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4、暗涌不斷

  等孫芳把草莓搬上桌的時候，曾瑩已經吃不下了，只能眼睜睜看著草莓被其他幾人一搶而空。林雙絳喝茶，面無表情，不管大人說什麼，最多只是點點頭。

  又坐一會兒，眼看天色不早。

  曾慧便說要回去。

  「晚飯的點馬上到了，我去看著店。」

  做餐飲，就是踩著時間。

  孫芳也不留，只讓她帶著幾個孩子小心些。正巧林友良從外面回來，手上還拿著車鑰匙，見著曾慧，兩人俱是一愣。孫芳趕忙道：「你回來得正好，趕緊送送她們。」

  林友良愣了愣。

  剛進門，又往外走。

  將垃圾掃了帶出來，林雙絳站在門口，冷冷道：「送佛送到西，不如過完年再回來。」

  

  孫芳一時沒回過味來。

  只當她亂說話。

  警告地看了一眼。

  林友良卻是臉色一變，收了鑰匙，給孫芳說，「車沒油了。」

  「那你送完人回來，記得加上，明天還要回鎮裡一趟。」

  無法，只得帶著曾慧出去。

  女兒的目光，如芒在背。

  幾步走到門口，幾乎是逃的。林雙絳看著孫芳，久久不語。女人的第六感，怎麼到她媽這裡就失靈了，還是她以為，林友良絕不會背叛？

  垂了眼眸，上樓去。

  曾瑩坐在車上，這不是她第一回坐了。林叔叔對她們很好，總是買零食和玩具過來，還送她們回外婆家。

  許是被寵愛慣了。

  拿糖塞嘴裡。

  想起林雙絳不給她吃草莓，便抱怨道：「林姐姐好小氣啊，地上筐里還有好多草莓，瑩瑩都沒吃到，她都不給我們一點帶走。」

  曾慧笑笑，不說話。

  出乎意料，一向很有男子氣概的林友良也沒說話。

  越是沒有回應。

  越是喋喋不休，想讓人注意到自己。

  曾瑩畢竟還是個孩子，小心思雖然有，卻看不懂別人的臉色。

  被問得煩了。

  男人隨口道：「有什麼好吃的……她的東西誰都碰不了。」

  即便離開家鄉出去求學，林雙絳依然把持著汽修廠和兩個小吃店的進帳，讓孫芳幫著跑腿，女人也樂意。再也沒有誰家比他們家荒唐了，林友良皺著眉。

  前些日子。

  所有的錢，都投到房子裡。

  銀行貸款又下不來，只能找老婆要，畢竟小吃店月月盈利，不像他幹的這個事，沒到房子賣出去，根本不知道是賺錢還是賠錢。結果孫芳說只能動酒樓的現金，兩個小吃店和汽修廠的錢，全是林雙絳管著。

  無法。

  只能先拿了一部分。

  想給女兒說，可就算沒有靳寒的原因，他也說不出口。

  很多時候，他都懷疑林雙絳是不是個孩子。

  曾瑩嚇了一跳。

  拉著曾慧的衣服，女人皺眉，撫平衣裳，柔聲道：「那草莓是哪買的，你要不問一下大雙？」

  男人勉強點點頭。

  回去以後，只有孫芳坐在客廳，四四方方的電烤爐上熱著菜，見他進來，女人忙出去舀了飯。還沒動筷子，便問道：「家裡的草莓是哪裡買的？」

  「哪是買的，靳寒今天送過來的，這季節上哪買去？你說新鮮不新鮮，粵地那邊搞什麼大棚種植，別說草莓，就是反季的西瓜都能種出來。」

  孫芳不無感嘆。

  林友良愣了愣，附和道，「真是厲害。」

  原本還想著，買不到勻兩斤走也行，可是現在看著妻子端上來的紅果子卻犯了難。這東西是靳寒送的，還是專程從外地帶回來的，再聯想林雙絳的態度，林友良說不出的煩躁。

  隨便吃了飯。

  囑咐孫芳明天去把林常青和劉桂芬接過來。

  「知道了。」

  二老往常不請自來的事干多了。林友良出息以後，為了壓媳婦一頭，逢年過節，必須要孫芳去請，否則不肯過來，而且還要在鄰里之間大肆宣揚兒媳婦如何不把他們放在眼裡。

  好事不出門。

  壞事傳千里。

  嘴碎的話，孫芳聽過幾句。本來是懶得陪二人折騰，現在卻礙於流言，不得不做個「孝順」媳婦了。

  夫妻倆睡下，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大早，便聽見劉桂芬咋咋呼呼進屋來，責怪孫芳，怎麼快過年了家裡還沒收拾。等林雙絳穿好衣服下來，只見院子裡堆滿了窗簾、沙發套和桌布。

