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6、冥水河畔

  華國唯一一條自西向東流的河流。

  從陸地流向沙漠，是一條名副其實的自殺河流。

  其中一段向西，四分之三的水下潛到地下，形成一片龐大的濕地，在水資源匱乏的沙地中宛如神明的恩賜，滋養了整個河西走廊。然而就是這樣一條河流，在古時被稱為冥水。

  死亡之河。

  春季的疏勒河，上游的浮冰散去。

  洶湧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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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湍急的地方，根本容不得人駐足觀看。

  男生想，這樣的河流，正如他們兩個人的未來一樣，一條死路。走過一段沙地，男生帶她上去，安置好，發動汽車。他的一隻腳不能動，帶著女孩從火車站一片的鬧市區穿過已經實屬不易，人已到手，現在整個人放鬆下來。

  便慢悠悠看著車。

  時不時轉過頭，看看她。

  女孩乖巧地坐在車廂的沙發上，這是一輛改裝過的房車，在他出院以後回學校以前，花錢讓人從國外採購的。不到六米，但是該有的東西都有。大片透明的玻璃旁擺放著米色沙發，白色的窗簾，拉開一半。

  一半光，一半影。

  女孩恰好在光影的分界處。

  後背抵著沙發，頭歪著，看起來疲憊不堪。

  沙發的對面是桌子和灶台，下方還有一個小小烤箱，這是他特意要求的。當時定製，便考慮到林雙絳嗜甜，喜歡吃蛋糕和餅乾，雖然他不會做，但是有總比沒有好。

  正對著駕駛室的，是一張床，不算寬，但是足夠長，以他的身高躺上去也絲毫不會受到影響。

  怕她無聊。

  男生打開收音機，播放著當地的電台。低沉溫潤的男主播，朗讀一段讀者的留言，便會插一首歌。旅途漫漫，聽起來格外的舒心。

  林雙絳偏著腦袋。

  一動不動。

  手腳被束縛住，也不知道能幹什麼，畢竟以自己現在的情況，能活多久都是一個問題。

  是的。

  她以為對方打算殺人滅口，埋屍荒野，所以才屢次變換地點，接連換了兩輛車。

  窗子開著。

  能感受到外面吹來的乾燥的風。

  但幾乎聽不到其他車輛的聲音，倒是時不時就傳來動物的叫聲。

  她和他行進在荒野當中。

  離文明的都市越來越遠。

  這也就意味著危險越來越近。

  手機剛一上車就被收走，倒是藏在風衣里的東西躲過一劫，也算是她最後的希望吧。女孩默默想到。聽著電台播放的舒緩音樂，有些犯瞌睡，沒一會兒便微微出聲，睡著了。

  她實在太累了。

  二人在一起睡覺的次數不算少。

  每一次，林雙絳都是最先睡著的那一個。呼吸均勻而沉重，眉目舒展，不管是在什麼情況下都是如此，心裡裝的事那樣多且負責，偏在睡覺一事上毫無負擔。

  倒是他，光是揣摩她的心思，都要花上好久的時間。

  又開了兩個小時，發現自己的注意力無法跟上時，果斷停了下來。

  再往前走，就進道真正的荒野。

  晚上行進，不是個好主意。

  他現在的身體，不足以護她無憂，找了個平坦的地方停好車，男生披著衣服，一瘸一拐出來。

  林雙絳已經徹底睡趴了。

  整個人伏在沙發上，口水印出一大片濡濕的痕跡。

  伸手碰了碰她結痂的嘴角。

  有些難過。

  當初買這輛車便是想他以後腳真的不行了，至少還可以開車帶她到處走。可以一路從西南的山區出來，往西，走過風景秀麗的山水之地，達到沿海地區，去看一望無際大大海。也可以向北，穿過素有天府之國美譽的地方，達到盛世長安的舊城，去看歷史的餘燼。

  無論哪種想像，都沒有現在這條路線的計劃。

  冥水。

  自殺河流。

  多麼諷刺且不吉利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