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下藥

  臨水鎮這豆皮可並不全然似其名那般簡單。

  

  一張油豆皮中間夾了炒熟的芽菜，粉條，再佐上些醬料，末了將豆皮疊成方方一塊的，周圍用細細的竹籤固定，再放入鍋中燙至焦黃酥脆。

  吃的時候外酥里嫩，還有不少餡料，若是沒有旁的食物，倒是既能當配菜佐餐，也能當主食果腹。

  夏至與春來已然餓了大半日，眼下看著著焦黃色泛著油光的豆皮，口水都快要流下來。

  江含枝方才將那老伯攤子上所有的豆皮盡數買走，足足有十好幾個。

  三人便圍坐在屋內的小桌上吃著，雖說是簡單的餐食，可卻都滿足極了。

  江含枝忽然就想起幼時，自己與阿娘去鎮上賣了繡活兒之後，阿娘便總會帶她往碼頭走一遭，花上幾文錢買上一個給她吃。

  雖不是山珍海味，可幼年的她卻覺得已然幸福極了。

  只可惜，那般靜謐溫馨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復返。

  既然往事不可追，她如今能做的也不過是為自己討回些公道罷了。

  江含枝將今夜自醉紅樓的老鴇處得來的那一盒子慢慢的藥丸打開，從裡邊取了一顆，又從廚下找來了一個缺了口的瓷碗，盛了些水就將這藥丸直接丟入了裡邊。

  她看著藥丸慢慢沉底，正想要起身尋一根箸子攪拌些許，卻發現那藥丸竟在眨眼之間便化入水中消失不見了。

  再看那水，眼下盛在白色瓷碗中依舊澄澈見底，就好像方才自己投入藥丸一舉皆是錯覺一般。

  江含枝還是有些不放心。她又端起碗聞了聞，果然沒有聞到任何怪異的氣味，就如同當年自己喝下那碗加了料的酒一般。

  她心中不禁讚嘆。

  也難怪那老鴇今日初聞自己是衝著她們的「一步倒」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那般戒備。

  這一粒藥丸若真如她所說的那般能放倒三五個大漢，那可真能算得上是行走江湖的好物了。

  江含枝滿意一笑，轉頭卻看見已經吃完豆皮的夏至與春來二人雙雙盯著這碗水，對於方才自己扔進碗中的藥丸很是好奇的模樣。

  她趕忙起身將碗中之水倒在了院中的地面，末了還用鞋底蹭了些一旁的黃泥將那塊水漬掩埋住。

  「這盒中的是藥丸，你們可千萬碰不得，記住了！」

  江含枝想到方才夏至對自己服食的藥丸那般好奇的模樣，趕忙嚴肅地囑咐道。

  春來如今已經有七八歲的年紀，又獨自一人帶著弟弟在外漂泊了一年，想來已經十分懂事。

  可這三四歲的夏至卻正是對世間萬物都充滿著好奇心的年紀，若他淘氣偷吃了這些蒙汗藥，往後的路上恐怕是真的有得來折騰了……

  夏至看著江含枝忽然就變得有些嚴肅的臉，趕忙乖巧地點頭。

  總歸阿姊方才親口答應了自己往後會給他買零嘴的，他耐心等著便是了。

  ……

  眼下正值初夏，天氣溫熱潮濕，哪怕是到了夜裡都不會很涼，因此一大兩小的三人便直接在這老屋子中的木板床上鋪上了幾件衣裳，躺下便準備休息。

  春來與夏至估摸著是累壞了，幾乎是一躺下便打起了小小的鼾聲，可江含枝卻絲毫都沒有睡意。

  想到明日要做的事，她躺在床上看著破舊的房頂，開始在心中反覆盤算著。

  這年頭，鄉間的農人們每日的作息都是大同小異的。

  眼下正是地里的莊稼植株需要好生照料的時節，白日裡王富貴必定會一直在田間勞作，不會來這老屋。

  江桃花在多年前王家還窮得叮噹響的時候便從不下地，而是待在家中灑掃打理，再瞅準時辰將一日三餐做好。

  而一整日的時間，她不可能一直待在屋內。

  因此若要給王家人下藥，最好的機會便是在午前時分。

  果然，第二日清晨，當江含枝起身後，便開始密切注意著王家小院中的動靜。

  她只在門口的樹叢中等了一小會兒，就看見王富貴與兒子從屋中走了出來，手中拎著一個盛滿了清水的四系壺，肩上扛著鋤頭便順著小路往農田的方向而去了。

  江含枝按兵不動，依舊蹲在一邊的林間，一眼不眨地盯著院中的動靜。

  不一會兒，江桃花從屋中出來，將籠舍里的雞放了出來，又用水壺裝滿了一壺乾淨清水擱在院中的爐上燒開等待晾涼。

  江含枝看見那一壺水後便瞬間找到了目標，只耐心地等待著。

  約摸過了兩刻鐘，屋門再次被打開。

  這一回，江桃花已然將自己打扮妥當，手中揣著籃子，帶著王春花一起出了門。

  一直到江桃花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村道上，江含枝這才放心地從樹叢中走了出來，快步翻進了王家的籬笆院中。

  她從衣襟內快速摸出一粒藥丸從壺嘴塞了進去，而後又偷偷地潛進屋內，將一個裝有一粒「一步倒」的小布包塞在了衣櫥里。

  做完了一系列的事情之後，她感覺自己緊張得手心都要冒汗了。

  又透過窗子的縫隙看了看院子外邊，確保沒有人經過之後，這才快步順著原路回到了老槐樹邊的小院。

  眼下，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接下來便是等待。

  而正如她所預判得那般，午前約摸半個時辰，江桃花帶著王春花回到了院中，不一會兒伙房的煙囪上便升起了裊裊炊煙，而王富貴父子也從田間回到了家中。

  江含枝知道，自己安排的一切或許很快就能見到成效，於是推開籬笆，便準備親自去王家小院外面守著。

  可當她再次經過那棵老槐樹之時，餘光忽然就瞥見了幾個躲在林間的黑影。

  江含枝被嚇了一跳，立刻戒備地朝他們望去，手不自覺地就摸上了插在後腰的那把殺豬刀。

  「姑娘，是我們！」

  二黑子從灌木中探了個腦袋出來，隨後，原本一直躲藏著的人一個接一個地現身。

  「你們怎的現在就來了？」江含枝有些驚訝。此時距離他們約好的時間足足差了一個時辰啊……

  二黑子痞痞地笑了笑，「鳳姨讓我們早些來，待一會兒貨接到了，今日晚間便可隨著車隊一起送走，不耽誤時辰。」

  況且，這一票成了之後還有好酒呢，這讓他如何等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