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千秋歲

  長樂笑道：「奴是別苑宮人，小姐在東宮時使喚的婢女。小姐身邊侍奉的人不多，奚官便命奴來打打下手。」

  「有勞你。」馮駙馬點了點頭，又道，「且去席中一坐，我有幾句話同你們小姐說。」

  言下驅趕之意十分明顯。

  長樂只聽從簡王的命令，今日便是以保護李星儀為首要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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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星儀的臉隱在團扇後，悄悄同她遞了個眼色。

  長樂會意，堆笑道：「駙馬大人果然體貼，奴先下去，若有要事但憑大人小姐吩咐。」

  長樂說罷，朝馮駙馬一拜後出了青廬帳。

  帳內便只剩下二人。

  馮駙馬這個人，李星儀倒是不擔心。因他多次出手相救，她心中是抱著感恩的態度的。

  只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讓他知道如今坐在他面前的是誰。

  「差羽被我與公主寵壞，做出今日之事，倒也不是例外。」馮駙馬打量了她一會兒，突然出聲，「只是，你既然要嫁給他，這些便也只得忍著。他素來囂張，今日只是個開頭罷了。」

  李星儀原以為，馮駙馬是要同她說馮翊逃婚一事，並且多是來安慰她。然而聽他剛剛的口氣，對馮翊出走並不意外，還在提醒她今後的日子怕是並沒有多如意。

  李星儀突然想起，馮翊這一對成親原本就是一場傳得人盡皆知的鬧劇。

  如此一來，馮駙馬不喜歡這位兒媳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她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還好要扮做啞巴，言多必失，若不是個啞巴，多說只怕會翻了船。

  見她恭順，馮駙馬面色稍稍緩和些，又道：「我不日便要離開，公主亦要回封地，此後府上便交由你二人打理。我別無他求，只要馮翊日子過得舒心便好。」

  李星儀聆聽著他對兒媳的教誨，雖沒有吭聲，卻也不是多贊同——太子妃的妹妹並不是個肯同人好好過日子的人，單憑她與楊銘的那些糾葛便知道，身上負著一條人命，肚子裡還揣過一條人命，說她沒有預謀，李星儀打頭一個不信。

  饒是如此，她仍是舉扇對馮駙馬躬身一拜，以表明順從的態度。

  馮駙馬看她如此，眉頭微蹙，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他掃了眼李星儀周身，見她衣飾華麗，裙釵繁複，團扇下的妝容亦是透著精緻的慘白，不像是倉促而就，眼底的那絲疑惑漸漸消散。

  「嗯，能想清楚便好。」馮駙馬又道，「我不多說，這便走。只是你父親也在前廳，因差羽出走發了好大的脾氣，等禮成後還需你去勸解他一番。」

  李星儀再次點了點頭，巴不得他趕緊離開——他多在這裡一刻，她便多一分被看穿的緊張。

  馮駙馬笑了笑，轉身離開了帳子。

  李星儀鬆了口氣，整個人險些癱倒。

  約摸小半刻後，又有兩名婢女在門外高聲向她行禮。

  李星儀坐直了身子後，婢女們便走進來，一人提著一個食盒。

  她們跪在地上將食盒打開，珍饈一一擺上桌。

  其中一名婢女道：「駙馬大人吩咐過，說您今日最是勞累，這會兒須得讓您吃好了。」

  「駙馬大人還說，如今公子不在，您自己吃好用好便是。」另一女又道。

  馮公主的餐點被擠到一邊，兩名婢女收了回去，而後躬著身子退出帳子。

  馮公主送的東西李星儀不敢動，但馮駙馬送的可不一樣，她是敢用的。

  李星儀夾起一塊一合酥，正要進嘴，長樂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走了進來。

  「別吃馮家的東西，誰知道馮公主的人會不會在裡面下毒。」長樂說著，從懷裡取出一個油紙包遞給她，「我從席上順來的，小姐先墊吧墊吧。殿下是個好吃的，等回去了吃他的。」

  李星儀既覺得好笑又有些感動。

  她放下筷子接過了油紙包，啃完了長樂順來的雞腿。

  吃飽後，長樂在外放風，李星儀迅速脫下嫁衣換上那套包裹里的衣服。

  她二人在青廬帳內如何折騰都無人瞧見，只是外間偶有人走動，實在不好離開。

  正當李星儀耐心快要用完之時，院內的人突然朝著前廳的方向奔去。

  隨著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夾雜著「千秋」的雜亂喊聲，李星儀與長樂便知道，蕭瑧已經到了。

  此刻院中空無一人，全部涌去了前廳看那位嫌少路面的簡王殿下，連一直雀兒都不剩。

  長樂將李星儀穿過的那件嫁衣收好，倆人偷偷摸摸地離開了西南角的院落。

  她們前腳剛走，後腳便有人抬著那位被迷暈了的新婦進青廬帳。

  反觀正廳，簡王蕭瑧與燕王蕭純二人駕臨，著實讓不少人吃了一驚。

  與這二位殿下送帖子，馮駙馬完全是出於禮節。

  燕王蕭純常在封地，同他並不熟。而蕭瑧與他說是政敵並不為過。

  饒是如此，兩位親王同時駕臨，對於馮駙馬而言也是好大的面子。

  「二位殿下駕臨，某受寵若驚。」馮駙馬拜道。

  蕭瑧將主座讓給蕭純坐了，自己接過下人遞上的交椅坐在他身邊。

  「王叔不常入京，如今碰上駙馬大人家中辦喜事，便想來湊個熱鬧。」蕭瑧道，「希望我們貿然到來，不會給諸位添不自在。」

  眾人連聲道不敢。

  馮駙馬門客眾多，自然有許多無名無分的白身不曾見過簡王與燕王。燕王失聲是眾所周知之事，他們卻也是頭回見簡王蕭瑧，也頭回聽他說話。

  單聽聲音確是位極年輕的男子無疑，可就著袖下的縫隙悄悄覷了一眼說話的那位，只覺得立馬精神了——大高個兒穿著玄青衣，襯得一張臉白生生的，長什麼模樣倒是沒敢看清，不過身份身段在那兒擺著，模樣什麼的還重要嗎？

  蕭瑧沖馮駙馬點了點頭，禮讓中帶著不難分辨的疏離。

  蕭瑧一直便不喜歡馮公主，因馮公主德不配位；不喜歡馮駙馬則更多是因政見相左。

  對於馮翊，他起初並不討厭，直到後來馮翊瞧上李星儀。

  蕭瑧的手指摩挲了下臨時座椅的扶手。

  現在李星儀應當已脫身，同長樂一起潛入馮駙馬的院落內。

  他朝燕王蕭純交換了個眼色，這才抬起眼皮對馮駙馬道：「諸位久等，先落座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