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無意間的偷聽

  江含枝有些迷茫。

  她其實並不清楚，自己面對阮封年時究竟是何種心情。

  起初與他在漆黑的宮道上初遇之時，只是被他嚇了好大一跳，而後他將自己放走之時，心中又有些疑惑罷了。

  阮封年身為御前侍衛，在漆黑的夜晚撞見一個在個宮內四處遊蕩的小宮女，竟沒有對她嚴加盤查。

  要真的算起來，二人也不過只在宮內見過數回，外加今日他在京郊解救自己這一次，關係也著實是談不上有多親密。

  可不知為何，江含枝卻覺得她在面對阮封年時，便會不自覺地放輕鬆，就好像從心底覺得她是真的可以無條件地信任他一般。

  有時，人與人之間便就是如此，說不清道不明。

  

  有些舊相識，雖說親密無間無話不談，可終究還是有著一條看不見的底線，無法逾越。

  但有時卻會在冥冥之中忽然遇上某些人，二人相見的那一瞬間，就好像是兩個久別重逢的老友那般，所有的顧慮都會被一瞬間拋諸腦後。

  對於相識多年的青渠，江含枝都始終沒有將自己出宮的計劃全盤托出，可今日在阮封年問及此事之時，她卻僅僅是猶豫了一瞬間，便將實情說了出來。

  可是，無條件信任是一碼事，那麼其他的呢？

  她躺在床上有些煩躁地扒拉了一會兒自己的頭髮。

  難道她處心積慮地逃出皇宮，為的就是將自己重新送入另一個深宅大院嗎？

  江含枝在床上滾來滾去想了大半夜都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直到外面的梆子聲已經響過了幾巡，這才熬不住困意慢慢睡了過去。

  第二日，江含枝方才起床，便聽見屋門被人叩響了。

  「含枝姑娘？」

  是阮封年的聲音。

  她趕忙將身上的衣裳理了理，快步走上前將門打開。

  只見門外，阮封年正端著一個托盤站在門外。

  江含枝將他請進屋，便看見這托盤上放著一碗粥和若干碟小菜。

  她十分不好意思，如今自己借住在旁人家中，竟還要這家裡的少爺給自己親自端來早膳。

  阮封年將托盤往屋內的圓桌上一放便逕自坐了下來。

  「餓了吧？這是我這院子的小廚房做的，快吃些吧。」

  江含枝點了點頭，依言坐在了他的對面，卻瞥見這盤中只有一副碗筷。

  「阮大人……您不吃嗎？」

  阮封年笑了笑，「我一早便吃過了。」言畢，也不再說話，而是看向江含枝，眼中隱有期盼的神色。

  江含枝被他這目光看得尷尬極了……這被一個人盯著猛瞧，還如何好好吃飯啊喂！？

  她硬頂著阮封年的熾熱的目光拿起了箸子，可還未開動，餘光便瞥見了門口將腦袋探進來的允興。

  「何事？」阮封年收回目光淡淡地問。

  「少爺……老夫人咱院子了，眼下正在您屋裡等著呢……」

  允興自小起便跟著阮封年，對於他的脾性可是了如指掌。

  眼見著少爺好不容易帶回了一個姑娘，還頗為上心的模樣，允興的心中也開心不已，方才一直站得離江含枝的屋子遠遠的，就怕打擾到了少爺與這姑娘獨處。

  可阮夫人一來，哪怕他再不情願，也只得硬著頭皮上前通傳。

  「你先吃著，我去去就來。」

  阮封年聞言立刻起身，邁開步子就往門口走去，臨出門還不忘再回頭看了江含枝一眼。

  只見她伸著箸子正朝著那一碟子芸豆卷而去，阮封年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原先在宮中之時便有好幾次都撞見她揣著月俸去侍膳司買點心，如今看來，她果然是喜歡甜食的啊……

  江含枝早就餓壞了。昨日晚間，雖說允興也給她送了餐食，可她卻因為白日裡被歹人追了一路而身心俱疲，只草草吃了一些便歇下了。

  今日，她其實是被餓醒的。眼下看到桌上擺著的各式點心以及小菜，江含枝感覺自己的五臟廟早就開始抗議了。

  這些碗碟其實看著並不很大，可勝在種類豐富，竟與原先玉溪宮中嫻妃的早膳不相上下。

  江含枝大快朵頤地吃了個盡興，這才放下箸子走到一邊的盆架上取了布巾將嘴擦拭乾淨。

  她轉頭看了一眼桌上的空碗碟，轉身就端了起來準備親自送到春江院的小廚房去。

  如今自己雖說是客人，可也不能像個大小姐一般什麼事都等著旁人來伺候。

  江含枝心中始終都有一桿秤，適度張弛，不卑不亢，這才是她一直所追求的一種平衡。

  原先在宮內之時，她為奴為婢乃是不得已，可如今出了宮，對於她來說，便意味著一個嶄新的開始。

  江含枝小心地端著托盤，一邊注意著腳下的台階一邊時刻留意托盤中的那些個空碗碟，走到了院中之時，這才發現自己找不著這春江院的小廚房在何處。

  正當她站在原地猶豫，想要尋個人來問問的時候，忽然就聽見前院的一間屋子內傳來了阮封年的聲音。

  既然阮封年在，那麼允興應當也是跟在身旁的。她當下便抬腿朝著那間屋子走了過去。

  正如江含枝所猜測的，允興果然守在門外，時刻注意著屋內的動靜。

  江含枝走上前，正想要開口詢問之時，卻發現允興滿臉的焦急，時不時伸著脖子往屋內看看。

  當他聽見腳步聲，下意識地轉過頭看見江含枝之後，臉上的表情忽然就變得有些微妙了。

  他看了江含枝手中的碗碟一眼，趕忙朝著院子的一角招了招手，那處一個姑姑模樣的人立刻快步走來從江含枝的手中接過了托盤。

  江含枝朝著允興笑了笑，還沒待她開口說話，卻忽然聽見主屋內傳來了一陣十分不悅的說話聲。

  「我還當你這些年始終都不點頭是瞧不上西京的那些官家女子，你倒好，竟轉眼就帶了個宮中的宮女回來。你可別忘了，咱們是國公府，如何能讓一個奴婢出身的女子成為長媳？」

  「娘，她既然如今已經出宮，便不可同日而語了……」

  「那又如何？出宮並不能改變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