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九江之事

  沈聽瀾來到天璣身邊盤腿坐下，同她一起抬頭仰望。

  夜幕低垂，星斗在天。

  此刻城內萬千燈火高張，耳邊是人聲鼎沸，腳下是墜入人間的星河，光華璀璨，熠熠如天宮星市。

  微風拂面，天璣將腳邊的酒壺遞給她，輕聲開口：「我還記得小時候，每次你難過或者有心事的時候，總會一個人偷偷溜上來。時間長了，只要你一失蹤，大家都知道要到這裡找你。」

  「以前我總在想，不過是一樣的風景，有什麼好看的。如今自己坐在這，才恍然除了風景，這裡還可以看到人家燈火，世間萬象。」

  接過酒壺灌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在舌尖蔓延，沈聽瀾目光一動：「忘憂？」

  「對啊！忘憂！」

  

  天璣轉頭衝著她笑，抬手高舉酒壺，面頰泛紅，眼中有水色潤開，「憂來無方，人莫知之。人生如寄，多憂何為？十三，乾杯！」

  沈聽瀾蹙起眉看她，目光擔憂，「天璣……你，是不是有心事？」

  天璣舉在空中的手一頓，慢慢將手放下，默不作聲。

  「是天璇讓我來找你的，有什麼事說出來大家一起解決，你這樣子我們會擔心的。」

  「解決……解決不了……」

  天璣低聲喃喃幾句，抬頭驀地展顏一笑，語氣輕鬆，「沒什麼事，就是鬼門關走了一趟，突然開始傷春悲秋，感慨人生了。」

  沈聽瀾抿唇看她不語，明顯不信。

  「真的！」

  「好吧！」見問不出什麼，沈聽瀾拎著兩隻酒壺站起，轉身朝門的方向走去，嘴上順著她的話道：「那你就好好休息，我去跟老頭說，給你放個長假。」

  「不用，我真的沒事。」

  「十三！你回來！」

  叫了兩聲，見人沒有反應，天璣無奈喊道：「你好歹把酒給我留下啊！」

  「大病初癒，喝酒傷身！」

  眼見閣樓門在眼前合上，天璣啞然，嘴角掀起一抹細微的弧度。

  忽然，不知想到了什麼，她上揚的唇角一頓，慢慢轉化為苦澀的笑容。

  狠狠閉上眼睛，金伯父臨死前的話仿佛囈語，一遍遍在她耳邊環繞。

  半個多月前，九江武林大會。

  聽風閣作為江湖上的中立組織，從不參與武林盟主的競選，但憑藉其地位一直是武林大會的座上賓和見證人。

  天璣一向不喜這種熱鬧的場合，到了九江之後沒有公開露面，只讓李執事和開陽代表聽風閣出席。大會最後一日，不知怎的，在城中閒逛的她突然興起，混在台下的看客中當起了看官。

  直到大會結束，圍觀的群眾以及各家沒有席位的二流三流門派散場，天璣順著人流正要離去，人群中隱約聽到有人高聲在喊一個名字。

  「舒華！」

  「舒華！」

  耳尖一動，她停下腳步，目中閃過一絲疑惑。

  如果她沒聽錯的話，這個名字……

  聲音漸近，一位中年男子擠開人群腳步匆匆從後方追來。男子面帶急色，眼眸激動，伸手便要搭上天璣的肩。

  目光一冷，天璣一把抓住來人手腕，「砰砰」兩掌對上，同來人拉開距離。

  男子怔在原地，目光從天璣年輕的面容上掃過，目光變的黯淡，仿佛一瞬間被抽走了精氣神。

  他苦笑一聲，情緒有些低落，像個瘋子一般喃喃，「也是，怎麼可能，她早就已經死了……」

  「門主！」

  就在此時，人群中又有五六個著統一服飾的人擠出，呼拉拉護在男子身後，面色不善的看向天璣。

  男子喟然長嘆一聲，擺了擺手，拱手向她致歉，「這位小友對不住，你與我一位故人長的很像，在下一時情急，在這裡給小友賠罪。」

  故人？

  想到剛才聽到的名字，天璣目光一閃，「閣下剛剛口中所喊之人是否姓吳？」

  男子面色一震，黯淡的目光倏地亮起，瞪大了眼睛激動地看向她，目中流露出幾分期盼，「對，就是吳淑華。你是她什麼人，不對，你難道是？」

  眉頭皺起，天璣回道：「家母姓吳，名淑華。」

  「家母！」男子更加激動了，嘴中念念有詞，「家母……對，當年舒華確實已經快要生產了，你跟她長得真像！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念叨著，男子朝天璣快步走近，堂堂七尺壯漢，目中隱約有淚花閃現，「孩子，我是你金伯父啊！」

  看著眼前不太聰明的人，天璣眉頭皺的更緊，後退一步，「你認識我娘？」

  察覺到她的戒備和抗拒，金門主停下腳步，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儘量平穩開口：「對！你的母親叫吳淑華，是我的小師妹，你的父親叫邱正初，是當年六和劍邱家的少主。」

  天璣心中一顫，目光茫然。

  名字都對得上，可是義父告訴她的是，她的父母只是普通的獵戶。她娘生她時難產過世，父親悲痛欲絕，將尚在襁褓中的她託付給義父之後，隨她娘而去。

  什麼六和劍？什麼邱家？

  定了定神，正當她欲再問時，遠遠地傳來開陽喊她的聲音，「天璣？」

  「天璣！」

  暫時壓下心中疑惑，天璣對著金門主拱手行禮，「抱歉金伯父，當年我還只是個嬰兒，並不使得您，還請您原諒。」

  「沒關係，孩子，你受苦了。」金門主抹了把眼淚，「你是怎麼活下來的，這些年你都在哪裡？」

  「天璣！」

  開陽的聲音越來越近，天璣回過神來，客氣道：「我的同伴來找我了，不知伯父之後有什麼安排？」

  「此次來參加武林大會本就是想帶門中弟子們長長見識，此間事了，回客棧收拾東西之後我們便要啟程回去了。」

  「那我一會去找您可以嗎？」

  「當然可以，正好伯父有很多話想要問你，我們便等上一等。」

  「多謝伯父，天璣告辭。」

  人群中轉了一圈，開陽目中疑惑，奇怪，剛剛在台上看她是往這個方向走的，怎麼一會功夫就不見人了。

  「開陽！」

  聽到聲音，開陽轉身見到身後突然出現的人，嚇了一跳，「你剛剛去哪了，我喊了你那麼長時間都不應。」

  「見了一位故人。」

  「哦。」開陽點頭沒再問，天璣常年在外面辦事，有幾位相熟的朋友再正常不過。

  伸了個懶腰，他懶洋洋道：「到點該吃飯了，看台上坐了一早上，累死了，早知道讓李叔一個人上去，我才不湊這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