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6、靜水流深

  好說歹說，勸住。林雙絳從褲包里掏出紙巾，遞過去，看她擦了鼻涕，想想，便和靳寒說要送人回去。

  男生哪裡肯。

  非禮了他，還想帶走他的人？

  指了阿標，「他會送出去。」

  萬可不願意也得願意，被人拉著往外走，賭咒道：「看我不找人收拾他！」

  男人冷笑，「你儘管試試，看我家少爺是你能碰的嗎？」

  再來一次，都不用靳寒出手。

  萬可愣了愣。

  打量男人，狐疑道：「少爺，我還是小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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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她纏不起，送出去，扔給司機，多一個眼神都不肯給。司機抹了抹額頭的汗，問她又去惹什麼禍。萬可看出點端倪，皺眉道：「我讓人打了，你說，該不該教訓回去？」

  男人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看著前方停著的黑色轎車，心有餘悸。就在她出去的間隙，托人查了車牌想知道對方底細。雖然不是百分百準確，但真是那家的人，他們還是離遠一些好。

  看司機都這麼說了。

  雖然二。

  可沒那麼二，女孩砸了一堆指甲油以後，沉著臉回家了。

  路上嘀咕著，真正好看的人果然不好得手。想到那張臉，心熱得厲害，綺念還沒燒起來，小腿肚隱隱作痛，趕忙晃了晃腦子企圖把水水甩出來。世間美男何其多，她還是活久一點，享受多一點。

  質量不行，數量來補。

  也不是不行啊。

  林雙絳若知道她被欺負成那樣還貪圖美色，該捶兩下，直接扔到垃圾桶里。

  沒了兩個活寶。

  只剩她和靳寒，女孩站了站，說要回去。沒心思再玩。靳寒卻不大舒服，萬可那樣的性格絕對帶著林雙絳做了不少荒唐事，這丫頭沒在這種物慾橫流的大都市待過，被帶偏，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果然，又問了些問題。

  女孩目光閃爍。

  遮遮掩掩。

  「我再說一遍，不要再和這種人相處。」

  沒有萬可掣肘。

  林雙絳懶得裝乖，垂眸道：「你是我爹嗎？還管人交朋友，可可雖然生性放蕩，可是對我卻非常好，火鍋、滷煮、醬鴨，好吃的都帶我吃過一遍，沒她，我早被那群人折磨死。」

  而且有時候，看著她色慾薰心的樣子也挺有意思。

  這點，思量之下，不敢說。

  稀里嘩啦說了一堆。

  不見反駁。

  偷偷轉過身去，怔住，靳寒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吹了冷風。

  臉色比剛才還要白，嘴唇近乎透明，一雙眼睛黑極了，看得她意志動搖，英雄氣短。不自覺在地上搓腳，放低了聲音，「雖然大家都挺好玩的，可是我一個人在這裡，還是需要人陪啊。」

  到哪去找萬可這麼好玩的傢伙。

  睡神那種老陰逼。

  給她十個腦子也鬥不過，根甜沒錢不認人，徐老爺的眼裡只有會畫畫和不會畫畫這兩種區別，至於石頭，他們只是稀罕她百年難得一遇的身體。當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吹牛。

  每日過得樂呵呵。

  可那是無奈的笑，拒絕的笑，沒有朋友的陪伴，心像漏氣的球，蔫了吧唧。

  「是我想錯了。」

  靳寒忽然道。

  不喜歡她口是心非的樣子，像是兩人之間有無法跨越的鴻溝……坦誠一點，他才心安。驀然，上前抱住女孩，辰星一般的眼中有漩渦，聲音沙啞，「對不起，沒有陪在你身邊。」

  他不能離開雲通市。

  手漸漸收緊。

  感受到靳寒的內疚和無助，林雙絳偏了頭，眉頭緊皺，自言自語道：「這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要來的。」

  下車。

  看少年將團扇捏在手裡，發呆，眼中的冷氣也凝滯。

  林雙絳不知怎麼想的，又爬回后座，從他手中搶過，嘟囔道：「有時候我就喜歡冷天扇風。」

  少年眉目舒展開來。

  下車，抱了她一下，在耳邊問道：「寒假回來見我，嗯？」

  「嗯。」

  林雙絳點頭。

  耳根紅了，小跑回宿舍，捂進被窩裡，半天不願出來。宿管晚上過來敲門，說有她的信件，怔了怔，接過。白色的信封，只有收件人和地址，寄件人則信息不明。

  霍然打開。

  信封里掉出密密麻麻的針來。

  牛毛似的，細得不行，在冷光燈的照耀下，顯得有幾分滲人。林雙絳忙蹲下去撿，一不注意，就被戳到，手指尖冒出細密的血珠來，放到嘴裡含一會兒。

  舍友從澡堂回來。

  穿著濕噠噠的拖鞋，毫不在意地跨過，粘滿鞋底。一晚上都有人說被針扎到。

  林雙絳無法。

  跑去買了膠帶紙，在地上慢慢粘。

  弄得十分頭大。

  接下來幾天又陸續收到紐扣、布料和棉絮。不僅宿管，就連班主任都知道老有人給她寄東西。根甜進來，嘲笑她，「這都是針線活用的，你行嗎？」

  「我也沒打算用啊……」

  看著桌上形狀各異的圓形紐扣，總覺得有些眼熟。

  但又說不上來。

  睡神打了個哈欠，收了課本，插嘴道：「這不是有人在詛咒你？快想想，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好事？」

