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準備妥當

  從醉紅樓出來後，江含枝便來到了這臨水鎮的牙行所在。

  這便是今夜她需要辦的另外一件大事。

  這年頭的牙行也有自己的一套規矩。

  一般情況下，「牙行」屬於中介，但凡是有需要採買下人的顧客找上他們，牙行便派出人牙子前去挑選，而後帶到主家面前供人擇選，以此賺取差價。

  可如今卻還有另一種牙行，做著即黑即白的買賣。

  所謂「點白」，那便是如一般的規矩，所有的買賣都擺在明面兒上。

  可所謂「點黑」，則是某些牙行的人牙子私底下接的活計。

  這年頭並不是所有人家都心甘情願將自家兒女賣了換銀子的，因此這才有了「點黑」這個行當，與後世的拐賣有些異曲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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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當年被江桃花下藥後賣掉，以及春來與夏至兄弟二人的遭遇，便都屬於遇上了干「點黑」活計的牙行。

  由於「點黑」這行當大多數都不能在青天白日下動手，因此多半都是由夜裡值守在牙行的人牙子接活兒。

  江含枝上門之時，牙行內的人正百無聊賴地圍坐在一圈打著葉子牌。

  一個中年婦人看見江含枝走進來，又觀她衣著氣度，只以為是哪戶人家要採買下人，趕忙上前道：「姑娘，你可來晚了，咱們這兒都打烊了……」

  江含枝聽了這話卻沒有離開，反倒是直接往堂中的一張椅子走去，而後逕自坐了下來。

  她今日雖來得匆忙，可此時面對牙行之人卻半點都不顯，慢悠悠地笑著問：「白日的活計打烊了，那夜裡的活計可有開張？」

  那中年婦人一聽「夜裡的活計」便猛地猜到眼前這姑娘的來意，這是有生意上門了啊！

  若說「點白」的活計他們牙行從中賺取的是差價，那麼這「點黑」便是妥妥的空手套白狼了。

  送上門的買賣，哪裡還有往外推的道理？

  那婦人果然一瞬間就來了精神，趕忙坐在江含枝對面，笑眯眯地問道：「姑娘需要採買多大年紀的？咱們這後堂就有現成的可挑呢，你放心，都是外鄉來的，查不到咱頭上的……」

  江含枝瞅了她一眼，伸手在袖中一掏，再往桌上一甩，錦布包裹著的銅板與碎銀子砸在桌上發出了一陣清脆的聲響。

  那婦人有些疑惑地打開一看，眼睛頓時就亮了。她又看了看江含枝，心道：這位可真是金主啊，連貨都沒驗就如此痛快地給了銀子。

  可此時，江含枝卻忽然開口說道：「我不買。」

  話音剛落 ，那婦人探向桌面上散落著的銀錢的手忽然就頓住了。

  不買人那作甚要給銀子？

  「我家夫人院中出了個罪奴，偷了身契逃回了家。這買賣送與你們可好？」

  那婦人聽後心中頓時樂開了花，笑得一臉諂媚。

  「姑娘說哪裡話，咱們就是幹這行的，八方來貨都是歡迎的。只不過……這銀錢該如何算呢？」

  江含枝這才轉頭重新看著她：「我家夫人的要求不高，待你們接走了人，務必得給她尋個好去處，莫要讓她回來……可辦得到？」

  「這樣就行？」

  江含枝嘴角一挑，笑得頗有深意，還伸手將桌上的銀錢往那婦人面前推了推。

  「這樣還不夠？」

  那婦人趕忙擺手，「哎呦，我哪是這個意思啊……」

  這種送上門的「點黑」買賣，銀錢從來都不是他們牙行一家獨吞的，可眼前這丫鬟模樣的人反倒還要送銀子給他們，這頓時就讓她有些喜出望外。

  「那便好。明日午後，下坡村的那棵老槐樹那兒，來領人便是了。」

  江含枝丟下一句話，起身便走出了牙行，徒留身後的人牙子呆愣在地許久都沒回過神來。

  「鳳姨，這丫鬟竟反過來給咱們銀子？」

  二黑子在身後小聲地問，直到江含枝走出了很遠 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那被喚作鳳姨的婦人好生將銀子收進荷包里，輕笑道：「可見這人是將主家給得罪狠了啊……這倒是便宜了咱們。車隊何時出發？」

  二黑子趕忙應道：「原本今日便能走的，只不過原先從南邊擄來的半途跑了個崽子，這不，就空了些位置，等著添人呢……」

  鳳姨的手在腰間鼓鼓囊囊的荷包上捏了捏，「那正好，明日你們早些去下坡村，待人齊了便直接送走吧。」

  二黑子領了命便轉身就想去安排，忽然又聽見鳳姨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明日麻利兒些，他們給的銀子可不少了。辦好了，拿錢給你們買酒吃。」

  「鳳姨您放心吧！」

  二黑子滿心歡喜地應道，鼻尖就好像已經能聞見那醇香的酒味了一般。

  江含枝走出牙行快步朝著臨水鎮的碼頭邊而去，一直到回頭看時已經不見太多燈火，這才放下心來。

  其實她今夜從老院子出來之時，心中都還沒有多少底氣，畢竟這兩件事兒她原先都不曾做過。

  只不過，當袖子上萬貴妃那枚玉扣給出去的一瞬間，就好像是按下了一個開關一般，原先在廣陽宮與玉溪宮中當差之時的那副氣勢瞬間就找了回來。

  雖說她原先不過是個小宮女，可臨水鎮這小地方又有多少人是真正見過世面的？果然，她不過三言兩語便將那些人唬住，一切進展得無比順利。

  她笑著摸了摸懷中的木盒，想著如今已經事成一半，便瞬間開心了起來。

  碼頭上的活計要比鋪子裡收工都要晚些，因此當江含枝走到河邊之時，正值那些小販收攤的時辰。

  她見一邊賣豆皮的攤子還有些許沒有賣完的吃食，趕忙走上前去將那老伯剩餘的豆皮盡數買了回來。

  當她終於沐著月色回到老槐樹便的小院之時，剛進屋就被衝上來的夏至緊緊抱住了腿。

  「阿姊，你回來啦？」

  夏至開心地仰頭看著江含枝，鼻尖忽然就聞見了一股香味。

  江含枝笑著將那油紙包放在了桌上。

  「快來吃，這可是咱們臨水鎮的特色。」

  話音剛落，夏至也顧不上方才等在黑漆漆屋內的恐懼，趕忙跑到了桌前伸著脖子往上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