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2、初顯端倪

2024-05-04 06:56:00 作者: 月黑

  遺憾的事,如果要數的話,幾天幾夜也說不完。可是唯有一點,是林雙絳不遺憾的,糟糕的人生當中沒有禍害另一個小生命。左雨的事,可大可小。

  若挺過去了,人就成熟了。

  若挺不過去,從此一蹶不振也是有可能的。

  雖然替夏子豪難過,畢竟這鍋背的莫名其妙,可這是兩人的私事。俗話說,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佛一點,是命里註定的。她不可能永遠在他身邊,提醒。更有甚者,再好的朋友,你若替他擋在懸崖邊上。

  還會怨你誤了他投胎的良辰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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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是對左雨,還是他,這都是一個接受教育的機會:

  自己做的錯事要自己承擔。

  不要輕信他人。

  出於這種考慮,張小傑來找過她,林雙絳也拒絕了。只說讓他們自己處理吧,外人摻和反而不好。年前抽空去了龍泉鎮,給張奶奶掃墓。臨近節日,來掃墓的不少。

  張奶奶的老伴是烈士,葬在最高處。

  掃了墓碑,獻上花。林雙絳站了一會兒,又重新買一副花圈,打算送到上面。過去一看,早已有人擺上了,鮮花隨著風微微搖動,還有果品和糕點。邊上一個穿軍裝的老人,在石階上放了煙,看著燃完了。

  才滅掉火星。

  老人看她一眼,點點頭。

  林雙絳也頷首示意。

  慢慢下山,不知怎的,突然想到,許弋繁會葬在何處。上面那些人是守護此地的英雄,他亦是守護她的英雄。他家是本地的,不出意外的話,也許……就在這茫茫的墓碑之間。

  想到這,女孩挪不動腳。

  來到山下。

  想查詢亡者的信息。

  看門的老頭搖搖頭,說檔案不在這。得跑到火化的地方去。

  女孩打了個激靈,走了。

  因此地莊嚴肅穆、乾淨整潔,忘了埋在墓碑之下的不過是一捧餘燼。是他,也不是他。墓碑與其說是給死人立的,不如說是給活人立的,如果活著的人忘記了死者。

  那麼人就是真的「死」了。

  她會忘記許弋繁嗎?

  現在不會,但也許有一天老年痴呆,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住,又怎麼能記他一輩子呢?

  擦了臉。

  淚痕讓寒風一吹,有傷口撒鹽的效果。

  林友良在家的時間很少,臨近過年,越發忙。偶爾回來都是深夜,總說在辦事,少不得應酬。可是林雙絳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拿了作業出來寫。

  孫芳在院子裡曬被褥。

  皮球吃了午飯,瞌睡得厲害,鼾聲從外面傳進來,跟豬一樣。

  聽著,有些發困。

  讓林雙鹿拿作業來,男孩嘟囔道:「初一,那麼用功幹什麼?」

  抬起手,捶了他幾下,才讓這小子老實把作業拿下來。小陀螺咬著筆,寫得雖然慢,但很認真。私立學校不能讀太久,到了初中,怎麼也得想辦法幫他落戶了。

  女孩有些恍然。

  現在家裡今非昔比,辦個戶口不比以前,需要到處找門路求爺爺告奶奶。

  此一時彼一時。

  「人為什麼都想錢呢?」

  自言自語。

  小陀螺支著腦袋,回答道:「因為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

  摸了一把。

  林雙絳笑道:「有錢才不能為所欲為呢,人會變成金錢的奴隸啊。」

  以往過年,林友良放了假,便能待在家裡,陪著他們。現在自由了,反而沒有自己的時間,到處去應酬,菸酒不離身。還總念叨著身不由己。到底是人擁有錢,還是錢擁有人呢?

