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手滑

  宮闕之內，羅瑩瑩剛在自己的床邊坐下一會兒，就聽得外面那教禮儀嬤嬤的聲音。

  她陰鬱的要往門口走去，注意到顧昭也還未動。

  「顧姐姐走吧，又到了該去學習的時候了。」

  她就走了過去，見顧昭正捧著一支紫玉雕雲紋玲瓏簪，細細凝著出神。

  羅瑩瑩在打趣，「顧姐姐是在睹物思人嗎？」

  顧昭才驚覺回神，眼角中未有驚色，溫文淡雅一笑付之，也不否認。

  外面催促的聲音又貫貫而入，顧昭便將手上的簪子塞進自己的枕下。

  兩人排在隊列之中，羅瑩瑩輕笑說道：「那簪子看著可不像攏都城裡賣的款式，可是穆世子從外面帶回來的？「

  「嗯，「顧昭輕應一聲，回想起昨夜那一幕，心中甜蜜不已。

  羅瑩瑩沒有猜錯。

  

  世上的紫玉少見，那支簪子更是由整塊紫玉雕琢而成，質地是為上乘，又加上絲絲盤刻的雲紋工藝，是邊疆滁州那一出才特有的，在龍都城最高端的珍寶閣里都常年難見的這樣的款式。

  上一次的琉璃銀簪被損壞了，穆嚴便就記在心裡，回來之前特意又去找了一支，昨夜贈與了她。

  她將那支簪子視為兩人的定情信物，今日就帶在身上進了宮。

  今日她的心情是欣愉的，周身沒了往日的陰沉和生人勿進的氣勢。

  顧瓊立在一端，將兩人的一言一行睨在眼裡，顧昭臉上洋溢的笑意，刺痛著她的眼底，她感覺自己的心臟也像被一雙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一樣，頃刻間，縮成一團，傳來針扎般的痛楚。