  又說洗衣機弄得不乾淨，還是手洗好。

  泡在水裡，便不管了。

  孫芳掀起袖子，一言不發。冬季寒冷，不過一會兒，女人的手便紅腫起來。

  爺爺奶奶都在。

  林友良翹著二郎腿在客廳里看電視。

  甩了手進去。

  女孩望著一邊嗑瓜子一邊聊天的三人，笑道：「我媽是長了八隻手，這麼多東西都用手洗……不如送點去給曾阿姨，我看她很樂意幫忙。」

  那女人細白的手，也曾布滿皴裂。

  現在好了傷口。

  卻也忘了，誰在困難的時候拉自己一把。

  林友良不說話。

  劉桂芬斜了眼，「她那是懶出來的毛病，沒有我兒子，還在地里刨食呢，連點家務都做不好。」

  將腳放下來。

  男人看著她，笑著道：「靳寒昨天來家裡，你怎麼不告訴爸爸？」

  直接無視。

  出去，叫了林雙鹿和小陀螺，一起把洗衣機搬出來。女人起來伸展下，扶著腰，說，「也好，實在是洗不動了。」

  劉桂芬追出來。

  還要罵。

  給林雙鹿使了個眼色，男孩乖覺地過去，挽起奶奶的手往裡面走。孫芳這才鬆口氣，看著她苦笑，「還是你有辦法。」

  林雙絳憋著一股氣。

  為所欲為的自然有錯，忍氣吞聲的就沒有了嗎？

  對母親也沒好臉色。

  上午收拾完，下午林友良開車，帶著孫芳和林雙絳一起下去。臨到過年，中轉站的生意清淡了，往來的車隊幾乎沒有。路上，來的車稀稀拉拉，都是進城採辦年貨的。

  一家人下去，倒是暢通無阻。

  店裡只剩下霍啟幾個，見林雙絳來了，趕忙拿出家裡寄來的牛肉乾、干醃菜以及一些曬乾的山貨。

  幾人對她很感激。

  知道小老闆不缺錢，也沒什麼好表示，便想著送些家裡的東西表表心意。

  接過。

  個頭嬌小的女孩，跟著幾人進到屋裡，聽著霍啟介紹情況，忍不住打量他。男孩子真是能長個，以前見著他時候便不算矮，現在更高了。

  只是身板瘦，穿寬大的工裝站著，一陣風就能吹倒似的。

  「你們過得還好嗎？」

  霍啟沒想到她第一句話會說這個。

  愣了愣。

  眼睛有些紅，感嘆道：「有啥不好的，有吃有住還有錢拿，實習期帶我的師傅還說羨慕呢！」

  「對，我們幾個回家去，都是村里掙得最多的，而且我二舅說了，學門手藝比亂闖強，怎麼都餓不死。」

  個子稍矮的附和道。

  他是個外地人。

  跟霍啟是同學，也是農村出來，因為霍啟人品好講義氣便跟著過來，沒想到，真賭對了。

  林雙絳笑了，擺擺手。

  把早就準備好的紅包拿出來，分給眾人。

  做完最後一點收尾工作，便讓他們放假回家，「記得多給家裡買點東西。」

  「哎。」

  霍啟應了，回宿舍收拾東西。

  林友良站在路邊抽菸，孫芳把小吃店的帳清了，檢查門鎖。最後給看門的老頭買了幾瓶好酒，算是提早拜年。回去的路上，林友良把工程急需錢的事情說了一下，林雙絳面無表情。

  倒是孫芳跟著勸了女兒幾句。

  懶懶打個哈欠。

  「有多大鍋燒多少飯，拆東牆補西牆，補得了一時，還能補一世不成？」

  生意做大很容易。

  利滾利，錢滾錢。

  龐大的身家，一屁股的債，饒是她上輩子也沒真正富裕過，可是看了太多風光的老闆跑路，知道要想活得久，最不該的就是貸款做生意。市場瞬息萬變，盲目做大，風往上，算你運氣好。

  風往下，就天台見。

  「再說，爸你這麼大的老闆，伸手往哪一撈都是錢。」

  她算是看清楚了。

  林友良做得再大，和他們母女也沒關係。家財萬貫，還讓老婆冬天泡在冷水裡洗衣服，只怕那些錢都是紙吧，笑死人，天知道孫芳拿出去的錢，有多少進了曾慧的口袋。

  想想，就噁心。

  用衣服遮著臉。

  孫芳以為她身體不舒服，便沒有再說。一個勁問是不是風吹著，受涼了。林友良臉色變了幾變，想說幾句，又怕林雙絳把那層紙捅破，到時候下不來台。

  馬上過年。

  劉桂芬催著孫芳買菜準備，女人卻是兩頭忙，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最後只得在自家酒樓定了一桌，年夜飯過去吃。說來，這也是林雙絳的主意，現在高端餐飲剛興起，願意出來吃年夜飯的不少。

  給員工多加點工資，這幾天賺的，能頂平時一個月。

  曾慧和孫芳忙進忙出。

  看著堆到地上的裝飾和春聯，她打了電話，叫夏子豪和張小傑過來幫忙。

  兩個小子，寒假就是遊手好閒。

  許是閒得蛋疼，聽見幫忙，竟然還挺開心。立馬趕過來，隨著林雙絳布置包間。中國結，各色剪紙，等弄好，孫芳又給兩人的家長打去電話，邀請他們過來吃飯。

  推辭一番，也答應了。

  孫芳笑著對兩人說：

  「今天，本來就要請員工吃飯的，你們來了，更熱鬧。」

  張小傑啃了鴨腿，滿嘴的油。

  哼哼兩聲。

  算是答應。

  夏子豪有些憂鬱，只用筷子去撿花生米。

  忽然，見孫芳遞過來紅包，兩人立馬坐正，神情嚴肅，「阿姨，我們不能收。」

  「忙一天了，有什麼不能收的？」

  說完，硬塞過去，出去忙了。

  張小傑毫不避諱地打開，數了數，衝著林雙絳瞪眼睛，「你媽可真大方！」

  「給這麼多？」

  不愧是有錢人。

  夏子豪也有些咋舌。林雙絳聳肩，「外公外婆去的早，我媽沒有兄弟姊妹，只有個表哥還鬧翻了想發壓歲錢也沒對象，你們收著唄。」

  兩人對視一眼，點點頭。

  在良知的慫恿下，爭著把剩下的事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