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藍清讓

  實在人送東西也實在。

  李星儀初初拿在手上的時候便知道裡頭定然是不得了的禮物，而今打開一看，盒子裡正躺著支金簪。

  金簪沒有什麼特別之處，頭上是只蝴蝶，蝴蝶的眼睛是紅石榴石鑲嵌的，看上去倒是同燕王妃今日戴的首飾相似。

  李星儀心底不禁浮現出一個好笑的想法——難道說是燕王妃拿著她的首飾貼補她來了？

  隨即她便打消了這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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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早年同手足爭奪王位，最終只餘下燕王蕭純這年紀最小卻不會講話的幼弟，自然是極儘可能地寵愛。皇帝坐擁四海，這位燕王殿下也能分得百川，又何況是一根金簪？

  「燕王殿下的確是位好主子。」緋煙也道，「殿下侍奉其母盡心盡力，同陛下的關係十分好。陛下也常照拂他們母子，待修儀死後便將殿下接來同太子殿下他們一道撫養。」

  緋煙從前侍奉吳修儀，吳修儀死後她才去了式乾殿。作為最早接觸到燕王的人之一，緋煙的話倒是十分可信的。

  「我觀殿下年歲倒是不大，怪不得姐姐也讚賞他。」李星儀點頭道。

  「剛剛我們仨站在外面朝著顯陽殿的方向瞧，倒是見著殿下了。」緋煙略一思忖，又道，「殿下應是水土不服，看著好似比從前消瘦許多。」

  李星儀剛剛還不知道該問不該問的話此時也終於試探著問出口。

  「我剛在顯陽殿裡瞧殿下的確清瘦，加上他模樣也好，險些以為是女子了。」李星儀半開玩笑地道。

  緋煙聽後倒不覺得奇怪。

  「不少人初見殿下時都認為是女子，陛下為此費了不少的心。」緋煙又道，「陛下讓他同三位小殿下一起習武，個頭才慢慢竄了上來。不止是燕王殿下，那位被削了爵位的簡王殿下亦是，看著都削瘦些，可的的確確是男子無疑。」

  李星儀聽他談及簡王，思緒也被成功地帶到這兒來。

  「簡王殿下不是被削了爵位？」李星儀問，「他是陛下的兒子，為什麼會被處置？」

  三名小婢面面相覷，知道簡王蕭瑧是宮內不能被談及的話題，便紛紛說自己還有活兒要忙想要藉此離開。

  李星儀只在別苑聽說過關於簡王的隻言片語，只是這位平日裡深居簡出，唯一活躍之地便是在前朝，後宮鮮少能見他身影。

  見三人諱莫如深的模樣，李星儀也識趣地不再追問。

  她們剛出了門，便有一位年輕的內侍來訪。

  那內侍二十出頭，模樣秀致，神情隨和，穿著一身水色宦官裝束，墊肩下隱隱露出鴉青色的皮毛。

  那內侍雙手奉上一個包袱，恭敬道：「慕容副統領命人為二小姐送些東西，只是宮裡什麼人都有，二小姐又是未出閣的姑娘，奴思來想去不好假第二人之手，下了值便親自送來了。」

  聽是慕容梟所贈，李星儀道了聲謝後接過來。

  她見內侍食指上戴著只寬指環，想來這位應當是宮中有品級的內臣，便道：「真是有勞你，不如喝杯茶再走。」

  那內侍垂著眼睫道：「分內之事，不算辛苦。奴生來體寒，不便飲茶，便不勞二小姐。東西送到這便退下了。」說罷將衣服往下壓了壓，那墊肩也遮住了露出些許的皮毛。

  李星儀打算喚人送他出去，這名內臣卻又拒絕：「不好叫人看到，二小姐只當奴從未來過便是。」

  也不等她開口，那內侍戴上風帽便轉身出了門。

  待他走後，李星儀便將包袱收起來——左看右看總覺得會有人發現，想起床板下好像有處空隙，便將東西一整個兒地塞了進去。

  李星儀整理好衣束出了門，見初盈站在廊下朝著剛剛那名內侍離去的方向發愣。

  李星儀經過她身邊，便聽到這丫頭正喃喃道：「剛剛那人好像是藍大人…我是不是看錯了…」

  西閣里人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可都是婢女，竟沒有一位內侍。剛剛的內侍畢竟是個大活人，即便再低調，來來去去也自有人能發現。

  李星儀有些冷，正想要抄袖，又想起如今身份抬高了不少，冷了自然能加衣，不必再瑟縮著，便提醒初盈：「去房裡拿件衣裳出來，這會兒起風了。」

  初盈如夢初醒，這才趕緊進了屋內。

  李星儀靠在抱柱邊，初盈也將件披帛尋了出來給她裹上，邊忙活邊道：「剛剛還以為瞧見藍侍中了呢，險些嚇著奴了。可一想，藍大人怎麼會來西閣呢…」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李星儀上了心，問道：「『藍侍中』是何人？」

  初盈幫她系好了披帛，這才解釋：「藍侍中名喚『藍清讓』，任太極殿侍中，魏宮裡頭的頭一位內臣。他年紀輕輕便自內監一路高升，我們都覺得他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侍奉在太極殿的內臣與禁軍副統領有來往，還是在皇帝不在的時候，的確有些不合時宜，怪不得藍清讓這樣小心。

  李星儀沒去細想為何是他來，只當這位了不得的內臣是日後再也碰不到的人，索性不再去想這些事。

  -

  天色稍晚一些，太子蕭琰便從前朝歸來，第一件事是去顯陽殿拜會皇后。

  為了替燕王接風洗塵，皇后在顯陽殿內設宴。本該是家宴，卻因為李星儀是太子妃妹妹的緣故也召了她入席。

  李星儀本不想去，礙著身份也不能不去。

  夜色起，家宴開，顯陽殿內燈火通明。

  皇后坐在上首，燕王推拒後攜燕王妃入了左側，右側的位置空給太子夫婦，李星儀則坐在太子妃李玉鏡身側。

  人不多，桌子圍不了一個圈兒。

  皇后同燕王絮叨著，也不管人家能不能開口，自己先說上了。太子則在一旁敬酒。

  這種家宴上李星儀是沒有開口的份兒的，便只顧低頭小口地吃菜。

  燕王妃插不進嘴，又來問太子妃：「孟冬宴準備得如何了？」

  太子妃擱下了筷子，笑道：「我是頭回辦，什麼都不懂，還要仰仗王嬸照顧。」

  燕王妃眉目舒展開來，能看得出一絲得意。

  「後頭自有我幫你。」燕王妃問，「地方可選好了？這可不能在宮裡辦，不然什麼人都進來，豈不是壞了規矩？」

  太子妃李玉鏡思忖片刻，輕聲道：「我想在簡王府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