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4、黑夜冗長

  黑夜再長，也會有光明到來。

  痛苦再深，也會有變淡變淺的一天。

  只要你還記得，愛。

  唯有愛能穿越一切。

  他躺在床上，呼吸沉重。將瘦小的女孩圈在懷抱里，右手緊緊握住她的手，強迫對方十指相扣。男生緊閉著眼，已經睡去。被子大半蓋在女孩的身上，右腿無法自由挪動，一夜的掙扎。

  到天亮。

  他幾乎都是暴露在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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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冷，但是五臟像在燒一樣。

  醒來。

  頭痛欲裂。

  嗓子更加沙啞，醫生曾經說過，如果再次發燒必須要送到就近的醫院檢查。望著懷中的女孩，不想離開。如果時間能永遠留在此刻，該多好。自從兩人在一起之後，這樣懦弱的想法總是時不時就會冒出。

  越是不想失去。

  越是會失去。

  嘴邊帶著淡淡的嘲諷的笑，陰霾與魔障因昨夜的糾纏，稍稍散去。

  再看她的臉。

  竟然生出幾分難過。

  也許他一直很難過，只是被憤怒掩蓋了而已。

  「我該拿你怎麼辦？」

  我們還有未來嗎？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後悔，可是卻後怕。這種情緒攫住了他的心——帶著她離開吧，到一個沒有人能找到的地方。也許，不會太糟糕。呼吸越來越急促。

  腦袋越來越沉。

  不行。

  得趕緊去醫院。

  男生掙扎著起身，從輪椅的袋子裡翻找出緊急通話用的手機，對方一接到便讓他在原地等待，會派車過來接。

  身子熱得厲害。

  離開之前，最後看了她一眼。

  失魂落魄離開。

  林雙絳在對方離開的一瞬，立馬坐起來，將手舉到嘴邊，啃咬起來。電線綁得不算緊，可是對方的技術極好，又看得緊，一夜都沒找到機會咬開。

  睡覺。

  怎麼可能。

  她恨不能拿抽屜里的剪刀捅死他。

  膠皮咬開了。

  銅線還需費些功夫，在嘴裡過了幾遍，總算弄開。牙幫子又酸又痛，多虧了他，嘴上全是傷口，這會兒的功夫又裂開了，血順著手臂往下流。甩了甩，血點就飆到牆上。

  手已經麻木。

  將頭上的毛巾扔了。

  女孩仔細觀察。

  手腕一圈淤青，有幾處還破皮。撩起睡衣，身上更是慘不忍睹，像是放到沙土攪拌機里滾了一圈。

  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

  握緊拳頭。

  眼淚已經流干。

  咒罵也說完。

  她能做的，就是找到這個神秘的傢伙，送他上路。林雙絳眯著眼，坐在滿是血漬的床上，久久未動。沉默良久之後，頂著深重的黑眼圈，強忍著身體的不適，墊腳下地。

  刺痛從腳底，傳導至全身。

  幾乎要坐到地上。

  天知道，這回的經歷比之前的還要悽慘。

  打開裝滿衣服的行李箱，翻出收納袋。

  將被單、床單扯開，裝入。這些都是日後讓他百口莫辯的證據。

  濃烈的氣味撲面而來，她開始乾嘔，做一會兒歇一會兒，花了大半個小時，才將東西收拾完畢。開燈，地毯上、牆上都能看到血點，也不知道該怎麼和酒店解釋。

  然而事實證明，她太天真了。

  酒店甚至沒有追究失蹤的床單和被套，去醫院回來以後，牆上的血點已經被處理掉。

  隻手遮天嗎？

  她拿著醫院給的檢驗單，忘不了婦科醫生看她的眼神。

  撕裂傷。

  軟組織挫傷。

  輕微骨折。

  嚇得對方報警，林雙絳說要聯繫家長，對方才穩住。拿了報告，果斷離開。要抓住這個罪犯最好的辦法，就是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再引誘他出來。

  林雙絳回來。

  戴著帽子，跟萬可說臨時有事情，今天沒法陪他們。

  也不等對方回答，便上樓去。

  「那個瘸子看病去了，還說今天去逛街，不願意就算了吧我自己去玩。」

  萬可看了兩眼，以為她心情不好，嘀咕兩句，也沒敢撞槍口。

  林雙絳發起飆來，還是蠻可怕的。

  低著頭回到房間。

  情緒還是沒法控制住。

  衝到樓下，說要換一個，前台立馬答應，還親自帶她上去，問昨天休息得好不好。女孩斜眼看她，嘴角動了動，還是沒說話。新的房間比之前的大了一倍。

  是個套房。

  對方笑笑，說：「只剩下這個了。」

  繞過對方，進屋。

  關門。

  前台臉色驟變，罵道：「要不是老總交代了，誰管你，拽得跟個二百五似的。」

  女孩緩緩坐到沙發上，身體和衣物摩擦都會感到痛。這樣坐下去，仿佛能聽到皮肉綻開的聲音，開了藥，一天抹兩次，可是有的地方她自己根本夠不到，也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來幫忙。

  好絕望。

  將頭埋到膝蓋里。

  肩膀一縮一縮的。

  小聲的啜泣在空蕩的房間裡迴蕩，為什麼，總是會發生這種事。

  命運真的是重複的嗎？

  流水順著臉頰流下，淌過傷口，一陣陣刺痛。

  心也窒息了。

  那一夜從和老三的屋子裡逃出來了，看到的湛藍天空，再一次充滿了她的心。如果當時一躍而下，也許就不會有這麼多痛苦的事情發生。身心受挫，飽受折磨。

  女孩開始懷疑自己活著的意義。

  仰起頭。

  抹了淚水。

  血混著淚，粘在紋路斑駁的掌心。

  大哥。

  大哥。

  你為什麼不把我一起帶走呢？

  你知不知道自己最愛的我，活著好痛苦。

  一想到許弋繁，林雙絳泣不成聲。

  這條命，是他的命換來的。

  她卻沒有能力保護好。

  大哥，對不起。

  我活的並不好。

  大哥，我想你。

  等一切都結束，我去找你好不好？

  女孩靠著沙發，哭得聲嘶力竭，身子慢慢蜷縮，不想讓這個世界發現她。

  暴雨過後。

  難得晴朗，湛藍的天空一朵白雲都沒有，一望無垠，近在咫尺。

  也不知過了多久。

  等林雙絳醒來，已經是深夜。

  時間自行斷片，她拿起手機，上面有幾條萬可發的簡訊。

  你要不要吃燒雞？

  我買了件衣服，丑爆了。

  太陽好大，我感覺嬌嫩的肌膚都要烤熟了。

  最後一條彩信，緩慢加載之後，是教授、胡青雲和萬可三人一起手撕燒雞，滿嘴流油的畫面。發送時間是晚上八點。

  摸摸凹陷下去的肚子。

  林雙絳走出房門，打算找點東西吃。

  門口，放著一條項圈。

  還有一封信。

  沒有地址，只有收件人的姓名：林雙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