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御史府的嫡女

  明月如鉤，掩進薄雲里，瀉下似夢似幻的光芒，院裡的的樹枝嫩芽疊簇，在春風的搖曳下，印的地上一片光影婆娑。

  這一晚，先篙難得的沒在院中的樹上。

  那裡一屋窗戶未合，幾片花瓣飄落在窗欞上，留下美好的印記。

  燭燈已燃進了根部，伊人在滿目的期盼中，漸漸的伏在了軟榻的小案上。

  穆嚴翻身躍牆，來時瞧見窗戶內的嬌人兒，正朝著窗戶的方向，伏案入睡的模樣。

  他在邊關朝朝暮暮，連路來日思夜想的人兒就在眼前，這一刻光聽著勻稱的呼吸，他的整顆堅毅的心都要融化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窗外，就這樣站了多久，等到伏案的人兒睡的更熟了，他才輕輕的躍進屋裡。

  他將還未回去換掉的盔甲解在桌上，有力的長臂一伸，顧昭已在他的懷裡，柔軟的人兒好似怕冷，在尋到暖意時，輕輕往他的懷裡鑽了一下。

  這讓穆嚴為之一震，也慶幸自己的細心，沒讓顧昭挨到的是一身冰冷鋼硬的盔甲。

  

  覺淺如顧昭，這一次卻沒有在沉睡中醒來。

  睡夢中的她，只覺這是她重生以來，從未有過的安全和溫暖，她貪戀的汲取著。

  看著身上的一雙柔荑，將他的腰身緊緊環住，明明只飲了微許酒的面上，添上了可疑的顏色。

  他的深眸里是濃密的柔情，垂眸里珍惜著每一眼，軟榻離床間的距離只不過爾爾，穆嚴抱著懷裡柳腰細肢的顧昭，像是捧著一塊珍玉，走的很慢......

  當翌日，顧昭從床上醒來，瞧著自己和衣而睡，才想起昨晚等著穆嚴時，在軟榻上沉睡了過去。

  她睨見窗戶已經帶上，房裡還有未燃盡的蠟燭，那軟榻的小案上還臥著一枝桃枝。

  她過去執起，已經快凋零花瓣的桃枝，眼神里波光流轉，笑靨如花。

  顧昭的朱唇里輕吟自語：「我知道你來過了，這是你帶給我的桃花。」

  錯過了昨晚的見面，想在今日見一見穆嚴的人，也是沒有機會。

  昨日是將士回朝復命，皇帝在宮中設了接風宴。

  今日更是要大辦慶功宴，犒賞三軍，對將士們加官論賞，以表皇恩浩蕩。

  這一夜再是盼，顧昭一時半會還沒等來穆嚴的身影。

  宴中，皇帝有令，君臣一道，今夜不醉不歸。

  正中，舞姬揮起廣袖，翩翩起舞，絲竹聲相伴，宴廳里一派歌舞昇平，氣氛高亢。

  穆嚴被一眾的大臣多敬了點酒，再是自認酒量尚可，也有絲輕熏，心裡就是想著要早點離席，也被王邢這個憨憨，嘴裡直念叨，要同他喝上三天三夜，拉著脫不開身。

  對面有大臣問道：「陛下，前幾日的選秀，明日還是提上行程啊！」

  上座的君王帝相眼裡眸色深沉，笑意里已不見了一半。

  睨去那人正是蕭崇一派里的老狐狸夏敦侯，此刻應是故意提起，恭敬的朝著皇帝拱手。

  蕭暻心裡冷哼，但也沒做在面上，想起入選的幾十人里，也有侯府的嫡女，他的唇瓣勾起。

  「寡人後宮清冷，妃嬪人數伸手都數的過來，中宮也無正殿主子，是要提上行程，還是侯爺提醒的是，不然寡人在興頭上，還真要忘了這事。」

  他微緩又道：「寡人還要謝侯爺的用心，到時侯爺家的夏小姐，寡人定會留意一些。」

  當著滿廳文武百官，蕭暻這麼說，便沒有讓夏敦侯感到欣悅，蕭暻故意提了他家閨女，像是在提醒什麼。

  他雖說早在官場數不清年頭，自懂得察言觀色，取悅君王。

  但這新君上任也只不過數月，自己就連新君的脾性還沒摸清，真要是對上，他還真吃不准這位新君的下一步作為。

  剛才他只不過是想起回府的小女，帶著幾分酒意就問了出來，不料皇帝笑意盈盈，還說著感謝的話。

  夏敦侯連將手拱的更高，聲音誠懇：「陛下不怪微臣多事，微臣已是感激不盡，小女選秀的事情，不敢多叨擾陛下。」

  蕭暻的眉間掠過一抹清傲，只是一瞬間神色里又是依舊的溫潤，他凝向正在與人敬酒的御史大夫。

  「說起叨擾，那入圍的幾十女子，可都不及御史大人家的小姐。」

  那日他在太后那裡，正巧遇上教禮儀的嬤嬤，去慈寧宮回稟秀女們每日的學習情況。

  因為考察合格的秀女，只要不出差錯，要麼是被賜了身份，升為貴人，要麼就是留作宮女伺候御駕。

  所以沒有中宮皇后的深宮內，太后自然就要過問起這些事情。

  他從禮儀嬤嬤口中得知，幾十人中唯獨顧昭學的最為吃力，不是宮步記不住，就是宮規背不會，總之要按考察標準來看，是第一個就要被撂牌子送出宮的。

  他深知顧昭的睿智，能在危急時刻神情不亂，順利想出妙計的人，怎麼可能是個憨笨之人。

  他便同太后說要留下顧昭，就有了後來禮儀嬤嬤回去，同顧昭說的那一番慢慢學的話。

  提起顧昭，宴廳中不單是顧之淵一怔，更為驚訝的是從戰場上回來，還沒知道此事的穆嚴。

  他生生的收緊手裡的酒盅，那銀做的材質仿佛就要捏破，穆燕翼的大掌覆在酒盅之上，眼神里擔憂。

  他低聲提醒道：「大哥，殿前莫要衝動。」

  「陛下，小女自小愚鈍，在家裡被寵壞了性子，若擾了陛下的清寧，微臣替小女跟陛下賠上不是。」

  顧之淵也深知自己閨女不喜深宮的心思，嘴裡邊貶低著顧昭的不是，便擱下酒盅，要出來跪叩。

  蕭暻笑道：「御史大人快回座位，寡人瞧著顧小姐灑脫的性子，倒更覺得有趣，沒有要怪罪的意思。」

  聽聞這一番話語，顧之淵的心裡開始琢磨，難道皇帝是瞧上自己的閨女。

  要是擱他人身上，想到自己府中，有可能要出天下最貴的婦人，是高興都來不及的事情，可是顧之淵卻是濃眉蹙額，回應的每個笑都扯著勉強。

  「鎮國公，你府上的小輩們都未成家，你這個做長輩的是時候該關心一下了，不能讓世子和小將軍們二十好幾了，房中連個通房都沒有。」

  正上的位置，當然能廣羅廳中一眾，蕭暻瞧見穆嚴周身的肅氣，眸底精光之色不讓人察覺。

  而今日被封為鎮國公的穆成勇，聞言心頭一頓，他的虎眸里斂起一片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