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6、煙花各看

  年夜飯在自家酒樓吃。

  發完免費飯菜以後，孫芳便帶著幾個孩子去街上買零食和玩具。時間緊迫，只逛了百貨大樓，將酒水一類的先買好，剩下的時間就是帶著兩個男孩看玩具。

  等買好，已經天黑了。

  孫芳有些歉意，女兒的新年衣服一件沒買。

  手上全是玩具，承諾道：「年後一定帶你過來。」

  林雙絳倒是無所謂，只要有穿的，不買也成。聽孫芳說也沒啥反應。女人卻當她生氣了，尋思著如何彌補。

  

  加上他們家的那一桌，今年一共訂了十七桌出去，最低的規格也在八千塊，當然按人頭均分下來，也不算貴。大桌上，一家四世同堂，多的超過三十個人，飯桌上除了菜，還有幾包價格比較高的煙和一瓶好酒。嫌不夠，要酒水自帶也做得到。

  包間基本上都滿了。

  還沒到飯點，人便陸續過來，和旁邊冷清的公園對比，很是熱鬧。

  林雙絳帶著幾個孩子在門口充當門童，一部分服務員放假回家了，還有一部分忙得底朝天，根本抽不出人手來引客。

  小陀螺拖著糖盤，穿著簇新的大紅棉襖。

  進門的，除了抓上一把瓜子，還要在他臉上摸一把，逗著玩。

  男孩也不惱怒，痴痴的。

  偶爾對答兩句，也是天真無邪，引眾人發笑。

  林雙鹿則負責傳話。

  嗓門大，還能蹦躂，非常合適。

  女孩穿著棗紅色衛衣，外套啞光羽絨服，修身長褲，褲腿塞到萬可送的黑色馬丁靴里。利落，帥氣。卷翹的長髮上讓孫芳系了條紅色絲絛，說是廟裡求來，保身體健康，一定要帶著多接觸人，沾沾大家的喜氣。

  清瘦。

  白淨。

  一雙眼不看人的時候像深潭，煙波一轉，又靈動十分。

  只是站在門口，不咸不淡地同客人講話，便總有人打聽這是誰家的姑娘。

  曾瑩穿著毛絨外套，跟在曾慧屁股後頭。女人忙不開，便把她送到林雙絳這裡。她的幾個姐姐妹妹都在幫忙，見她過來，誰也沒搭理。林雙絳指了邊上的一堆彩紙，說剪碎即可。

  女孩嘴一嘟。

  想找人幫著說話，可是周遭一看，沒有一個可以求助的。

  無奈之下，只得搬了凳子去剪彩紙。

  到午夜十二點。

  要在門口撒了，點炮仗。

  人已經差不多到齊，看了時間，打算把門口收拾一下上去。陳冬陳虎兩兄弟騎著摩托車趕到，車一放，乍一見林雙絳，沒認出來，還調侃這小姑娘挺有個性。

  陳虎厚著臉皮問道：

  「小妹妹，今年多大了？」

  女孩轉過頭來，微微一笑。

  對方嚇一跳，驚叫道：

  「怎麼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是我家的店……」

  林雙絳面無表情，繼續道，「剛才誰叫我小妹妹？」

  陳冬趕緊拍了一下弟弟的腦袋，拉著他進去。靠近了，又站住，問道，「最近你身邊有發生什麼事嗎？」

  「……」

  皺眉，看著這個五大三粗的壯漢。

  對方擺擺手，嘆道，「沒事就好。」

  望著兩人的背影，林雙絳陷入沉思。飯桌上，除了他們一家人，還有曾慧和她的幾個女兒，小孩比大人多。一個包間裡，設了兩桌，一桌是給他們吃的，另一桌是給員工留的。

  隔著牆，也能聽到隔壁喧鬧的聲音。

  一會兒唱紅歌。

  一會兒唱軍歌。老一代的審美愛好，在這種場合，小輩也挺能接受。

  林雙鹿撿了菜在碗裡，端到電視旁邊唱歌。曾瑩也在，眼見天黑，兩人扔了話筒出去炸炮仗。劉桂芬不放心，跟著出去。林常青閉著眼，上了年紀，開始打瞌睡。一時之間，沒人唱的兒歌伴奏在房間裡迴蕩，說不出的詭異。

  擺了碗筷。

  林雙絳過去，打算關閉電視。

  忽然看到屏幕上，歌詞顯出：池塘的水滿了，雨也停了，田邊的稀泥里到處是泥鰍，天天我等著你，等著你捉泥鰍，大哥哥好不好咱們去捉泥鰍。

  眼眶一下就紅了。

  怕父母看出端倪，悄悄擦了關完電視才過來。

  飯卻是再也吃不下。

  在店門口燒紙錢不太好。

  孫芳乾脆擺了祭品和香在房間裡，許願說初一去廟裡給老祖宗們燒錢。曾慧吃得有幾分熱，脫了衣服，靠在椅子上，不勝酒力的樣子。若是平時，孫芳必然會關心幾句。

  現在卻只當沒看到。

  一直到飯吃完，才讓她到窗邊的沙發上透氣。

  女人掙扎坐起來，看她兩眼。

  莫名心虛。

  林友良不動聲色，只喝酒吃菜，見女兒待在邊上，神情冷漠，也不知在想什麼。低聲道，「吃完，我讓人捎你們一家回去，大過年的，總該和家人團聚。」

  房間裡，除了員工，便只有曾慧這個外人。

  女人愣了愣。

  她的家，不就是男人在地方嗎？

  瞪大眼看著林友良，半晌，才低聲說好。孫芳隨口道，「出來這麼久了，該多帶點東西回去，你媽上回見著我還說你一個人帶孩子太辛苦，有個人幫襯好些。我也不能多口，還是你自己想通的好。」

  到底是夫妻。

  雖然沒有捅破，但一兩句話，便把曾慧的事情敲定。

  林雙絳打了哈欠。

  懶得去管。

  披了毯子在身上，看著窗外發紅的天空，心想，夜裡肯定會下雪。

  果不其然，不等客人離開，大雪便紛紛揚揚灑落人間。僻靜無人的街道，不過眨眼的功夫便積滿一層，飯飽酒足的人們，紛紛走出包房，來到三樓的露台，等著看煙花。

  10——

  9——

  8——

  倒數計時完畢，煙花才冉冉升空，紅色、綠色、銀色，各式形狀，由明到暗，而後只剩一點火星悠悠墜下。燃放的地點就是在雲通公園，女孩探出腦袋去，呵氣成白煙。

  動動鼻子，能聞到火藥的味道。

  新的一年了。

  另一邊，男人亦再觀賞煙花，黑暗中的身影，面目模糊。只在煙花爆開的一瞬，能看到緊抿的唇角和高挺的鼻樑。

  喧囂與他無關。

  整個世界都是沉默的。

  兩地花火。

  各自看。

  不知今夕是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