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8、污水彩虹

  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是缺位的。

  隨父母進城投奔爺爺奶奶，上學考試，和肖默幾乎沒有更多的交集，放假的時候見著，也多是在龍泉鎮的田間地頭扯東西吃。

  肖默不喜歡談家裡的事，年幼的她，也不覺得對方的負擔有多重，一門心思撲在何應諾身上，那份盲目現在想起來就害怕。

  高中，她早一年畢業，細節記不清了，大概是肖默的家庭無力負擔學費和生活費，女孩自己出去打工，大概將近一年才復學。

  

  她本身成績就不錯，荒廢一年，回來竟然更好了，一中是本地的重點學校，但是考上一流大學的人屈指可數，不好的年份，一個也沒有。

  肖默考上了，而且分數極高，幾乎趕上省狀元。

  那時的她已經在外地上大學，對肖默只有羨慕，還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嫉妒。是的，她曾經以為抓住了何應諾，作為女人的人生在某種程度上便是完整的，值得抬頭挺胸。可惜……後來的種種證明，一個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屬於她或者他的人生永遠握在自己手裡，輕易妥協的人，往往不得善終。

  坐在沙發上，歪著腦袋。

  「她是個很要強的人，在誰面前都不想露怯。我以為肖默天生就是要成功的。」

  原來也不是。

  只是遭受了更多同齡人無法想像的苦難和壓力，抗住了，忍下了，才一步步走到後來的光明和自若。

  「我真是傻得可以。」

  苦笑著搖頭。曾經以為自己遇到的便是世界上最不公，最殘忍的，現在想來，不過是太容易鑽牛角尖，太想和自己較勁。

  靳寒默默聽著她說話。

  黑色的瞳微微閃著光，是淚光還是別的，看著，總讓他心生憐惜。

  「傻一點好，上帝偏愛傻子，你該知道。」

  林雙絳忽然笑起來，去摸他的臉。

  「還是把上帝的愛留給你吧。」

  肆無忌憚的笑聲在空曠的房間裡迴蕩，女孩弓著腰，兩個眼睛彎彎的，漂亮極了，超越了年齡和性別，是人活著最美最閃光的姿態。

  不過。

  有仇不報非君子，誰的人生都不該被平白無故踐踏。

  收了笑，眯著眼，湊過去在靳寒耳邊絮語。

  沒過多久，本市的八卦換了個版本，補習班老闆在外面亂搞，得了性病，去醫院一查精子失活，關鍵老闆娘懷孕了，算算時間，應該是綠了。

  夫妻兩大打一架。

  從家裡到街上，最後補習班的生意都轉讓出去。

  過段時間，據說和解了，男人到外地去檢查幾乎沒有治癒的可能，戴一頂市民皆知的綠帽子或許是最好的選擇。夫妻二人銷聲匿跡，賣掉房子去了外地。

  肖默曾經打電話問她。

  女孩正在擼麻辣燙，一邊吸氣一邊說道：「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電話那頭沉寂好一會兒。

  笑聲傳來，而後是哭聲。

  林雙絳放下食物，輕言安慰。汽車駛過，濺起一地雪水，後背沾到不少泥漿。其他人罵罵咧咧，林雙絳卻看到，剛才，有一瞬，污水裡也映照出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