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不平靜的一夜

  沈姚威停下腳步，終於回過頭來正眼看了沈聽瀾一眼。

  「如果父親為的是公主之事。」沈聽瀾垂下頭，「是元家姑娘找女兒的麻煩，四公主幫著表姐，這才起了衝突，並非女兒主動惹事。」

  「不是你主動？」沈姚威顯然不信，「那我問你，你和你的姐姐妹妹們一同過府，為什麼四公主和元家姑娘不去招惹她們，不去招惹別人，偏偏招惹你？」

  沈聽瀾沉默了一會，「這個女兒不知。難道走在路上，被突然竄出來的野狗咬了一口，還要去問問那個被咬的人，為何野狗不咬別人，單單咬你。」

  「閉嘴！」沈姚威斥了一聲，「這種話你都敢說出口，你現在膽子倒是大得很。」

  「不，女兒膽子小的很。」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沈聽瀾吸了吸鼻子，突然笑了一下，「女兒膽子小到對於青姨娘進門之事都不敢追問父親一句，三妹可以問，母親可以問，唯獨我不可以。」

  

  「今日我便問問父親。」說著，沈聽瀾抬起頭來，目光直視沈姚威絲毫不退。

  沈國公皺緊眉頭，擺擺手讓一邊的沈泉先行退下。

  「當初母親過世，女兒在病床上躺了一年，也沒有等到父親的一次看望。」

  「後來我便失望了，許多話也爛在了肚子裡。可這話呀，憋著憋著是會生根發芽的，它會像野草一般在你心中瘋長，讓你的每個念頭都是它。」

  「女兒斗膽問問父親，為何父親在母親過世後便像變了一個人，為何您絲毫不顧念父女情分，還有，害死母親的那場火當真是意外嗎？」

  沈姚威怔了一下，一字一句讓他這麼多年一直壓在心中的往事不斷翻湧。

  沈聽瀾有句話說的不錯，有些事憋著憋著，你以為你把它忘了，可被人一提醒，才發現記憶如此刻苦銘心。

  心中傷疤被揭，他勃然大怒道：「你這是在質問你的尊長嗎？」

  「父親認為女兒是在質問您嗎？」

  沈聽瀾抬起頭來，死死咬牙不讓眼中淚水落下，一字一句道：「好，就當是質問吧！難道女兒，連問都不能問了嗎？」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沈聽瀾捂住被打的臉低頭沉默。

  沈姚威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握起手掌背在身後，撂下一句話，「以下犯上，目無尊長，你就跪在這思過吧！」

  空無一人的屋內，沈聽瀾低著頭，一顆一顆的眼淚滴落在裙擺，將布料打濕，洇成深色。

  遠香堂。

  「夫人，小姐。」

  宋媽媽一路進了院子，關上房門對著小江氏與沈思逸道：「剛才得了下人來報，公爺在中堂與二小姐起了爭執，還打了二小姐一巴掌呢。」

  「真的？」沈思逸幸災樂禍，「這一巴掌也不枉我給父親報信了。」

  「可聽清了爭執的是何事？」小江氏問道。

  「這個報信的下人沒有聽清，夫人是覺得有蹊蹺？」

  「也不是。」小江氏思量道：「她雖與公主衝突，但這事周予安處置的很好，當時並未傳到皇后耳中，之後即使聽說也沒有什麼干係。畢竟公主眾目睽睽之下公然想打我們國公府的臉，說出去也是皇室理虧。」

  「而且那丫頭還得了皇后的賞，雖說是為了安撫，也到底是掙了臉面的。為著這點小事，老爺不至於動這麼大的火氣啊！」

  「總之是對我們有益處的事。」沈思逸嘟起嘴巴，「母親，你不知道，皇后娘娘她可能看上沈聽瀾那個小賤人了。」

  此言一出，小江氏驚了一下，連忙道：「怎會？」

  「怎麼不會！今日在園中，二皇子特地來找沈聽瀾說話，女兒覺著像是得了皇后的命。」

  「咚！」

  小江氏重重錘了一下桌面，「我將她養成這般，皇后怎會還打這死丫頭的主意！」

  「母親您先別生氣，她是個自己撐不住事的，也沒與二殿下說上幾句話。」沈思逸安撫道：「而且我瞧著二皇子對她沒什麼興致。」

  「那你呢？」小江氏反問道，「二皇子對你如何？」

  沈思逸面上泛起一抹紅暈，「二皇子待女兒自然是不錯的。」

  「是嗎？」小江氏忍不住給女兒潑了冷水，「這二殿下就是個花名在外的，聽說對每家姑娘都不錯，不然那元家的也不會心心念念著他。他是真的對你好還是只是逢場作戲隨口一說？」

  「逸兒。」她拉起女兒的手，「你是國公府的嫡女，本來單衝著二皇子的品性，他不是個好夫婿的人選。但他是嫡長子，只要不犯大錯，將來必是穩穩噹噹的太子。」

  「娘希望你能做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你要記住，你要讓他娶你做正妃，而不是把你的心丟在了他那。」

  「母親，我記住了。」沈思逸抿了抿唇，鄭重點了點頭。

  「記住就好，至於沈聽瀾那裡……」說著，小江氏嘴角掛上充滿惡意的笑容，「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娘自會給她找個好去處。」

  三更時分，落梨軒。

  熟睡中的青姨娘迷迷糊糊醒來，公爺今晚在祠堂發了好大的火氣，來到她的院子裡時也還在氣頭上，睡得並不安穩。

  「大人？」

  青梔眯縫著困頓的眼皮子，小聲喊了一聲，想要將自己的胳膊從沈姚威懷裡抽出。

  「……不要離開我……不要。」睡夢中的沈姚威像是感應到了，一把抓住青梔的手腕拉進懷裡，眉頭緊鎖，嘴裡含糊的說了些什麼。

  「我在這，我不離開！」

  青梔伸手攬住沈姚威的肩膀，將頭搭在他胸膛之上，輕輕拍了拍，「大人，我在這！」

  「雪兒，不要走！」

  細微的呢喃聲傳入耳中，這次趴在沈姚威胸膛之上的青梔聽了個清清楚楚。一時間，她像是被人從頭頂澆了一盆冰水，整個人透心涼了個徹底。

  青梔向上挪了一下，將耳朵湊到沈姚威嘴邊，自虐一般想要將剛才的話再聽一遍。

  清晰的話音再次入耳，一字一句。

  「雪兒，不要離開我。」

  雪兒……

  青梔無聲地笑了一下，這兩個字的讀音與她的名字相差那麼多，讓她想欺騙自己都做不到。

  小江氏那日的話在她耳邊迴響，她一點點掰開沈姚威的手指，將手腕從他懷裡抽出，坐了起來。

  一片黑暗中，青姨娘雙臂抱膝靜靜地坐在床頭，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睡夢中的沈姚威，心一點點下沉。