  「顧瓊輪到你了，」她身邊的夏妙卿出聲提醒。

  顧瓊克制住自己不平靜的內心，將心神先斂進眸底，她出隊列，完成著剛剛學過的宮步儀態。

  宮中規矩又多，學完這項又接著其他，到了晚間眾人都是疲勞的回了屋裡。

  「二姐姐，我與胥小姐換了房間，搬來同你一屋裡，」顧瓊從外進來，臉上哪還有白日裡的陰霾，她又是以往的嬌俏軟玉模樣，淺帶笑意。

  之前的一樁樁不愉悅，就連前世最後她瞧見的那臉神情，顧昭一直都記在心裡，只是合適的時機未到，顧昭就是不喜顧瓊的靠近，這一刻在皇宮中她也沒有與之冷臉。

  她只是溫溫的應著，顧瓊一度以為這還是以前那個愚鈍好騙，凡事又不與人計較的顧昭。

  「還好能與二姐姐做個伴，不然今夜裡只怕又要因為念家而失眠了。」

  顧瓊扭著款款纖腰挨近顧昭，她嘴上驚奇，嘆道：「這是上好的紫玉嗎？夏小姐你也過來看一下，我二姐姐的這支簪子。」

  夏妙卿今日一早還沒從候府里出來時，她的父親夏敦同她說了在宴聽上的事情，這讓她留意到了同她一屋的顧昭。

  聽到顧昭的這個堂妹喊她，就往顧昭這裡走去。

  「紫玉稀有，我還真沒見過用整塊雕琢而成的簪子，能借我細細看一下嗎？」

  夏妙卿是候府的嫡女，夏敦府中不缺兒子，對這個老來得女的小麼兒，特別寶貝。

  對於夏妙卿的用度一向慷慨大方，她喜愛首飾，自然她的房裡多的是從珍寶閣里買來的貴重首飾，像這種帶有邊疆當地特色的又是上等紫玉的確實沒有一件。

  看到顧昭的這一支，竟然在燭光下還暈出著淡淡紫氣，她的眼睛都是發亮的。

  顧昭與夏妙卿沒有過任何交集，對於夏妙卿的要求，她先是睨了一眼。

  夏妙卿似乎知道她的顧忌，說著：「放心，我就是借著看看，不會不還你的。」

  顧昭雖不太想，但夏妙卿的手都伸到了她的眼前，差不多算是直接搶過去了，她就是不甘願，也不敢從夏妙卿的手裡在用蠻力奪回來。

  夏妙卿嘴裡邊發出驚嘆的讚賞，邊問起：「這麼好的簪子你是從哪裡得來的？我也要去買一支。」

  正是她轉到燭下，要瞧得細緻時，手中一不小心，那通透的紫雲簪子，就這麼掉在地上碎成幾段。

  一時間屋裡幾人，都瞪著眼睛，不敢置信的望著。

  「夏小姐，你摔碎了二姐姐的簪子，」顧瓊雙手捂著嘴，一副愕然，又不忘及時說上兩句，「那可是我二姐姐特意帶在身邊的，想來對她很珍貴。」

  「我不是故意的，我剛才腳下好像被絆倒了，才會手滑的。」

  夏妙卿心裡有幾分歉意，但是高傲如她，在人前向來趾高氣揚的侯府嫡小姐，哪肯隨意在人面前低了頭，即使有錯，看著比她高挑的顧昭，抬起下顎，嘴語似不屑的說道：「你估一下這個值多少銀兩，我改日命人把錢送你府上去。」

  前一刻還好好的簪子，就因為這樣被摔得粉碎，無名之火頓時涌了出來，正要發作之時，顧昭腦中忽然閃過一計。

  「啪，」又是一聲乾脆利落的響聲，房內的寂靜更甚上一刻，接著傳出夏妙卿尖利的叫嚷。

  「顧昭你竟敢打我，我長這麼大連我父親都捨不得懂我一下，你竟敢打我。」

  夏妙卿眼裡蘊起怒色，從沒受過一點委屈的她，先是被顧昭的突然一巴掌，打的整個人都呆住了，當反應過後，她咬著牙關衝上前去。

  旁邊的三人與夏妙卿一樣的都怔在原地，更沒想到，這突轉的一幕，當她們想要上前分開扭打在一起的兩人，發現兩人都渾身使勁，拉都拉不住了。

  羅瑩瑩在旁邊插不上手，只能慌亂的喊著：「你倆不要打了，這是在皇宮裡，你們不要這樣......」

  恐殃及自己的顧瓊，假裝了一下好心，見羅瑩瑩和賀小姐都沒能拉開，就讓到邊上嘴裡雖說著擔憂和勸慰的話，暗下里的心頭又是另外一種心情。

  她因為嫉妒顧昭的心，在夏妙卿轉身時，背著幾人視線，故意踩了夏妙卿的裙角，才讓其重心不穩，摔了手裡的玉簪，。

  見到扭打的倆人愈發的凶烈，那顆若針扎過一般的心臟，總算舒展了很多，她的臉上還有那一抹曾讓顧昭最熟悉的神情。

  屋裡的吵鬧聲，也吸引來了其他房裡的秀女們，等都站在門口見到這一幕時，才有人想起去稟報了後宮的主子。

  張太后被引來儲秀宮時，顧昭與夏妙卿兩人依舊還在撕扯中。

  屋裡的凌亂讓她這個見慣了後宮裡風雨的人，都是一怔，她從沒見過在這深宮中，有這樣的場景，和這樣瘋癲大膽的女子。

  她厲聲喝道：「住手！」

  她這一聲，倒是讓屋中的其他三人震得縮了脖子，垂立不動，那當事的兩人根本沒有要作罷的樣子。

  「這兩個不像話的，在天子家中都敢這般，成何體統，來人吶給哀家，將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瘋丫頭拉開來。」

  指令一出，跟來的宦官和嬤嬤們也不敢再怠慢。

  「你倆知道這是哪裡嗎？趕在這裡撒潑是不是都活得不耐煩了。」

  夏妙卿個不及顧昭，扭打在一起時，是吃虧的那方，她夠著手想抓花顧昭的臉，也只是劃到了一下，而她自己的臉上卻是掛上了幾處的彩，她摸著臉角掛下來的血，頓時委屈的哭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