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暗塵生
2024-09-02 20:21:22
作者: 阿長
最近的裴澄練可謂是春風得意。
她有多高興,甚至通過走路時的動作就能瞧出來。
相府的人都知道,國丈家那剛被退了親的瘋丫頭日日來尋他們家小姐,遠遠地瞧見國公府的馬車,便腳底抹油地去同自家小姐報信兒。
「小…小姐…」北北上期不接下氣地說,「快快快藏起來,裴二小姐又來找您了…」
凌太夫人訝異地問:「寶寶交朋友是好事,怎麼那個丫頭來,你們還不願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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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北喘著粗氣道:「那可不行!她剛被簡王殿下退了親,萬一晦氣傳給了我們小姐怎麼辦?!」
李星儀噗嗤一笑:「這又不是什麼病,怎麼還帶傳的?」
「哈哈…你們這些孩子…」凌老夫人拍手大笑,「寶寶又沒有定下親事,怎還怕晦氣過了她?你們不過就是嫌棄裴公家的丫頭莽撞罷了!」
北北等人在相府作天作地,打量著凌相不屑於處置他們便整日作死,自打裴家的二小姐來後,瞧見他們不規矩便直接叉腰開罵,他們又不敢還嘴,總覺得落了下風。
見小姐和老太太都沒說什麼,北北癟了癟嘴便下去了。
裴澄練到底也是大家出身,來後便同凌太夫人見禮,平日裡哄皇后的招數拿出來哄老太太,將人哄得前仰後合地笑。
「太夫人,我想同星儀一起出去逛逛,瞧瞧有什麼漂亮的衣裳,行不行呀?」裴澄練扭著老太太的胳膊撒嬌問道。
凌太夫人笑著點頭:「你這丫頭,再叫你扭下去我這老胳膊便要折了…」又轉頭對李星儀道,「裴丫頭說得是,這女孩兒家就得多打扮打扮,不能總是素著——年輕的姑娘衣裳沒有嫌多的,寶寶也去瞧瞧吧,也置些時興的首飾脂粉,別委屈了自個兒。」
李星儀道了聲是,同老太太道別後,跟著裴澄練出了府。
倆人上了車,裴澄練這才傲嬌地一抱臂。
「嘖嘖,瞧瞧你家老太太,給你疼成什麼樣兒了——『寶寶』?嘖嘖嘖…」裴澄練模仿著老太太的口氣道,「唉喲,大小姐怎麼自個兒出不來,還要我約你出來。萬一讓你家老太太知道了她的寶寶不想待在家裡頭,不知道怎麼個傷心樣兒呢…」
李星儀被她說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我是真有正事兒。」她坐穩了後對車夫道,「去一趟東宮別苑。」
「去東宮別苑做什麼?」裴澄練一愣,隨即便知道為什麼讓自己帶她出來了,「原來你是不想讓老太太知道你要去?可你從前的事兒老太太應當知道呀。」
李星儀點頭:「她知道,只是有些事兒還不能讓她知道。」怕她擔心。
裴澄練不知道她要辦什麼事兒,可總覺得,只要同小啞巴在一起,她就能變聰明。而參與她的事兒,自己也有些幹了大事的成就感。
倆人乘坐著裴澄練的馬車,到了東宮別苑後停下。
李星儀並未出面,使裴澄練讓她的人進了別苑,將一人請了出來。
那人出來後,李星儀才戴好了冪籬下了車。
「我也要去!」裴澄練忙道。
李星儀想了想,說:「我要同她說些悄悄話,你幫我把把風?」
裴澄練雖有些不情不願,可到底也是懂規矩的人,知道偷聽別人講話不禮貌,噘著嘴便去了一邊,真的把起了風。
把風也是有參與感的嘛——裴澄練心想。
庭芳沒有走多遠,但在見到李星儀下車之後,雖未能看清她的臉,卻知道這是誰。
她轉身便要走。
李星儀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我有些事情想要問您。」
庭芳甩了甩手臂,可上了年紀的老婢哪有年輕姑娘的力氣大?一時有些甩不開。
別苑門口的守衛已經看過來,庭芳實在無奈,索性將李星儀帶到一處僻靜的角落。
「你想問什麼?」她低聲問。
李星儀看著她,慢慢開口:「太子妃將事情告訴我了。」
庭芳的眼皮一顫,故作鎮定道:「太子妃同您說了什麼?老奴侍奉在老夫人周圍,並不清楚這些年太子妃的事情…」
「太子妃說,你家小姐並非是夫人所出。」李星儀盯著她的眼睛道,「這件事你知道,對嗎?」
庭芳偏過了頭,「太子妃說笑,怎麼會有這等事?老奴還要伺候老夫人,不奉陪了。」說罷便要走。
「你難道不好奇,我是誰嗎?」李星儀突然問道。
