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借東風

  李星儀剛睡下才不知多久，便覺得外頭有響動。

  她睜開眼，發覺天還未亮。隔窗見院內人影幢幢，轉頭見凌太夫人睡得甚香，便躡手躡腳地下了床，找了件棉袍披在身上，開門走了出去。

  院裡有不少人，中間幾人像是提著燈在說什麼。

  東南西北他們幾個愛湊熱鬧的已聚在最外圍，正伸著頭去看光亮處。

  李星儀攏緊了身上的衣裳走過去，北北見了她立馬狗腿地清了一條道出來供她前行。

  李星儀上前，見凌相已穿戴好了朝服，正同下人們交代府中事宜。

  見她來，凌相停了一下，轉而問：「怎的起這樣早？你祖母呢？」

  今日明明無朝，李星儀見他這樣，心裡便知或許是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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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母還未醒來。」李星儀想了想，又問，「您這是要進宮？」

  凌相點了點頭，本來不必同她交代行程，然而想了想卻道：「簡王昨夜突然求見陛下，面疏列出馮公主十條罪狀，要求將她發落。」

  李星儀眼皮一顫，下意識地咬緊了嘴唇，又問：「都是什麼樣的罪狀？」

  凌相深深看了她一眼，搖頭說：「暫且還未得知，只是據宮內所說，有關民生大計，陛下震怒，才連夜將人召進宮議事。」

  不得不說，李星儀有些許失望，若是事關她父親，凌相定然會提起。只說其中關乎民生，那仍舊無法替父親翻案。

  不過若是馮公主倒台，那麼此事應該也會隨著調查而浮出水面。

  所以她不能著急。

  「我這一進宮，不知要去多久。」凌相又道，「你在家中好好照料你祖母。」

  「這是自然。」李星儀點頭，「您放心。」

  凌相動了動嘴，卻沒有告訴她自己前去是因為簡王不僅自己面疏，還讓朝中四品以上近四分之一大員共同上書。這對結黨日久的蕭瑧而言並不是好事，畢竟皇帝不會容許親王羽翼過豐，不論馮公主是否論罪，這些人或多或少都要被貶，如此一來說他自投羅網倒是更貼切些。

  只是凌相不懂，他為何寧願廢除黨羽也要動馮公主？

  帶著這些疑問的凌相離開了相府，策馬朝魏宮的方向夜奔而走。

  李星儀讓人散了，自己又悄悄地回了屋。

  她褪了外袍，輕輕撩開床前的幔帳正準備躺上去，卻見凌太夫人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正坐起來看著窗外。

  李星儀有些驚訝，畢竟老太太確實是個睡著了輕易不會醒的，但自己手腳確實輕，應不是她驚動的人。

  凌太夫人聽見動靜回了頭，笑眯眯地問：「這個點，阿元去哪兒了呀？」

  李星儀答：「進宮去了，說是昨夜簡王彈劾馮公主，陛下要召人議事。」

  說話間見老太太沒有睡的意思，便又拿了兩隻靠墊來掖到她身後。

  老太太目光掃向她年輕的臉龐，又看著她忙活，過了一會兒後說：「馮公主在外僭逆日久，不過大魏就這麼一位公主，她明面上也沒做什麼太過分的事兒，陛下便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隨她去了。」

  李星儀抿緊了嘴角。

  馮公主明面上的確沒做什麼太出格的事兒，因全在私底下做乾淨了。

  「簡王…」凌太夫人眯了眯眼，又說，「是最小的那個罷？好像是叫『靈鑒』？」

  凌太夫人敢喚皇后小名兒，皇后的兒子自然也敢喚得。

  李星儀道是：「『靈鑒』的確是殿下的字。」

  凌太夫人哦了一聲，又說：「是個好孩子，可惜太要強了些。」

  李星儀沒說話。

  的確好，也的確要強。只是這份要強在皇家卻是萬萬要不得的，尤其是在已有皇儲的前提之下。

  李星儀半個身子扎進了被窩，同老太太一道坐著。

  凌太夫人又握起了她的手，問：「怎麼總覺得寶寶有心事？」

  李星儀不敢讓凌太夫人瞧出來，可蕭瑧今日之舉讓她覺得不安——他如此突然地將矛頭指向馮公主，是想為她做些什麼嗎？

  李星儀不願去猜。

  昨晚的那一場深吻，是她完全發乎於情、不帶任何目的的行為。只是看燕王妃在一夕之間由生到死，她便也對死亡越發畏懼。

  自己也算是腳履薄冰之人，焉知不會是下一個燕王妃？倘若明日便死，那麼今日情意又該如何安放？

  所以才頭腦一熱，不管不顧地滅了燈就上去了。

  雖是如此，但她仍不想他為了她去對抗馮公主——她得要他好好的！

  「簡王殿下是我見過的最好的男子。」李星儀挺直了身子對凌太夫人道。

  老太太看著她在燭下漸漸泛紅的臉，眉頭挑得高高的，驚訝道：「你同靈鑒…有些交情？」

  這次李星儀沒有迴避。

  「何止交情。」她將指尖隱匿在錦被下，捏得發白，「我之前意氣用事隨李太夫人進宮，那時殿下隱了名姓居在聽風苑，我便同他結識。我並非真正的李家小姐，在宮中戰戰兢兢度日，唯有殿下從始至終待我如初，甚至於我出宮之後，他還常對我伸以援手。我知道相爺同殿下立場不同，我也知道自己入了相府，便有可能無法再報殿下之恩。可我仍希望他能夠好好的…」

  自打李星儀來後，總是一副懷有心事的模樣。如今凌太夫人聽她說了同簡王相識始末，總算明白過來。

  「原來竟有這等緣分…」老太太驚訝地道，「寶寶為何不早說？」

  「我…不想給相爺添麻煩。」李星儀低下頭說。

  老太太卻笑了。

  李星儀感覺一隻溫柔的手撫上自己的頭，隨後聽到老太太開口：「什麼麻煩不麻煩？既進了咱家，他便不是相爺。他是阿元，是你的爹，婆婆是你祖母。兒女想要借家裡的勢，哪有說麻煩的，這豈不是見外？」

  李星儀仰頭看著她：「婆婆的意思是…」

  凌太夫人頷首，卻道：「這外頭一化雪，又是一冷，婆婆的頭風便要犯了。皇后下過恩典，太醫署的幾位替我診治過。天亮後你就帶上北北他們，再多帶幾個人去太醫署尋趙公脩，便說替我拿藥。」

  李星儀想了想，隨即便明白她說的是誰。

  「婆婆是說，要我去找趙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