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3、你是毒藥

  在家裡持續躺屍，不是騷擾弟弟們複習，就是給母親說些不好笑的笑話，林雙絳儼然變成了家裡最閒的人。市場那邊有李晶和陳叔叔照看，這兩年，商戶來來去去，大多數人已經不認識她。剛回來的時候去看過一次，旁邊又加蓋了建築物，還有橫幅什麼的，貌似是市裡的重點扶持企業。

  大家做得不錯。

  馮明得知她回來，便從首都趕過來，想和她見一面。

  這麼多年，她走了之後，幾乎沒人知道她的近況。女孩家裡生意做得不錯，除了那個市場，還在市里開了兩家連鎖珠寶店，這導致原本看不上林雙絳的那些老頭，現在都誇他眼光好，從垃圾堆里撿到寶。

  既然要來，就來吧。

  管吃管住，她當初的確答應過。

  臨近過年，雪越下越大，皮球嘴邊的毛都白了，懶懶睡在窩裡，除了吃東西，也只有她叫它的時候才出來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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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芳說它老了。

  冬天不能再放在院子，黑狗終於進了家門，窩就在樓梯旁，每日有人回來便探出頭滿是依戀地望著。每當此時，女孩就會摸摸它的頭，看著它眯眼。

  又過幾日。

  接了電話，開車去接。

  「都要過年了才過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不想呆在家過年。」放了行李，看他上車，女孩忍不住吐槽。

  馮明怔了怔。

  「你怎麼知道？」

  家裡這些年總是介紹對象，過年簡直就是相親重災區，這個親戚，那個朋友，仿佛只要小時候抱過他的都能給他找個媳婦似的。

  「怕了，怕了，我還想再玩兩年呢。」

  女孩聳肩。

  開車上路。

  行到一半，油不夠，又四處找加油站。

  「這是你的地盤哎，加油站在哪都不知道。」男生不耐煩道。林雙絳無奈道：「怪我？學車之後還是第一回開。」

  對方的臉色瞬間不好。

  那不是大概率要交代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偷笑兩下，這才發現，她已經開到自家的加油站。大多是新員工，還好仍有一個認識她，這才免了自家加油還要給錢的尷尬。

  笑著和對方扯兩句閒話。

  女孩脾氣好極了，甚至還打算坐下來和對人好好聊。馮明哪裡看得過去，罵罵咧咧，讓她趕緊開車回去。

  「別浪費我的時間！」

  「是是是，您的時間都是按秒算的。」

  一分鐘上下幾十萬的級別嘞。

  不緊不慢過來，手上還拿著別人給的臘雞，那味道，一扔進車就瀰漫開。馮明差點崩潰。

  喇叭聲響。

  女孩轉過頭去，流線型車身映入眼帘，寶藍色漆面被雪映得發光，乍一看去，真的像寶石一樣。這輛保時捷真帥啊。

  由衷感嘆。

  車停下。

  高大的男人走下來，白髮顯眼，一絲不苟梳到腦後。

  看向她。

  林雙絳也怔怔回望。

  馮明不滿，探出頭來，「按什麼按，沒看到我們正要走嗎？」一看是許弋繁，立馬縮回頭去，安靜如雞。

  開玩笑。

  遇上大魔王，能從這裡被追殺到首都。

  林雙絳正猶豫要說點什麼，對方旁若無人地叫人，加油，上車，根本沒看她一眼。想了想，好像什麼都不做，挺薄情的，便招招手讓人過來。

  「他是我朋友，以後這輛車過來都別收錢。」

  「好。」

  緊了緊衣服上車。

  還沒開遠，後面的保時捷便風一樣超過去。

  女孩握著方向盤，目光一直追逐著那一抹藍光，直到消失。也許，他已經忘了她也說不定，反過來說，要求別人還記得自己，才過分吧。

  默默想到。

  這回馮明一路上都沒說話，到她家之後，左右看看才敢進去。

  知道他怕許弋繁發現，女孩搖搖頭，解釋道：「我們已經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了。」

  冷眼看向她。

  馮明並不說話。

  家裡忽然來了客人，孫芳措手不及，只能讓林雙鹿和小陀螺暫時住在一起，騰出房間來給女兒帶回來的男人。

  皮膚黑黑的，油腔滑調。

  逢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孫芳和他接觸一段時間，找了機會和女兒說，「我不喜歡這個小伙子。」

  「我也不喜歡。」

  女人放下心來，說過幾天讓她幫著送趟東西。

  點頭答應。

  馮明過來可是玩的，但是雲通市顯然沒什麼好玩的，公園、酒吧，還有一座落滿雪的山……最後只能帶著他去市場裡看看，對方對她的模式好奇得厲害，這一看，就是三天。弄得陳叔叔還以為她帶了間諜來，什麼都要問。