  「嗯,不懂。」

  男孩老實道。

  林雙鹿拖著書包下來,哼哧道:「我讓曾瑩過來一起寫作業,姐,你房間裡還藏著好吃的不?」

  「怎麼,拿去獻殷情?」

  女孩挑眉。

  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林雙鹿老臉一紅,到底皮厚,點頭說是。

  「沒有。」

  「真的沒有?」

  「不信自己去翻。」

  她的零食,多半是許弋繁給的,許弋繁不在,她自己買來的基本當天就吃完,哪還輪得到臭小子打主意。林雙鹿想了一下,沒敢真去翻,只是取了自己的零花錢,到門口的小賣部去。

  好歹弄些棒棒糖和辣條回來。

  曾瑩來了。

  是林友良帶著回來的。

  男人領著小姑娘,進門,乍一看到林雙絳,有些詫異,而後正了身子,說道:「你們在寫作業嗎?」末了,見女兒盯著自己看,又補充道:「我正巧在那邊吃飯,就把人捎過來。」

  顯然,他並沒有想到林雙絳也在。

  小陀螺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繼續寫。

  倒是林雙鹿,立馬上去拉了曾瑩的手,蹦蹦跳跳過來,樂得像個三歲的孩子。明明已經十三歲了……林雙絳皺眉。

  「姐姐好。」

  小姑娘眼睛轉一轉。

  先向她問好。林雙絳點點頭,示意她坐到凳子上。

  特色班的寒假作業,除了幾本全年級通用的習冊,還有一份主題報告,內容自選。每年都有些神奇的篇章,也不乏抄來的敷衍之詞。林雙絳沒什麼特別想寫的,正苦惱。

  看著林雙鹿和曾瑩。

  想起阿松、左雨、夏子豪的三角戀。

  突發奇想,打算寫一篇《論未成年人的情感世界》。

  內容仿照著名雜誌女人知音,講編來的故事,擺誤人子弟的道理。又想,這問題也太大了,不如改成《我們那個屯的二丫和臭蛋》,濃濃的鄉愁。

  想著想著,自己把弄自己弄樂了。

  也不再煩弟弟矯情。

  只是饒有興致看著兩人說話。林雙鹿已經有點懂事了,大約跟發育也有關係,洗澡都要關門了。時不時就去揪小姑娘的辮子,曾瑩躲不開,皺著眉,粉頰含怒,可愛得很。

  林雙鹿越發起勁。

  小陀螺伸手拿了一點零食,放到嘴裡。曾瑩忽然叫道:「我的乾脆麵沒了!明明放在這的——」

  林雙鹿掀開沒動幾筆的作業,找了半天,發現包裝袋在小陀螺那邊,便吼道:「你怎麼都吃了?」

  男孩抬起頭來。

  皺眉,「我只吃了一塊。」

  曾瑩嘟著嘴,生氣地看著小陀螺。

  林雙絳一巴掌拍到弟弟臉上,冷漠道:「拿著,出去買。」

  許久沒被收拾。

  這一巴掌,喚起了他被林雙絳支配的恐懼,也不敢再說話,只看了一眼自家老姐,便拿著錢出去,乖覺得很。曾瑩張大嘴,顯然沒想到無賴一般的林雙鹿,會這麼怕他姐姐。

  將塑膠袋揉了扔到垃圾桶。

  看一眼曾瑩。

  對方立馬收起剛才面對林雙鹿的嘴臉,有些茫然,睜大眼睛,可憐道:「姐姐生氣了嗎?」

  「嗯。」

  曾瑩雙目一瞪。

  沒想到對方這麼直接。簡直不留情面。

  林雙絳是活過兩世的人了,若是碰到許弋繁那種大魔王,為了少挨揍,撒謊也是手到擒來。若是碰著靳寒這樣的軟釘子,該硬的時候硬,該服軟的時候也毫不猶豫。

  久經沙場。

  早知道,人和人之間,不過是力量的博弈。

  哪有啥平等。

  不是在上,就是在下。

  曾瑩在她看來,就是個有點小聰明的孩子,還不足以讓她打起精神來對付,所以乾脆把自己的態度擺明。

  冷聲道:「小陀螺是最小的,該緊著他先吃。」

  這話,在林雙鹿回來以後。

  又重複了一遍。

  幾包不同口味的乾脆麵,全堆到男孩身邊。小陀螺看了林雙絳,也不做聲,只是撕開包裝,默默吃起來。面上不顯,心中卻想,林姐姐果然是這個世界上,除了哥哥以外,對他最好的人。

  曾瑩被唬到了。

  也不敢再使小聰明,只低著頭,寫作業。

  瞥一眼,林雙絳的課本。

  想起母親說,林家的大女兒成績好,又有本事,讓她多學習。可是見著,才發現對方沉默陰冷,長得還沒她可愛,有什麼好學的。現在才知道,這人發起飆來,一句重話沒有,所有人都得服從。

  簡直可怕。

  寫完作業。

  孫芳在晚飯的點,趕著回來,見了幾人,笑著要留曾瑩吃晚飯。

  女孩看一眼林雙絳,搖搖頭。

  說回去吃。

  孫芳瞅一眼女兒,笑了一下。

  「那你就回去吧,路上小心。」

  曾瑩出去,站了一會兒,還是沒弄清向來和藹的孫阿姨怎麼就不留她吃飯了!還有林雙鹿也是,她走的時候,連頭都抬不起來。林雙絳坐在桌邊,收了東西。

  看著弟弟,隨口道:「跟我上來。」

  男孩立馬跟個天線似的,站直。

  看一眼母親。

  孫芳已經到廚房做飯。

  天啦,天啦,今天怎麼又踩了老姐的地雷?長期被壓迫,偶爾犯賤的林雙鹿已經能識別出自家姐姐是真生氣,還是假髮火。剛才讓他出去買東西,那眼神……肉疼。

  內心,活脫脫一幅《吶喊》。

  「關門。」

  慢吞吞轉身。

  林雙絳又道,「關門。」

  趕緊把門關上,背好手,看著姐姐。

  「爸是不是經常去曾阿姨那邊?」

  男生瞪大眼睛。

  活見鬼了。

  她怎麼什麼都知道!

  看他的表情,林雙絳便明白了。揮揮手,面如死水,讓他出去。林雙鹿直覺不對,趕忙道:「怎麼了嗎?」

  驀然抬起眼來。

  盯著自家弟弟,一字一頓道,「你說呢?」

  「我只是跟著去找曾瑩玩,沒有亂來,你看,媽也沒說我闖禍啊!」

  甩了鞋子。

  直直飛到男孩身邊。

  沉聲道,「你總有一天,該被自己的蠢害死,但在那之前,還有更糟糕的。爸和曾阿姨……」

  不肯再說。

  怔了半晌。

  林雙鹿回過味來,震驚地看著她。

  女孩不再說話,只是讓他滾。

  扶著額頭,現在的問題就是,孫芳知不知道,以及知道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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