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8、不能見面

  對方赤裸著上半身抱住她，封閉的空間，由身體細胞記錄的感知，開始調取記憶。

  手的力度。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𝔟𝔞𝔫𝔵𝔦𝔞𝔟𝔞.𝔠𝔬𝔪

  她的頭靠在他肩膀的觸感。

  心中無法磨滅的悸動。

  紛亂雜蕪的感知，不搭調的對象，從很遠的的地方穿越而來，所有的一切都促使她，回抱住他。這幾乎是一種本能了。

  女孩貼過來的瞬間。

  他失措了。

  小小的手緊緊扣住後背，有段時間沒有修理的指甲深深嵌入皮肉，細微的塌陷，不明顯的痛感，看著她緊抿的嘴，男生猛地側過身去，將頭埋在被子中，黑暗的空間中，表情模糊難辨。

  越是拒絕。

  林雙絳越是想要探究。

  掙扎著過去，摸著光滑有力的後背，上到後腦勺，而後從耳朵下面穿過，蒼白纖細的指頭顫抖著觸碰他的臉。

  緊抿的嘴。

  高挺的鼻子。

  緊閉的眼。

  眼睛，如果可以看到他的眼睛，應該能立馬認出來，對方究竟是不是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她的手，在他的身手遊走。

  沒有任何綺念。

  但是他的心卻跟著搖曳起來。

  意識到女孩在幹什麼以後，猛地打開她的手。

  對不起。

  我不能見你。

  雖然我很想，很想見你。

  清脆的響聲在逼仄的空間迴蕩，她感覺心這一下不是打在她的手上，而是打在她的心上，一瞬，心臟縮到一起，酸澀無力。

  半晌不見動靜。

  轉過頭去，女孩絕望地咬著手上的繩索。

  毛邊嵌入齒縫，傷害牙齦。

  血液瀰漫，染紅了潔白乾淨的牙齒。慢慢坐起來，拿過她的手，捂住。

  「不許動。」

  他聽見自己說。

  女孩怔了怔。

  還是要去咬，微卷的頭髮披在兩肩，散發著絕望的光澤。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不能讓過看看你。

  抱住她，鉗制著細細的胳膊，男生的下巴頂在女孩的頭上。

  林雙絳能聽到他呼吸的聲音。

  沉重。

  如同一份寫了答案的試卷，擺在眼前，可是對方就是不讓你看，不許你知道。她的心在滴血，比起身體的傷痛，這種心痛的感覺幾乎讓她窒息。

  溺水一般。

  沉沒在你編織的謊言裡。

  「不要動。」

  對方再次出聲。

  帶著幾分催促。

  林雙絳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身子縮到一起，微微顫抖。依舊鍥而不捨地去啃咬綁在手上的繩索。

  顯然這一舉動激怒了對方。

  「他」起來，將她的手反綁在欄杆上。

  又怕她難受，整夜用手支撐著女孩的著力點。

  林雙絳沒睡著。

  整夜想著過去的種種，企圖從蛛絲馬跡里分辨出一點可信的證據。但是越想越恐懼，這世上最殘忍的不是絕望，而是希望。她經歷過失去他的痛苦，再來一次，恐怕再也無法興起生的意志。

  他的手撐著她的頭。

  髮絲垂在他的胸口。

  瀑布一般。

  黑亮、光潔。

  以前都是丸子頭，第一次見面，幾乎沒認出是個女生。寬闊的大街，從來是他嬉戲遊樂的場所，橫行無忌。可就是這麼平凡玩耍的一天，碰上了脾氣剛硬的臭小子。

  不僅踹翻了高速行駛的機車。

  還從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要知道，打架追人，他從來沒失敗過。

  為此，耿耿於懷。

  現在想來，也許從一開始就註定，他這輩子都無法抓住她。而她，卻總會以無比鮮明又令人牙癢的姿態，停留在他的生命當中。

  後悔嗎？

  如果不在意她，不愛上她，也許後來的心痛和苦難都不會有。

  看向自己毫無知覺的右腿。

  答案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他想念奔跑行走的過去，更想念她頑皮倔強的神態，看似斤斤計較，卻對所有都不屑一顧。表面裝出害怕他的樣子，卻總是在他的底線試探。刻意、任性，全心全意捉弄著他。