  女孩只得把對方的來龍去脈說了。

  「就是珠寶供貨商，沒什麼特殊用意。」

  男人可不這麼想。

  馮明到處亂逛，看似買東西，其實一直在和商戶套消息。這讓他十分不安，最後只有背著林雙絳打電話叫來李晶，讓他看著對方。

  許久沒見。

  林雙絳看到李晶高興得很。

  對方又長了個子，「好啊，我回來都沒見到你，說，去哪快活了？」

  李晶斜眼看她，好一會兒，才露出笑意。

  死丫頭沒變樣，好像比以前還不著調。

  躺在椅子上，喝著茶，「還能去哪，幫你家看場子唄。」

  孫芳後來和唐有德合夥，開了個娛樂城，在星雲酒店旁邊。唱歌、洗浴、棋牌中心，其中洗浴中心可以說比寶來鎮的天然溫泉還要出名。一問才知道，原來娛樂城也和當初的市場一樣，利用戶外GG牌打GG，效果極好。

  大家過來逛市場，逛完就放鬆一下。

  孫芳還安排了大巴，從市場直達洗浴中心。

  「哦，怎麼我媽沒跟我說？」

  李晶笑一下。

  「那肯定不能說。」至於為什麼不能說，他又不肯講明白。有了李晶盯梢，馮明不自在，便提議回去，男生笑一下，開車送他們走。林雙絳可算解放雙手，這幾天給這傢伙當司機當得頭疼，第一次想攆人回去。

  但是當初夸下的海口，哪能說攆就攆。

  又不是小貓小狗。

  送到家，李晶就走了。第二天，林雙絳好奇得厲害，便問林雙鹿和小陀螺知不知道新開的娛樂城，兩個小子大眼瞪小眼，說不知道。

  看來，孫芳誰也沒講。

  要不是李晶，估計她到現在也不知道呢。

  想了想，問馮明想不想去泡湯，收拾東西帶著人去了。服務挺不錯，從進門開始大家講的竟然都是普通話，開始還沒轉過彎，後來細想，這裡靠著星雲酒店，面對的主要是遊客和商務人士，說當地方言確實不太好。

  先是洗澡，而後吃飯。

  女孩不喜歡別人碰自己，洗完直接出來。倒是馮明，一連打兩個電話對方都沒接，坐在大廳里吃自助餐，吃完後拿了蛋糕坐在角落，忽然就想明白了，孫芳為什麼不想幾個孩子知道。等到傍晚，對方才回電話，聲音懶洋洋的，旁邊有個軟糯的聲音一直在笑。和前幾回帶著出去玩不同，這回馮明很滿意，表示今晚就不回去了。

  握著電話，笑一下。

  「隨便你。」

  取了東西，走出娛樂城。

  女孩轉過頭，深深看了一眼。這是男人的天堂，女人的牢獄。說實話，她不明白，孫芳為什麼要做這個。

  看女人的態度，也該知道，這見不得人才對。

  酩酊大醉的男人勾肩搭背，從停車場出來，遠遠見著她走過來，不乾不淨地說了幾句。女孩全當沒聽到，徑直往前。

  寶藍色跑車停在拐角處。

  林雙絳後背一緊。

  慢慢走過，儘管不想看，但餘光還是忍不住掃過。昏暗的駕駛室內，一男一女纏在一處，纏綿悱惻，如膠似漆。

  前方就是大道。

  霓虹燈閃爍，光明綺麗。

  可是她卻感覺被身後的黑暗囚禁住。

  寸步難行。

  嘆口氣，握緊的拳頭鬆開。時光的力量很強大，改變了她，也不會饒過他。明明知道最後的結果就是如此，依舊在希望著什麼，也許是奢求奇蹟吧。世上哪來這麼多奇蹟，上帝又不是搞批發的。振作精神，昂首挺胸離開，這是她偷來的一生，再也不能辜負。

  白髮男人從廁所出來。

  敲敲車窗。

  裡面的兩人瞬間停止動作，金色眼眸的傢伙口氣不善，「再有第二次，你就不要來了。」

  這是他新請的助理。

  親戚介紹來的，說是名牌大學畢業，一定能成為助力。助力不助力談不上，倒先把他的車弄髒了。

  直接打電話叫人來開走，徹底清洗。

  他騎著摩托車離開。

  助理在後面叫了兩聲，老闆今晚應酬，本以為要很晚才能出來，剛好又碰到個漂亮姑娘便臨時起意，不想竟然這麼快。

  看來外界傳聞是真的。

  許弋繁，不喜歡女人！

  女人衣衫不整，口氣也不好，嘲諷道：「莫總～既然不是你的車，裝什麼大款？」

  「哼。」

  男人冷笑一聲。

  要不是家裡管得緊，至於借別人的車泡妞嗎？不過許弋繁也太不給面子，說到底，他是長輩介紹過來的，不看僧面看佛面。

  黑色機車加速前行。

  在十字路口看到紅燈猶豫一下，想起母親常說他不穩重，所以才留不住人。

  纖瘦的女孩提著方形包，慢慢走在冬夜的人行道上。

  灌木積了不少雪。

  已經開始融化。

  天空很紅，也不知道是城市暴增的燈光映紅，還是厚厚雲層的緣故。

  下雪不冷，化雪冷。

  這話還真對。

  沒一會兒，腳就僵了。遠遠看到空曠的大街正中間，停著一輛黑色重機，男人的背比少年時還結實，更加寬。腿長，那麼高的車，很容易就放到地上。

  一身黑衣。

  銀髮如雪。

  少了殺馬特的氣質，如陳年美酒，越發迷人……算了，不知道別人怎麼看，反正對她而言是很迷人的。

  像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