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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風破影

2024-08-31 22:09:54 作者: 阿長

  到了太醫署後,依然是何雁遲與許松意接待的她。

  「原以為二小姐不會來了。」許松意笑道,「今日小叔父不在,趙老卻是在的。」

  李星儀聽他說「小叔父」,這才回想起許醫丞來。

  不過,她是來尋趙老的,自然也不用同別人打招呼。

  李星儀轉過身示意宮人們在外候著,自己去了右邊趙老的院內。

  

  還未進門,大全便歡欣地搖著尾巴朝她奔來,蹭在她腳下不停地嗅。雙全則窩在不遠處的草藥架子上,眯著眼瞥她。

  李星儀俯身摸了摸大全的下巴,它的尾巴搖得更歡。

  趙老揉著眼從屋裡走出來,見她在摸大全,打著哈欠道:「這狗蠢得很,前兩日險些咬了貴人,如今見著你倒是樂意親近,也不知道它是…噯?」

  他說話的時候李星儀恰巧抬起了頭,便見他一臉訝異地望著自己。

  李星儀站起身,朝他一點頭後便越過他進了屋。

  趙老看著她和大全離去的背影,喃喃道:「見鬼了…老夫還當昨夜是在做夢…原來是真的…」

  雙全從架子上跳了下來,兩隻前爪扒在地上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趙老兩手還未放下,拍了下自己的頭,趕緊跟著進屋去了。

  李星儀坐在趙老昨夜坐過的位置旁,而大全則殷勤地舔拱著她手背。

  見趙老進來,李星儀又抬頭。

  這下趙老算是徹底地看清了她的模樣。

  不等他收起心中的疑慮,便見她雙手奉上一張紙,上面寫著病症的因由,以及寥寥感激之語。

  然而趙老關心的卻不是這個。

  他收起了紙張,慢吞吞地挪到李星儀旁邊坐下。替她重新把了脈,又看了喉。

  「我昨夜飲了酒,神志有些不清,你擔待些。」趙老邊看邊道,「你…真是趙郡來的?」

  李星儀心裡咯噔一跳——這老頭從看到她後便一直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難不成往日裡還見過她?

  可作為李二小姐親祖母的李老夫人都不曾分辨出來,那就證明自己同真正的李二小姐沒有區別。若眼前這老頭髮問,自己只要咬死了不承認,這樣一來他便拿她毫無辦法。

  她點頭表示肯定。

  哪知趙老的下一句卻讓她放下心的同時又吊起了心。

  「趙郡啊…趙郡離徐州遠著吶…」趙老搖了搖頭,「我就說哪裡有這樣巧的事…」

  聽到「徐州」這個字,李星儀的尾指顫了下,又收回了手去摸大全被雨淋濕的脊背。

  然而無論是酒醉還是清醒時的趙老,醫術都是一樣高明。在為李星儀看診時,得出的結論都一樣。

  「老夫瞧不出什麼毛病來。」趙老道,「不過常言道『上醫醫心,下醫醫病』,心病難用藥,需得心藥來醫。你當解了心結再試試能不能發聲…可話又說回來,心結若能解,你也不會這些年都說不出話,料想開解自己是件難事…」

  李星儀如坐針氈——啞的是那李二小姐李星儀,並非是她別苑宮婢李星儀。聽趙老搖頭晃腦煞有介事地分析她的病症,她滿心是折騰人的愧疚心虛。

  她此次來,卻是借著醫病的名頭來向他打探事的。

  昨晚趙老醉得厲害,可她聽清楚了他的碎碎念——有個後生說自己同表兄將一個城北當鋪出來的姑娘拋入河中,可不就說的是她?

  當日的情景,李星儀是記得的。

  那日一早,她與荻花像往常一樣不到卯時便起,拖著木盆便去漿洗衣物。等到了地方之後,又有內侍傳了呂奚官的命令來,讓包括她和荻花在內的二十位婢女去前院。她與荻花到了前院之後,呂奚官最後點了四個人出來,讓她們收拾收拾明日一早便去魏宮伺候太子妃殿下。

  也正因如此,李星儀才會在下午時去了當鋪將自己積攢的東西當掉——別苑不像魏宮出入艱難,只需報一聲便是。她這兩年做宮婢也並未攢下多少體己,可她們這等人入宮時是要搜身的,便將自己從前的東西當做了金銀——哪怕裡面還有生父留下的遺物。

  人若想要或者,需得一直向前看。父親留下的東西終究是個寄託,每每看到便想哭,倒不如將他的人牢牢地記在心裡,將他說過的話牢牢記在心裡,好好活著,再找到那人,比什麼都重要。

  她當初進京可不就為了這?只可惜那時身無分文快要餓死在街頭,恰巧見了別苑招粗使婢女的公告,咬咬牙,一雙未沾過陽春水的手從此便不分晝夜地泡在冷水中。

  她眸中水光由貫穿徐州城的泗水變為木盆內的污水,那份清澈明亮卻不曾變過。

  趙老見李星儀取了紙筆寫下幾個字遞過來,他拿起一看。

  「常在深閨不曾出門,您不妨同我細講講昨日碰到的趣事,我很想聽,於您診病也有益。」

  趙老並不記得自己酒後說過什麼,只當她是真的打算治好啞症,加之自己無兒無女實在寂寞,而眼前這位姑娘又像極了死去的那位,便本著醫者仁心的原則同她將昨日的事情一一細講,便是連去茅房險些摳破了廁紙也沒漏下過。

  李星儀不動聲色地看著他,按捺住性子由他從出門說到打酒,最終聽到了自己想要聽到的線索。

  「那後生說自己劫了一個姑娘,還夥同表兄將那姑娘拋入河中,你說說,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歹人?」清醒後的趙老義憤填膺,「老夫當時就去報了官!」

  李星儀急得脖子朝前伸了一寸。

  「老夫同咱們京郡守吃過兩回酒,他卻說近日未見人報有人失蹤。」趙老又道,「那後生既害了人,卻不見被害姑娘的家屬報官,想著要麼害的是京外的流民,連戶籍都尋不到的——可流民怎會有金銀傍身?後來郡守同老夫一合計,八成就是那後生酒喝大了在吹牛。像他們這等遊手好閒的年輕人,湊在一起時總比誰膽子大,竟連搶劫殺人的玩笑也開…於是老夫便回去了…」

  李星儀暗自著急——那人說的是真。

  她入京時的確未報戶籍,實在是有說不得的苦衷。加之東宮別苑常有婢女內侍因冒犯貴人被杖殺,丟了她這麼個人實在是不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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