  將額頭抵在女孩的腦門。

  如果你知道是我，還願意和一個殘廢的人共度餘生嗎？

  這趟旅程，如果有得選，你會願意和我一起前行嗎？

  他在問她。

  也是在問自己。

  誰心裡沒有答案？只是不想去看，直到不得不看。

  漫漫長夜。

  無法入睡。

  思緒被洪水淹沒，連呼吸都變得遲緩。她數著自己的心跳，猜測著他的思緒，直到第一縷晨光從窗外照進，黑暗的世界裡有了一點點的光亮。在夜裡無法睡著，在白日輕易沉入夢鄉。

  那麼沒有安全感嗎？

  確認女孩睡著，才解了繩子抱她下來，放到柔軟的床上。

  拉好被子。

  男生扶著欄杆出去，洗了把臉。整個房車裡都有這樣的扶手或欄杆，為的就是方便他行動。在這樣的空間裡，才能感覺到自己還是一個正常人。

  煮了粥。

  叫醒女孩，餵著吃了幾口。

  懷中的人翻個身，又睡著了。

  趴在床上，仍舊是小小的一團，雖然長高了許多，也變了髮型。

  翻閱著唐麗給的方案，男生靠在沙發上，微微低著頭。酒店要選址，綜合考慮了幾個地方，各有優劣。雖然還輪不到他拍板，但父母的用心他也清楚。

  身體不便，不管從事什麼工作都會受到歧視。

  以前一說到繼承家業，他就很反感。

  喝一口咖啡。

  目光從價目表匆匆掃過，從頭學起，並不簡單。出了這樣的事，已經很讓父母傷心，再說自己想去闖蕩，只怕會讓事態更加糟糕。

  不論如何，是回不到過去了。

  只能往前看。

  對照著唐麗發來的簡訊，一一看著，神情專注。

  但女孩剛醒，稍微動了。

  他便立馬注意到。

  穿著寬鬆的白色睡裙，眼睛蒙著黑布，手也被綁在身前。女孩跪著從床上，一點點挪出，小巧的腳丫試探著落地。

  起身，將拖鞋套在她腳上。

  忍不住詢問：「手疼嗎？」

  被綁了一夜，哪有不疼的道理。林雙絳想給他一個白眼，撅起的嘴角還未完全上揚又落了下去。

  微微嘟著嘴，尾音拖長。

  「疼——」

  男生心中一動。

  去看她的手腕，果真青了，捏在手裡不輕不重地揉揉。

  後來乾脆將女孩抱到身前，一邊看著方案，一邊替她揉手。林雙絳怔了怔，靠在他的胸口，蹭蹭，昨夜瀰漫在腦海中的大霧似乎散開一點，側過臉，用鼻子去懟他的胸。

  小動物般搜尋氣味。

  有些失望。

  記憶中乾燥溫暖，瀰漫著塵土氣息的倉庫味，並沒有如期出現。

  對方身上淡淡的。

  什麼味道也沒有。

  察覺到她的失落，低聲問道：「餓了？」

  她是豬啊，整天就只知道吃東西？

  有些生氣。

  用腳踢了一下桌子。

  沒看到，桌上的咖啡因為她這一腳，撒了出來。嘆一口氣，將方案收起放到一旁，艱難起身扶著欄杆，一言不發將桌子收拾乾淨。轉過身，便看到女孩橫躺在一米來寬的沙發上。

  沒有他坐下的餘地。

  面前的小人，扭來扭去，發泄心中的不滿。

  像一個得不到玩具的小屁孩。

  許久沒被觸動的神經，隱隱有崩潰的跡象。

  這死丫頭又在作死。

  強忍著怒氣，上前將女孩一把拎起，警告道：「要麼乖乖待著，要麼就綁在床上。」

  「……我要在沙發上躺著！」

  「你再說一遍！」

  「我要躺著，躺著，躺著！」

  看不到眼睛，只能看到兩片小嘴一動一動的。氣極反笑，拉了女孩到身前，狠狠親了下去。

  舌頭在口腔里翻攪，時不時勾住她的舌頭，一陣吮吸。

  猛烈而深沉。

  林雙絳腦袋發沉。

  這種窒息暈眩的感覺，真的太熟悉了。

  讓她忍不住抱住對方的腦袋，微微拉扯著頭髮。

  不對。

  太奇怪了。

  一點反抗也沒有。

  男生猛地放開她。女孩紅著臉，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在他放開的一瞬，反應迅速，手腳並用扒在他身上，死活不下來。

  囁嚅道：「那我乖一點，你要一直抱著我哦。」

  想推開。

  可是掛在身上的小人低著腦袋，緊緊抱住自己，乖得不行。

  嘴巴緊抿。

  似乎很在意他。

  嘆一口氣，坐下，將她的身子攬正，摸了摸腦袋。林雙絳心中一動，作死之心絲毫不停歇，補充道：「上廁所也要帶著我哦。」

  咔噠。

  感覺腦子裡有什麼東西斷掉了。

  回過神來，便看到自己拉扯著小丫頭的臉，用力。

  林雙絳被扯得眼淚直冒。

  想說話，嘴巴又無法自由活動，只能流著口水，含含糊糊說一些不著調的話。

  當真可惡。

  男生想。

  他看他的，她便玩自己的，時不時說一些冷笑話和鬼故事，企圖引起對方的注意。

  從前有一個電話，你猜它怎麼了？

  走著走著就掛了。

  從前有一個人，你猜他怎麼了？

  走著走著腳就麻了。

  喂，你怎麼不問我他為什麼腳麻？

  嘿嘿，因為踩到花椒了呀！

  可怕的冷笑話，唐僧一般念經的功力，讓他越來越煩躁。可是每每想整治她的時候，低頭一看，總能看到女孩乖巧地躺在他懷裡，頭靠在肩膀上，嘴邊帶著淡淡的笑。

  那麼恬靜美好。

  心中的躁動便停歇了。

  往往專注盯上幾秒，又去看方案。

  可惜，林雙絳已經不是從前的林雙絳了，在京水二中的特色班，跟那群妖魔深入交流以後，該學的，不該學的，全都學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