庭芳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你是誰,老奴並不識得。」她背對著李星儀道,「天底下相似的人這樣多,碰上一兩個一模一樣的也不足為奇。當初認錯了人,的確有老夫人的過錯。如今瞧你過得也不差,還是省省心,不要再去追究這些事…」
「我的名字是母親生前取的,太子妃卻說,你家大夫人生產前幾日還在想女兒的名字。」李星儀道,「我是端午前出世,那幾日多地都在降暴雨,她也是嗎?她若是,又與我同名,你覺得這還是巧合嗎?」
庭芳慢慢地回頭。
李星儀摘下頭頂冪籬,又道:「我自幼喪母,我父親尋我母親很多年卻不曾找到她,連屍身都沒有。與父親合葬的只有母親衣冠…您應是了解些事情的,我想要知道你們小姐到底是從何而來,而我母親究竟是什麼人,她又是如何死的。」
庭芳動了動嘴,卻沒有說話。
「據說,我母親死狀悽慘,腹中還有胎兒,卻生生被人剖腹取子。」李星儀又向前一步,道,「她若是犯了錯,也總得讓我知道是什麼樣的過錯,我身為人女,了解母親如此慘狀若還能置之不理,我便不配做她的女兒。我只是想要知道為什麼,難道就這樣難嗎?」
她每向前一步,庭芳便後退一步,最後竟被李星儀逼到角落中。
庭芳的心口直跳,腦門也突突地疼。
「即便你不想說,總要給我指條路。」李星儀忍著眼淚道,「如若不成,我便只有跪下來求你。」
她雙膝還未屈,庭芳便扶住了她。
「使不得!」庭芳先是一驚,而後看了她一會兒,才慢慢地平復了語氣,「這些話…其實你不該問我。你既已知道我們二小姐並非夫人所出,這件事想來也瞞不住…」她長嘆一口氣,又說:「不過有一樣你才對了——關於你們名字相似,我只知道,夫人的確不曾為二小姐取過名字。」
即便不敢想,李星儀也知道自己分析對了。
「你的意思是…」她哽咽了一下,「她的名字是別人取的…或許是我母親,她並不知道自己懷的是雙生女,所以只取了一個名字,對嗎?」
庭芳搖了搖頭,垂首想了好一會兒,又四處張望了一番。
「我不知道你們名字是怎麼回事…」庭芳捏緊了無處安放的拳頭,神情不安地道,「我只知道…二小姐被抱來時,渾身是血,頭卻同我見過的其他嬰兒不同——我說句不好聽的話,你方才所說應是真的,因為嬰兒出世時頭是軟的,被擠出來一個尖兒,而二小姐卻沒有…那不正常!絕對不是生出來的…可我不過一奴婢,我能如何說?我說二小姐不是夫人的孩子,他們又如何會信?如此這些事情便瞞了下來。這些年相安無事,倒也是她的福分…亦是我的福分吶…」
「只是你沒有想到,太子妃卻一直記得這件事,對不對?」李星儀問道,「相安無事,你真覺得這些年是相安無事嗎?」
庭芳又抬起頭,怔了好半晌,才問:「你還知道什麼?」
李星儀盯著她的面容,忽然便冷笑道:「你就不懷疑,你們二小姐落水後是被誰救起,中間又發生過什麼嗎?」
庭芳暗暗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她不會說話,即便是老夫人去問,她也不肯講的——二小姐一直都是這麼個性子…」
「她被人救起後,遇上了一戶人家。碰巧這戶人家的老太會瞧些女子帶下之症,你說,她發現了什麼呢?」李星儀死死地盯著庭芳,又道,「我該說,你們這家人,究竟是天生冷漠,還是本身就是吃人的惡鬼?」
庭芳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反質問李星儀,「你是說我們待二小姐有虧?這話不能亂講!老夫人平日裡雖說不喜歡二小姐,可她並不知道二小姐並非夫人的親生女兒,對於兩位小姐,她是從無偏頗的——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李星儀從楊銘那處偶然得知李二小姐曾懷有身孕,她懷疑這件事跟李家人有關。但看眼前人的態度,又讓她疑惑了——觀庭芳的神情不像是作假,那麼這就說明,這件事另有內幕,起碼庭芳與李老夫人應是不知情的。
李星儀認為楊銘不可能說謊,如此一來,能問的便只有李二小姐本人。
可冥冥之中總有一個聲音警告她,她不能去尋那個同她一模一樣的人。
這裡已經沒有了她想要知道的事情。
庭芳走前回身看了她幾眼,見她神色落寞,於心不忍又提醒了一句:「二小姐是小夫人抱回來的——便是先前守了寡,後來嫁到周家,如今暫居在馮府的那位胡夫人。當時便是她將渾身是血的二小姐抱了來,你若是有疑問,或許可以去問問她,她應當比我知道得多。」
李星儀擦了擦眼睛,勉強笑道:「多謝。我正是見過她,才想先來尋你問一問——若你不說,我便只有去找她了。」
庭芳點頭,靠著牆根慢慢地走回了別苑。
只是她這一走,李星儀卻再也沒有見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