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5、蛛絲馬跡

  孫芳躲出去，悄悄和宣大海打電話。

  接連撥了兩回，都沒人接。想著或許在趕回來的路上，便丟開不管。至於陳春花和幾個表侄，她卻沒那個勇氣用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在外面看著兩個小吃店的員工成群結隊過來，忙進去，張羅著上菜。

  夏子豪和張小傑的父母也到了。

  兩人被父母夾了坐著，乖覺得很。只在分飲料的時候，才大聲站起來說要喝……可樂！隨後沖林雙絳擠擠眼睛，女孩二話不說，悄悄遞了兩瓶啤酒過去。

  張小傑的父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夏子豪的運氣可就沒那麼好，之前因為左雨的事已經被父母拉入「再不收拾這娃該進去了」的範疇，愣是一點沒讓他喝，夏父還差點招呼他兩個耳光，幸好被眾人勸住。

  背鍋後遺症。

  林雙絳嘆一口氣。

  隨便找個位置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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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員工問她，霍啟怎麼沒來，林雙絳笑著說他家遠，先趕回去了。又仔細打量這個姑娘，眉間含羞，神色忐忑，倒像是和霍啟有些什麼。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就有了這進展。

  女孩拿筷子夾腰果吃。

  想到林友良和曾慧，亦是如此。

  人心真是天上的雲彩，說變就變。

  有些惆悵。

  孫芳和林友良講了幾句話，給兩桌員工派完紅包，便讓眾人動筷。琳琅滿目的菜色，堆了一層又一層。屋裡太熱，林雙絳只夾了些涼菜，慢慢吃著。

  抬眼一看。

  不少人過去，給二人敬酒。

  孫芳是滴酒不沾的，笑著拒絕，實在推不過便象徵性喝兩口。林友良豪爽，來者不拒，滿面紅光，看得出來很適應這樣的場面，十分快活。曾慧原本坐在孫芳邊上，見這陣仗，不動聲色地和女人說幾句。

  站起來，幫著攔酒。

  長得頗有風情，談笑之間，酒也沒少喝。

  林友良看她的眼神。

  就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若說原本還有幾分懷疑，現在卻信了十分。

  胃裡翻江倒海，一陣噁心。正巧林雙鹿拉著曾瑩的手過來，挨著跟人說俏皮話討要紅包，「賊眉鼠眼！」

  罵一句。

  一腳踹到弟弟屁股上。

  男孩就地坐下，不可置信地看著林雙絳，詫異道，「好好的，你為什麼打我？」。女孩的眼神跟刀子似的，看一眼他，又看一眼林友良，越來越冷。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爺倆就是一路貨色。

  她這麼想的時候，卻忘了，不管是林雙鹿，還是她，都有著一半林友良的血脈。

  父母的影響，如影隨行。

  心中有氣，飯吃不下，乾脆推了凳子往外去。

  站了一個多鐘頭，孫芳出來，看自家丫頭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生悶氣，遂上前摸了女孩的腦袋，問道：「怎麼，是不是學校有不順心的事？」

  林雙絳張張口。

  想把被歹人綁架的事說出來。

  可是想起之前從山裡被救出來，女人傷心的樣子。

  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裡面熱，我出來站一會兒。」

  「那跟我去店裡幫忙吧。」

  「還沒關？」

  「忙完明天才正式關門。」

  酒樓在雲通公園邊上，走幾步就到市中心林氏小吃分店。掀了捲簾門，孫芳將廚房裡弄好的現成菜，一一搬出來。燒了水，放上蒸籠，將一盤盤炸過的油燜肉放進去。

  每碗點了蜂蜜。

  又忙著另起爐灶，蒸糖飯。

  打完下手，林雙絳垂了眼眸，有些淚意。飯菜只有兩種，量特別大，都是用來免費發放的，和那年一樣，給附近的孤寡老人和一部分有困難的。

  蒸籠呼呼地冒氣。

  孫芳擦了手，坐下來，揉了下肩膀。

  林雙絳忙過去給她捏捏。

  女人笑著說：

  「都說女兒是母親的貼心棉襖，可我覺得，你這孩子就像我肚裡的蛔蟲。一樣米，百樣人。懷你的時候多能鬧啊，這不吃，那不吃，聞著泥鰍就流口水，我最怕這東西了，只能叫你爹捉了去殺……而你弟弟呢，懷他的時候吃大肥肉，一點不挑食。人家說，你是來磨我的。」

  孫芳頓了頓。

  「可媽怎麼覺得你是來幫我的呢？就像觀音娘娘身邊的金童子。」

  林雙絳收了淚，噘嘴道：「金童是男的！」

  女人笑兩聲。

  並不改正。林雙絳生了個男孩的相貌，五官分明，輪廓深。

  看相的說。

  這樣的人，是非曲直自明，容不得半點沙子。

  可是女人哪能不受委屈？嫁人生子，半生都在是與不是之間煎熬。若有快樂，也是極少的。

  接著道，「我們家現在是吃不完穿不完了，可是外面還有很多人像我們過去一樣貧苦，大過年的，大家都能開開心心吃飯，多好啊。」

  「是啊。」

  女孩點頭。

  從後面圍住母親的脖子，低聲道：「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母親了！」

  「瞧你說的！」

  孫芳有些害臊。

  忽然正色道，「你外老祖說過，人有錢了，把錢散出去，不是在幫別人，而是別人在幫你。」

  林雙絳怔住。

  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外老祖這麼有智慧？」

  何止是智慧，簡直是大智慧。

  蒸籠氣冒得厲害，孫芳起來看了，隨口道：「反正多做好事，就是在幫自己。你們兩姐弟都該好好記著。」

  點點頭。

  忙戴上手套，把菜接過。二人回家，已經很晚了。洗漱過後，林雙絳坐著修手指甲，不經意道：「曾阿姨今天喝了好多酒，她經常這麼做嗎？」

  「有時候吧……」

  說著，皺起眉來。

  她見著的只有兩次，可沒見著的呢？

  看母親進屋去。

  林雙絳才慢慢爬上樓。剛到樓梯口，林雙鹿忽然從房門探出腦袋，沒好氣道：「你要是再亂說爸媽的事，我可就……」

  「你就什麼？」

  冷眼看著弟弟。

  忽然笑起來，嘲諷道：「以前是個縮頭烏龜，現在是個王八，真是越長大越出息。」

  說完，進房去。

  等林雙鹿回過味來，對方拐著彎在罵人，已經是十分鐘後的事了。

  躺在被窩裡，氣得發抖。

  孫芳卻並不好受，看著躺在旁邊滿身酒氣的丈夫，思緒暗涌。適應了黑暗的環境，忽然發現一根髮絲在男人脖頸處，輕手輕腳捻了出來，越拉，心越涼。

  足有三四公分長。

  酒紅色。

  家裡長發的只有林雙絳，女兒的頭髮是卷的，沒染色。這酒紅色的直發，認識的人只有一個。

  女人的懷疑，一旦開啟。

  就連世界上最英明的偵探也望塵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