  懶得理他。

  用個小包收起來，根甜怪道：「你怎麼還寶貝起來？」

  「萬一哪天集齊了，會出現神龍也說不定。」

  女孩歪著腦袋。

  異常認真。

  「敗給你了。說真的，你見過任我行嗎？他已經很久沒來上課了……」

  看了一眼正在染指甲的萬可。

  林雙絳搖頭，「不知道。」

  萬可也不說話，這幾天見著林雙絳都沒有好臉色，在廁所遇到，還會暗暗扔兩個眼刀子過來。她懶得去管，因為導師忽然發下任務，讓石頭幾個去幫忙整理資料室。

  地點在華國理工。

  大家都很忙，只有武鬥派的體力好，精力又無處發泄。

  不用白不用。

  林雙絳作為新人，當然無法拒絕。好容易迎來周末，就被拉著去當苦力。說是資料室，可林雙絳沒想到裡面竟然會有這麼多書，密密麻麻塞滿了整間辦公室。

  有的書，還是手抄的。

  這老頭，平日總用一些腦經急轉彎來糊弄他們，沒想到本職工作一點不敷衍。

  擦了灰，分類裝好。

  石頭幾個身強體壯的搬出去，弄得差不多，林雙絳又被安排到電腦前，把書頁幾近毀壞的筆記錄入。電腦系統是98版，開機速度極慢。好不容易等界面出來，開個word能急死人。

  試了幾次。

  差點摔滑鼠，忽然進來個戴著眼鏡的清瘦男人，兩人面面相覷。

  趕忙把高高舉起的滑鼠放下。

  諂媚道：「老師好？」

  「嗯，不是老師，我是這裡的研究生，過來幫忙的。」

  林雙絳點點頭，鬆了口氣。

  幸好不是老師。

  電腦現在還挺精貴的，就算這是台運行緩慢到令人髮指的老爺機。男人開了旁邊的另一台，登入用戶，名字有些眼熟，愣了一秒，驚叫道：「你家是不是住在雲通市大坪路斜岔路口的那棟樓里？」

  男人扶一下眼鏡。

  手有些抖，警惕道：「你是什麼人？」

  「我是你老鄉啊！」

  又把孫芳以前收破爛，到他家，得了好些高中的筆記說了。又夸自己是如何慧眼識珠，珍藏起來。男人聽得激動，一拍大腿，說要請她去吃飯。

  成功把林雙絳好不容易打開的電腦，震黑屏了。

  兩人沉默一會兒。

  乾笑。

  石頭擦著汗進來，奇道：「有什麼可樂的，說來我聽聽！」

  接連進來幾個臭烘烘的傢伙。胡青雲望著這群荷爾蒙爆棚的小伙子，連連點頭，問他們是哪個級的，周末還來幫忙。石頭一愣，回道：「京水二中，高二。」

  「老頭子又壓榨小孩子。」

  原來教授性格乖僻，不喜和人打交道。

  別的老師還能使兩個學生過來幫忙，他要出錢才有人。胡青雲是他帶的，老頭也只帶了這一個，便常年指使他做這做那。瞥一眼，男人高是高，沒有二兩肉，眼下黑眼圈和她當初有得一拼。

  拍拍老鄉的肩膀，安慰道：「都不容易啊。」

  東西都搬好。

  電腦也沒法用了。

  胡青雲自作主張，帶著幾個孩子去吃晚飯。在學校食堂，石頭幾個飯量極大，都是按盆來數的。林雙絳有些不好意思，「讓你破費了。」

  老頭只管把他們領過去，交代工作。

  完了一點表示都沒有。

  胡青雲笑笑，「吃食堂的錢還是有的，老頭就是目的性太強，受人排擠，要不也不會發配去給你們當導師。」

  「也是。」

  林雙絳笑起來。

  吃過飯，送他們出去。

  胡青雲留了林雙絳的電話號碼，讓她有什麼事知會一聲，同在首都求學，有個照應也好。女孩點點頭，卻不知道他的照應究竟是誰照應誰。

  隔段時間，便被召喚過去幫忙。

  開始還有些不好意思，多來幾次，胡青雲乾脆攤牌，學業重，雜活多，他幾乎沒有睡覺的時間。

  萬不得已，才請她幫忙。

  「你沒有能幫忙的同學嗎？」

  「大家都有自己的課題，很忙，多虧你來了。」

  林雙絳哭笑不得。

  幸虧都是些瑣碎的事情，偶爾過來，也不累。

  有半個月沒講話了。

  萬可憋著一股氣，想讓林雙絳低頭。可這丫頭經常見不到人，周末去宿舍堵，也無濟於事。最後只好硬著頭皮，主動搭話。

  摔一袋干奶酪在桌上。

  沒好氣道：「給你的。」

  女孩抬起頭來，望了她，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嶄新的髮帶，「給你的。」

  萬可感覺自己真是豬油蒙了心，才會覺得林雙絳木訥。

  這廝簡直心機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