子插入髮髻，才發現自己的髮髻，在海棠出去前就幫她拆了。

  她對鏡挽了個簡單的螺髻，素手撫而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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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昭！」

  低醇的嗓音讓鏡前的顧昭一怔，她回眸時，那未曾關上的窗欞邊，站著的是她夢裡瞧見的那個人。

  穆嚴遠征前，同她說過，回來後有話要與她說。

  她現在又何嘗不是有很多話要同穆嚴道呢！

  一個單手撐躍，穆嚴熟能生巧的就從窗外，躍了進來。

  他身上是一味的酒氣，怕顧昭不喜歡聞到，只是站在窗邊，沙啞著聲音：「你是在等我嗎？」

  「嗯，你昨日說了的。」顧昭心裡的小絮亂，已在靈動的眼中閃動。

  她故作鎮定的柔聲：「你一切可安好？」

  她其實想問，在邊疆的戰事中有沒有受傷，有沒有遇險，有沒有危機時刻？又有沒有思念攏都城的一切？

  可是話到嘴邊，打了一圈轉，又都換成一句簡單的問候。

  「都好，你呢？」

  明明回來的一路上，他都把兩人在見面時的場景和對話，在腦中已經過了千百遍了，真正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卻又一時全都忘之腦後了。

  他清冽的臉上，有著還未褪去的，屬於少年的青澀。

  顧昭的聲音輕輕的，像微風吹進他的耳朵，「我也很好。」

  靜止的一切，顯得都是那麼旖旎，他心中觸動不已。

  可是想到在宴上，蕭璟的那番話，他還是將本打算一過來就說的話，放進心裡。

  他先換了話題，眉色微沉問道：「聽說你入了前兩輪的秀女圍，明日又要進宮學習了。」

  顧昭略微一滯，她道：「嗯，皇帝選秀，已經到第三輪了，明日若要進了宮，即便是沒合格被送回府，最少也要小几日，若是……」

  若是合格過了考察，就要被留在宮內，等著皇帝賜下身份，然而這話她沒有說。

  「若是你被選中了，就要留宮了是嗎？」

  穆嚴的目光變得不似昨晚那般，沒有了難抑的熱情流露，在知道顧昭的人生，又要與自己無緣時，他嘴角是一抹自哂。

  他沉下星海一樣的深眸，似作苦澀，略淡淡的問道：「對於留宮你自己是怎麼想的？」

  從穆嚴出現在她的面前，顧昭的視線就沒捨得離開過。

  她在之前就明知了自己的心意，原來怕穆嚴對她沒有男女之情，她得不到回應，就想著以重生來的正事為重。

  可從那場夢裡，她察覺了穆嚴的一片心思，再結合穆嚴對她的種種，她想穆嚴對她的感情不像她原來想的那樣。

  這次顧昭抓住了穆嚴眼裡瞬息之間的變化，她更是有了一絲篤定。

  於是心裡久違的那幾分頑劣被藏在眼底，她故意道：「那錦繡未央的紫金寶殿，是天底下的女人都嚮往的地方，說不喜歡那裡的權利倒是假話。」

  顧昭輕飄飄說著，穆嚴聞言寬袖下的手，緊攏成拳，那浩瀚的眉間聚起山川湖海，眼裡是一抹神傷。

  而現在的顧昭不知，就是因為這一句戲謔，也讓後來的她，真的就住進了那紫金寶殿裡，握著世上女子都羨慕不來的權力。

  「今日皇帝在宴中特地提到了你，想你在他的眼裡，與其他女子也有所不同，如此看來，我是不是要提前恭祝你，能達成所願。」

  顧昭淺笑如靨，她往立在窗邊未動一步的穆嚴走去。

  離得近了，燭光再是悠然，穆嚴也生怕被顧昭瞧去了自己的情緒，他微側顏，努力斂起又一次的被傷的遍體鱗傷的心。

  「阿嚴！」

  只這一聲，穆嚴渾身似電流穿過，好不容易恢復以往的情緒，寧靜如夜的瞳仁里，又暈上波光點點，透著星光。

  他還在愣怔和訝異中遲遲沒反應過來，又見讓他毫無招架的人兒，來到眼前。

  「在我十三歲的那年，掉入花園的池塘里，是你救了我對嗎？」

  穆嚴怔怔的點頭，不明白顧昭又提起這段往事作何？

  「你知道嗎？我們倆個都是傻子，都被徐利川蒙在鼓裡，而又毀了一生。」

  顧昭的美眸里是半攏起的兩世煙雨，她在悲傷又在慶幸。

  穆嚴不知所以，瞧見顧昭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他盛滿溫情，聲音如山溪之中的泉水。

  「這是怎麼了，好好地說你進宮的事情，怎麼感傷起來了？」

  他哪裡知道顧昭為的什麼在哭泣，被顧昭的一聲『阿嚴』，喊得又丟了自己向來在他人面前的驕傲，失去了冷冽的面色。

  現在瞧著顧昭落起淚花，他有些手足無措。

  本想要戲弄一下穆嚴，但沒說上兩句又憶起前生的苦楚，顧昭就像個任性的孩子，在穆嚴面前這樣敞開著她兩世為人的心扉。

  重生來的她亦是原來那個歲月靜好的性子，只是為了復仇，她將自己變得狠戾，她睡不著時就在想，怎麼讓那幫人都得到該有的下場，她靜思時又在為這些事謀慮。

  她的一切變化，都是因為心中的仇恨太深，在外人面前她就像一隻刺蝟，武裝的很強。

  此刻她的眼睛竟然不受自己的控制，心中酸楚時，卻也在穆嚴面前露出了柔軟，泛出了盈盈淚珠。

  「阿嚴，我心悅你，你呢？」

  顧昭就這般將最美好的幾個字，直白的說了出來，心中緊張難以遏制，她想就是猜錯了穆嚴對她的感情，也要往前先大膽跨出一步。

  正如她十三歲那年時，心懷感激錯當恩情時，她也是這樣挺身出來要以身相許的。

  在感情方面，她覺得自己一直都是個主動的人。

  那一句話，直擊心靈，穆嚴覺得這是他二十幾年來，聽過最動聽的話語，他神色飛揚，面上一片紅潤，眉宇間哪還有半點不展，一張清冽英俊的面龐上，是聞聲後的欣喜若狂。

  他這次回來，就是做了要告白的打算，今日因為蕭暻提到秀女入宮的事情，才打斷了他的計劃。

  而這難於言表的情話，卻是顧昭先開了口，那些錯過的日子，帶來的傷感哪還論的上什麼。

  顧昭撳著一張緋紅的臉，即便這一刻她的心臟狂跳不停，她還是凝向高於自己的男子，

  在等著他的回答。

  她抬眸所向的那裡，看見男子的深眸里似有星辰大海，眨動時一排羽扇都掩不住的眷戀和深情。

  男子的笑容燦爛如華，聲音悠沉又清潤，他脈脈柔情道：「初見乍驚歡，久處亦怦然，昭昭，從很久很久之前我就已經心悅於你！」

  說罷，男子終於將顧昭攏入自己的懷中，緊緊的圈住，垂頭覆上那一點香唇，溫柔又霸道......

  時間在這一刻里停止，燭光在偷溜入室的春風中，搖曳生姿，畫著一室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